光標停留在一行代碼注釋的尾端，而注釋裡麵明晃晃地寫著：
【她不喜歡我。她不喜歡我。】
一句話，重複兩遍。
謝源鎮定地按下快捷鍵把這行注釋一下子刪掉。
誰都沒有看見他丟人的自我催眠，除他本人之外。
謝源和師兄張鵬飛站在外麵走廊上討論了很久數據集的問題，等他們結束討論回到實驗室裡的時候，謝源看見蔣意的工位空了。
她什麼時候走的？她今天不跟他一塊兒吃晚飯嗎？
謝源索性也收拾好東西準備回宿舍樓了。
他下樓騎上自行車離開，半路上經過快遞中心，他還進去幫蔣意取了快遞。她這次沒買很多東西，他把幾個快遞盒都塞進雙肩包裡，正好能裝下，這樣就用不著跟快遞點的老板借三輪車了。
謝源取完快遞出門，快遞點的老板見到他，還笑嗬嗬地跟他打招呼：“謝同學，你今天用不著三輪車嗎？”
謝源：“……”他跟老板都變成熟人了。
他朝老板點點頭：“嗯。”
謝源從快遞中心出來，騎車回宿舍樓。
謝源沒想到，他竟然會在他們宿舍樓下見到蔣意。
她坐在他們宿舍樓前的台階上，托著臉頰看夕陽。有那麼一個瞬間，謝源看見落日餘暉靜靜地鍍在她漂亮的臉上，甚至讓她顯得有幾分多愁善感。
謝源走過去，徑直擋住她正在看的夕陽。很難說他到底是不是故意的。謝源通常不是一個幼稚鬼，然而一旦他遇上蔣意就沒辦法了，其他二十歲出頭的男生能做到有多麼幼稚，謝源就可以有多麼幼稚。
謝源：“快遞都扔在你宿舍樓下了。”他故意用那種嫌麻煩的口吻講話。
蔣意仰著臉，仍然維持著剛剛兩邊手掌托著臉的姿勢，隻不過她這次看的不是夕陽，而是謝源的眼睛。
她的眼神有點兒真摯，所以謝源以為她可能準備跟他說什麼很重要的事情，然而最後她卻動了動嘴唇，說：“一起吃晚飯嘛？”
她坐在男生宿舍樓前麵，難道隻是為了要堵他一塊兒去吃晚飯嗎？
謝源不是很相信。
吃晚飯的時候，蔣意終於第一次提起本科畢業之後的計劃。
她說：“我想留校保研。你呢？”
謝源抬頭與她對視，他已經上當受騙過一次，所以格外需要確認她到底是不是在開玩笑。
謝源：“我還沒決定。”
這是實話。CMU那邊他暑期科研的時候待的組朝他拋出橄欖枝，表示非常希望他本科畢業之後過去繼續讀研讀博。
蔣意揚唇笑了下，她手裡的勺子攪著碗裡的玉米湯，“其實我也百分之五十五十吧。說不定明年這個時候我們還在一塊兒準備出國申請的事情呢。不過那樣的話，李老師肯定很傷心。”
確實。
謝源沒說好話：“你要是出國，記得提前把要申請的學校名單發我一份。我會注意回避的。”
蔣意手裡的勺子一僵。再抬頭的時候，她一臉氣呼呼地說：“討厭！你為什麼總是能說出這麼冷冰冰的話？你難道不想跟我繼續做同學嗎？”
謝源狠心說：“不要。如果我跟你申請同一個學校，那樣我跟半工半讀有什麼區彆？”
蔣意沒聽懂，為什麼說是半工半讀。
謝源：“一半的時間用來讀書，剩下一半的時間給你做保姆。”
蔣意悶悶不樂：“你怎麼能這麼想呢。”
*
十二月底的時候，謝源做出決定，他要留本校保研，不考慮出國留學。
李惲教授知道謝源之前在兩個選項之間猶豫。李惲教授特意又問了謝源，問他是不是真的想清楚了。
“這是一個很重要的人生抉擇。謝源，你一定要想清楚。千萬不要因為什麼怕辜負我的培養這種無聊的想法，而放棄原本堅定想要留學的念頭。”
謝源：“李老師，我想清楚了。我會留本校保研。”
李惲教授問他怎麼突然就不猶豫了。
謝源：“因為我決定不走學術的路。如果我想走拿教職做學術的這條路的話，我肯定毫不猶豫地就去CMU的組直接讀PhD。但是我確定，我想做能夠直接在B端C端落地的產品。”
李惲教授笑著點頭說好：“行。你想清楚就行。對了，蔣意跟我說，她也會留下來讀研，你應該已經知道了吧。”
謝源點頭。
李惲教授又說：“我倒是覺得，蔣意這孩子還沒有完完全全想好，她真正想要做的事情是什麼。不過沒事，都還來得及。你們都很年輕，彆被社會上急功近利的潮流擾亂了自己的節奏。慢慢想，不用著急。”
“畢竟，這都還沒到大四你們填寫推免表格、參加保研考試的時候，都能改，都能變。不過，你們兩個夏令營要記得參加，拿兩個優秀營員回來，不然到時候大四的九月份就拿不到錄取名額了。”
李惲教授總歸是這種開明的態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