紀晏的眼神雖然溫柔,但卻格外認真。
景沅甚至嗅到一絲危險。
靠在紀晏懷裡,景沅像隻不敢亂動的小貓,一雙眼睛寫滿警惕。
紀晏察覺到景沅的害怕,微微斂起神色。
“我們走吧,開始吃飯了。”
景沅被鬆開,重新坐回輪椅:“喔。”
紀晏凝視著他,帶他離開。
在屋裡麵,景沅隻穿了件薄毛衣。但他剛剛睡醒,渾身的汗還沒落,萬一被溜進來的風吹到容易著涼,於是乖乖將毯子披上,身體蜷在一起。
景沅的位置,能聞到若隱若現的檀木香。
他不敢回頭,實在摸不清紀晏的真實想法。
但他又擔心自己的無動於衷刺激到對他愛爾不能自拔的紀晏,猶豫頗久後說:“紀晏,上天到底怎麼說的呢?”
紀晏聲音平淡:“沅沅很在乎嗎?”
景沅小雞啄米般點頭,纖細如玉的手指緊緊抓著毯子:“嗯,我希望上天答應了。”
“嗬!”紀晏古怪地笑了下:“真的?”
“嗯。”景沅當然不願意和紀晏發生些什麼,還是決定穩住紀晏。
現在,他可以確定紀晏確實喜歡自己。
“我真的,特彆愛你。”
景沅迎著屋內空調的暖風,抑製不住地咳嗽著,同時也吸引了其他賓客們的注意。那雙因咳嗽含著濕潤,似蹙非蹙的眉眼格外讓人憐惜。
這種場合,容輕自然也在場。
他和朋友們緊緊打量景沅,語氣不屑:“瞧瞧那景家的病秧子,來這種場合做什麼?”
奉承他的幾位少爺附和:“是啊,坐在輪椅上也不嫌丟人。”
“不過…紀晏怎麼推著景沅?”明家少爺小聲嘟囔一句,同時看向容輕。
紀晏與景沅水火不容,心裡真正喜歡的人是容輕,大家都是知道的。
容輕臉色險些掛不住:“紀晏再怎麼討厭景沅,在這種場合也得給景家一些臉麵。”
明家少爺訕笑,內心卻在犯嘀咕。
現在的景家能有什麼顏麵?
估計公司都撐不過今年。
就在這時,幾個人都愣了一下。
原因是距離他們幾米的景沅和紀晏忽然停下,景沅也不知道嘟囔一句什麼,紀晏彎腰,單膝蹲在前側,幫他整理掛在腳踏板上的鞋帶。
容輕怔住兩秒,臉色險些掛不住。
“沒意思,我先走了。”他沉著臉,轉身離開。
原地剩下的幾人麵麵相覷,繼續觀望著兩人的互動。
景沅其實也沒想到紀晏會幫自己整理鞋帶,琥珀色的眼睛轉了轉,討好地掛上笑臉:“謝謝紀晏哥。”
聽到“紀晏哥”三個字,紀晏平靜的臉上掀起一絲波瀾。
抬起頭,他注視著景沅:“不客氣。”
又猶豫了一下,他抬起手揉了揉景沅的頭發。
景沅很配合,抬起頭蹭了蹭紀晏的手指。
紀晏凝著他,剛剛被寧謹攪亂的心情總算舒坦一些。
他要儘快從景沅這裡拿到消息,以免夜長夢多。
兩人的親昵互動始終牽動著其他賓客們的注意力。
吃飯時,紀晏帶著景沅給外公祝壽。
景沅的記憶中對紀晏外公的印象比較模糊,似乎很小的時候見過一麵,有一點印象。
“祝外公日月昌明,鬆鶴長春!”
景沅非常有禮貌,毫不吝嗇地說著吉祥話,嘴特彆甜,拜年似的就差給外公作個揖。
外公剛剛還從外人口中聽說景沅的所作所為,原本就不太相信,眼下更加確定那是捕風捉影。於是慈愛地朝他招手,示意紀晏推他過來:“來,讓我看看沅沅。”
紀晏頷首,推景沅過去。
不得不說,坐輪椅也有其他的好處。
比如可以省一張靠椅,景沅直接在輪椅上吃飯。
這樣也算節約一些勞動力吧,他這樣想著。
對於景沅,林老爺子喜歡得緊。畢竟當初景沅和紀晏的聯姻,就是他一手安排。
握著景沅瘦骨如柴的掌心,林老爺子心疼地說:“身子最近好些了嗎?怎麼這麼瘦?”
景沅抬手捏住臉頰:“好多了,您看我的臉都圓了。”
林老爺子笑了起來:“但還是瘦。”
景沅:“慢慢來,您彆擔心。”
紀晏家裡收藏的人參都快被他燉完了,他才長了一丁點肉,這種事可不能著急。
林老爺子啞聲一笑,宣布開席。
跟他們坐在主桌的,都是紀晏母親這邊比較近的親戚。大家對景沅的行為也算有所耳聞,並不太敢招惹他。
當然,紀晏從小性格憂鬱,不太親人,跟大家關係也很疏遠。
不過,紀晏父母離世後,家裡的資產一直被紀晏爺爺照料,紀晏並無實權。但近幾年紀老突然放權,家裡的實業全部交由紀晏打理,紀晏這個人也逐漸被大家熟知,成了不留情麵的代名詞。
景沅不願意在意飯桌上的彎彎繞繞,更不願意放棄美食去揣測人心,小貓似的精心挑選自己能吃的菜肴,小口小口嚼著,吃席吃到最後。等他回過頭尋找紀晏時,被大姨提醒,才知道紀晏早就被人叫走。
景沅擦了擦沾滿醬汁的手指,戀戀不舍地望著那盤紅燒海參。
他今天吃得太飽,不能再吃了。隻可惜不能帶走,不然晚上熱一熱還能繼續吃。
林老這時說:“沅沅,前不久朋友送了我點上好的靈芝和野生鬆茸,尤其是靈芝,它是固本化元的,你拿走一些讓廚房做給你吃。”
景沅聽罷非常感動,沒想到林老真的很惦記自己。他悠悠抬起手指,拚成小桃心。
林老笑道:“這是?”
景沅:“感恩的心。”
林老被逗笑:“還是年輕人有意思。”
景沅又陪著林老說會兒話,被管家帶著去庫房提一些靈芝補品。
景沅坐在椅子上道謝:“謝謝伯伯推我去庫房,您辛苦了。”
其實他也想自己走著溜溜食,但為了凹生活不能自理的病弱人設,不得不麻煩彆人。
老管家笑道:“您哪裡的話。”
景沅抬起笑臉:“請問您庫房有袋子嗎?”
老管家忽地皺眉:“袋子?您要?”
景沅:“我怕輪椅後麵的口袋裝靈芝裝不下。”
老管家愣住片刻,笑了笑:“我幫您找找。”
庫房朝陰,長年不接觸陽光,乍一進去溫度非常低。
景沅忘記帶毯子,猛地遇寒,氣管受到刺激製止不住地咳嗽起來。
管家皺眉:“您不舒服?”
景沅揮揮手:“沒事,二十幾年的老毛病。”
管家在心裡悄悄計算。
景家少爺今年不也才二十出頭?
放置靈芝的架子格外氣派,上麵的補品量非常足。在景沅眼巴巴的注視下,老管家幫景沅裝了很多,輪椅後麵的小口袋塞得鼓鼓的。
隻可惜,裡麵沒有乾淨的包裝袋。
老管家道:“您等等,我去給您找。”
“不用的,伯伯。”景沅不是貪心的人,沒讓管家再去拿,隻是指了指自己的口袋,“往這裡再放一些就可以了。”
老管家:“……好。”
回到大廳,熟悉的熱氣包圍著景沅。他告彆老管家,打算獨自去轉紀晏。
他的輪椅是特彆定製,裝有儲蓄電池,累了的時候可以電子操控,不必使力。
景沅就這麼慢慢悠悠穿梭在賓客之中,偶然間碰到容輕他們幾人。
他不打算理睬,但逐漸朝他走來的幾人似乎並不這麼想。
“景少爺好。”
容輕的小跟班挑釁的揮揮手,並抬腳踩住景沅的輪椅軲轆,不讓他離開。
景沅在這裡隻認識容輕,溫溫吞吞地縮著腦袋:“你們想要霸淩我嗎?”
容輕眉毛一蹙:“你有毛病啊?哪隻眼睛看到我們霸淩你。”
景沅動作拘謹,緊緊垂著眼睛:“你們踩到我的腳了,好疼…”
小跟班聽罷,立刻收回腳:“我靠,你血口噴人!我踩的是輪椅,誰踩你了?”
景沅咳嗽起來,小臉頓時煞白。
“我走不動,輪椅是我的代步工具,它難道不是我的腿嗎?”
小跟班蒙了,趕緊朝容輕投去求助的目光:“容少,他——”
“景沅,你彆以為你伶牙俐齒一些,就能讓紀晏哥怪罪我。”容輕冷冷看他,“我們什麼都沒做,隻是跟你打招呼而已。”
景沅慢吞吞捂著心臟:“你繼續說,我心臟有點疼,先忍忍。”
“你!”容輕狠狠瞪他,“你彆以為你最近跟紀晏哥關係緩和一些,就能怎麼樣!”
景沅仰頭看他,靠在輪椅前手足無措,弱小且無辜:“紀晏?紀晏哥,你能不能來救救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