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三第二學期。
期中那兩周天氣驟然降溫, 蔣意因此感冒了沒去實驗室。
謝源受命跑了兩趟教務辦公室,把他和蔣意的GPA成績單開好,再把他們兩個人的保研推免夏令營的申請表交掉。
師姐景孟瑤恰好在教務辦公室遇到謝源, 她來拿就讀證明。出來之後她在走廊上跟他開玩笑說:“這下你應該放心了吧, 蔣意確實要留下來讀研的。”
謝源卻說:“報名夏令營不算什麼。就算她拿到優秀營員,也不影響她下學期改變主意不要推免名額,去申請海外的學校。”
他停頓了一下,又僵著聲音說:“而且這跟我沒關係。”
景孟瑤眨眨眼:“彆緊張。我也沒說你們有關係。”
謝源:“……”
一周以後,蔣意告訴謝源她的感冒已經徹底好了。她回歸實驗室, 之後每天都在謝源的眼皮子底下黏著師姐景孟瑤。
謝源對此從來沒有流露出不滿的態度,他始終都記住他給自己按上的設定:他不喜歡她。所以他沒理由感到不滿。
但是蔣意卻非常認真地跟他解釋為什麼她這段時間特彆親近師姐:“這是因為師姐馬上要畢業然後去國外讀PhD了, 所以接下來我會有好幾年都見不到她。那我肯定要抓緊時間多多珍惜和師姐一塊兒學習工作的機會呀。”
謝源淡淡地哦了一聲,然後隨手往她的餐盤上麵放了一罐酸奶。
蔣意撅唇:“我要喝黃桃味的。”
謝源聞言重新再給她拿了一罐黃桃口味的酸奶,然後把她餐盤上本來的那罐酸奶換到他自己的餐盤上麵。
哦, 是草莓口味的。
兩個人相安無事吃完午飯。
從食堂走回實驗室,在學院大樓底樓等電梯的時候, 謝源突然沒頭沒尾地來了一句:“你有沒有想過,其實很有可能你和我接下來幾年也會見不到麵。”
蔣意一開始沒認真聽他講話,直到電梯開門, 謝源邁開腿往裡走的時候,她才懵懵地誒了一聲:“誒, 什麼意思?”
謝源一臉淡定地按下樓層按鍵:“意思就是說,沒規定說你和我接下來讀研一定會在同一個組吧。”
蔣意那雙漂亮的眼睛頓時瞪得大大的。謝源餘光一瞥,嘴角不經意地抬了下。
活該。
然後謝源就知道什麼叫自作自受。
有一天,謝源聽師兄無意間說起,之前在普林斯頓任教的Kaineng Ming教授給李惲教授打越洋電話,想把蔣意要過去做學生。
“Kaineng Ming從普林斯頓大學Tang的組裡獨立出來跳槽到MIT自己建實驗室了, 所以他當然希望自己手頭能夠招到很好的學生一起做研究。這樣的話,師妹大概率就會去Kaineng的組了吧。”
“對哦,難怪那天師妹跟我們說讓我們幫忙留意下,她有一個從海外寄來的聯邦快遞等著簽收。真遺憾啊,師妹不留在組裡繼續讀研,我們組裡真的要變成全男班了。”
謝源拿著玻璃杯站在實驗室門外的走廊上,他把實驗室裡的這段對話聽得一清二楚。
蔣意什麼時候學會麻煩彆人了?像簽收快遞這種事情,她難道不是一直都習慣性地扔給他做嗎?這次怎麼卻不找他了?
是因為心虛吧。
小孩子在做壞事的時候都本能地知道要遮掩:偷吃糖果要悄悄地小聲地咬,偷看電視要把音量鍵調到最小,出去瘋玩回來要記得把頭上臉上的汗先擦掉再進家門……
蔣意這麼聰明的女孩子,她當然也知道怎樣瞞著他把出國留學的事情悄無聲息地辦完。
謝源手裡的玻璃杯騰騰冒著熱氣,他的心臟卻如同墜入冰涼的河裡。
謝源拿出手機,蔣意兩個小時前給他發過一條微信。
【蔣意:我陪陪師姐,下午不來實驗室了。】
謝源按下心裡的情緒。
當晚,謝源在宿舍裡洗完澡之後就沒去實驗室。
九點多,手機上收到一條未知聯係人發來的短信:
【我是顧清恩教授組裡的學生淩聿。麻煩你過來接一下蔣意。】
對方緊接著發來一個地址,是學校附近的一家清吧,提供酒精飲料。
謝源眼底有幽深的墨色漸漸凝起。
很好,他發現蔣意的本事真是越來越大了。
謝源換了身衣服出門,打車徑直往短信上給的這個地址去。下樓的時候,他忽然覺得淩聿這個名字有點兒耳熟,好像之前在什麼地方聽到過。不過謝源沒仔細琢磨,他第一時間想要趕去找到蔣意。
等到了地方,謝源推門走進去。酒吧還算安靜,音響裡麵播放著爵士樂,是一個適合微醺放鬆的氛圍。然而他一眼就認出蔣意明顯是喝醉的模樣,而且她身邊沒有其他人陪同。
那個顧清恩教授組裡的學生淩聿呢?
這人把蔣意一個女孩子丟在這裡,然後跑哪兒去了?是怕他會忍不住動手一拳揍上去嗎?
謝源麵無表情地走向蔣意。
見他不假思索地靠近,原本站在吧台後麵的調酒師馬上走過來準備趕人。調酒師是一位女性,個子很高,襯衫手臂處的肌肉鼓起來,看起來很擅長應付某些試圖騷擾滋事的男性。
“我們認識的。”蔣意挽上謝源的胳膊,沒跟謝源說話,而是跟調酒師說話,她指了指自己,又戳了戳謝源的身體,仰著臉告訴調酒師,“他是我的好朋友。他來接我回家的。”
謝源被她戳著肋骨和腹肌,臉黑得跟鐵鍋底似的。
謝源沒好氣地問:“跟你在一起的那個人呢?”
蔣意答非所問:“師姐她哭了,剛剛坐在這裡掉了好多好多眼淚。然後跟她一起創業的那個家夥過來了,師姐不肯理睬他。師姐說她去外麵打個電話,讓我等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