蔣意眯起眼睛。
李燎從出租車上下來。他一副風塵仆仆的模樣,也不知道是從哪兒過來。
蔣意坐在長椅上看著他。
她說:“我記得,我剛才好像沒有告訴你地址吧。”
李燎笑了下:“是的。不過我知道你住在這個小區。你以前偶然說起過。你自己都忘了。”
蔣意扯了扯嘴角。
“我本來隻想碰碰運氣,讓司機師傅在小區裡轉一圈,說不定能找到你。沒想到我的運氣還真的這麼好,你就坐在路邊,所以一下就被我找到了。”
他問她:“你一個人坐在這兒乾嘛呢,不會真的在看月亮吧。”
蔣意:“我看著這麼閒嗎?”
李燎看到長椅邊上堆著的購物袋。
他說:“看來今晚我不是唯一一個向你獻殷勤的人。”
他認識其中一些商標logo。
都是奢侈品牌。
“買這些東西,如果是我們公司的算法工程師,至少得花掉半年的工資吧。”
李燎想起廣告算法組裡的那個男人。
他叫什麼名字來著?
謝源?
蔣意掃了一眼。她比他更了解奢侈品行情。她說:“不止。這些都是限量款。”
蔣吉東非常有錢,也最舍得給女兒蔣意花錢,仿佛他隻要掏出大筆大筆的金錢,就能贖罪似的。
李燎不在意。他展眉笑笑:“還好我走的是溫馨路線。”
他塞給她一個盒子。
“打開看看。”
蔣意打開盒蓋。
看到裡麵裝著的東西,她愣了一下。
這居然是一盒鮮肉月餅。一盒裡裝著八個,酥皮上麵印著紅戳。這是金陽食品的鮮肉月餅,隻有在S市才有得賣。
她摸了摸紙盒的底。甚至還是熱的。
她問他:“哪兒來的?”
“S市,金陽食品,我買的。新鮮出爐,一路坐著飛機帶過來的。”他說,“千裡送月餅,禮輕情意重。希望你能感受到這份心。”
蔣意盯著他看,仿佛第一天認識他。
李燎被她的反應逗笑。他說:“乾嘛。我也是S市人。鮮肉月餅哪家最正宗,家裡爺爺奶奶外公外婆還是教過的。”
確實,金陽食品的鮮肉月餅最好吃,所以每年中秋排隊的人也是最多。
如果蔣意昨天沒有錯過飛機,回了S市,她也肯定會吃這個牌子的鮮肉月餅。
蔣意忽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李燎帶來的這份禮物,有點兒投她所好。
她爸沒有想到讓杜應景給她送一盒月餅過來。但是彆人就能想到。
就像李燎說的,這份禮物走的是溫馨路線,禮輕情意重。比起她爸買的那些奢侈品,她可能更喜歡手上這盒鮮肉月餅。
李燎站了一會兒。
“我聽說你們昨天組裡的模型庫出問題,你們都留下加班了。我就猜到你肯定沒有回S市。所以我就替你把最好吃的鮮肉月餅帶來了。蔣意,中秋快樂。”
蔣意笑了一下:“謝謝你。”
李燎還演上了:“舉手之勞,不足掛齒。”
“真的謝謝你。”蔣意重複了一遍。
李燎的酷勁兒上來,說:“走了。”
李燎拉開出租車的車門,正要坐進去,忽然又想起什麼。他回頭,眼神直直地盯她,強調說:“這盒鮮肉月餅,隻有你能吃,吃不完就扔了,不許給彆人吃。知道麼?”
尤其不能給那個姓謝的家夥。
蔣意二話不說,直接趕他走。
“蔣意,我就這待遇啊?”
“對。你就這待遇。再說話,你就連現在的待遇也沒了。”
李燎聞言,趕緊坐出租車走了。
*
蔣意把東西拿上樓。
電梯門一開,謝源就堵在電梯口。他手裡提著一隻垃圾袋,看起來準備下樓扔垃圾。
謝源看到她手裡拿著東西。她左手端著一隻四四方方的紙盒,右手拎著好幾隻購物紙袋。
什麼東西?
哪兒來的?
蔣意循著他的視線。
她舉起右手的購物袋,說:“這是我爸給我的中秋禮物。”
謝源慢悠悠地喔了一聲:“喔。你爸爸坐出租車來的是吧。你怎麼不讓叔叔上樓坐會兒?”
他剛剛站在陽台上打電話,正好看見有一輛出租車轉彎駛進來。
蔣意:“……”
謝源居然管她爸叫叔叔。他平時好像沒有這麼嘴甜吧。
而且,坐出租車來的那是李燎,不是她爸。
這也太讓李燎占便宜了吧。
蔣意:“那人不是我爸,是公司同事。他給我拿來一盒鮮肉月餅。”她給他看手裡的月餅。
她沒什麼遮遮掩掩的。
謝源聽完,頓時就沒什麼好心情了。他的唇線緊繃,顯得冷淡。
公司同事——
他一下就知道是誰了。
PUK組的李燎。
男人最了解男人。
李燎肯定沒安好心。
謝源的影子罩在蔣意身上。他一臉高深莫測,不動聲色地打量她的表情。
她大大方方的,一副很坦然很鎮定的模樣,看起來好像也不是很在意那位公司同事。
謝源稍稍放心。
這樣他就不著急了。
他遊刃有餘地反問:“為什麼月餅要吃肉餡兒的?”他是B市人,從小到大就沒見過肉餡兒的月餅。
“因為好吃。”
謝源:“……”
他心裡毫不在意地哼了一聲。
能有多好吃。
能比他買的冰糖葫蘆好吃嗎?
蔣意看他一臉不信。
事實勝於雄辯。給他吃一口就知道了。
她打開盒子,一邊說:“張嘴。”她根本就不理會李燎三令五申強調的,這盒月餅隻能她吃,不能給其他人吃。
謝源嘴唇緊閉。
幼稚。
蔣意把蓋子蓋上。
不吃就算了。
她徑直往1702室走。
結果謝源又不肯放她走。他跟上來。
“蔣意——”
乾嘛。
她的右手忽然一空。
謝源拿走她手裡的幾隻購物袋。他煞有其事地說:“我怕你拎不動。”
距離1702室的門,總共也就隻剩下幾步路了。
瞧他這副不值錢的德行。
蔣意越來越覺得,說不定師姐的分析就是對的。
也許謝源心裡恰好就愛死她了。
蔣意開門,謝源把購物袋放下。
靜靜的。
他不走。她也不著急關門。
謝源低下脖頸。
“給我吃一口。”
謝源這人就是彆扭。
蔣意還是尤其偏愛他。如果換做其他人,她剛剛請他吃的時候他不要吃,現在又像小狗似的跟上來,她肯定連正眼都不給。
但他是謝源。
謝源在蔣意這裡的待遇是獨一份兒的。
被偏愛的就是有恃無恐。
蔣意往他嘴裡塞了一隻鮮肉月餅。
謝源慢吞吞地咀嚼著,眼睛沉沉地盯著她。
“好吃吧?”蔣意問他,“現在稍微冷掉一點兒了。還是剛出爐的時候最好吃。”
謝源把東西咽下去。
不管他自己願不願意承認,反正肯定比那串酸的要死的山楂好吃。
此時此刻謝源的心裡也酸的要死。
“也就一般般吧。”謝源死鴨子嘴硬。
然後他轉身往自己家走。
蔣意一臉奇怪:“你不是要下樓扔垃圾嗎?”
謝源把蔣意說話的聲音關在門外。
扔什麼垃圾。
不扔了。
他把手裡的垃圾袋放在鞋櫃旁邊的地上,然後走進洗手間洗手。
洗完手出來,謝源走進廚房,打開櫥櫃,上下掃視。
很快他就找出一袋低筋麵粉,然後開始在手機上搜索“怎樣在家製作鮮肉月餅”。
不就是鮮肉月餅麼。
他自己就能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