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各抱一部分經卷, 並肩往回走。
慈心:“蕭小施主今年貴庚?”
江言笑:“我十六啦。”
按在經卷上的手指收緊又鬆開,慈心道:“聽你的口音, 是中原人?”
前世江言笑的確是湖北人。他順著慈心的話道:“大師厲害!準確說我的大本營在中原,呆久了挺膩的,想南下走走,見識不同的風土人情。”
慈心道:“那你家在……”
話說到一半, 慈心忽地意識到什麼,沒有再說下去。江言笑倒不覺得有什麼,自然而然地接道:“我沒有家。”
“不,準確說,我四海為家。”
總是賣慘怪累的, 江言笑昂頭望向天空, 習習晚風吹散天邊晚霞, 靛藍與金紅交雜融合, 仿佛打翻了調色盤。這景色意外的美而和諧, 江言笑倍感愜意,忍不住勾起唇角。
見身旁少年神色一派輕鬆,似乎並不為自己的身世與現狀而煩擾。慈心嘴唇動了動,收回了差點脫口而出的一句抱歉。
“那……你可還有親人?”
“……親人?”江言笑眨一下眼,露出有些苦惱的神情,“大師, 實不相瞞, 我腦子不好。”
慈心:??
“就是……就是,”江言笑騰出一隻手, 用力拍了一下腦門,“哎,我後腦受過傷!也不知是被人用悶棍敲的還是走路滑倒磕在了地上,很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慈心:“……”
他沒想到這少年境遇如此悲慘,說不定尚有親人在世,卻因遭遇不測,忘記過往回不了家。可看他的樣子,即使遭遇了這麼多磨難,也沒有自艾自憐,反而天真樂觀,擁有一片赤誠之心。
慈心一時竟不知該安慰還是裝作不在意,抿了抿唇,沒說話。
江言笑也沒吱聲,怕說多了話露餡。
【係統,】江言笑有點興奮,【我是不是很機智?】
【……你指什麼?】係統道,【和你的下一任師父坦言你是個智障?】
【對!】江言笑反應過來,【……才不是!】
【我這叫降低大師的期望值!】江言笑道,【好處多多,至少有三點。】
係統:【說來聽聽。】
【第一,這次任務的環境並非與世隔絕的雲浮山,大師也不像……師尊那般避世。】江言笑頓了頓,道,【我畢竟不是古代人,對這裡的風俗禮儀、語言文字都不了解,若與大師相處久了,怕是會露出端倪。】
【何況,一個凡人不可能完全與世界脫離聯係。我編出蕭子楚這個人,就得圓他的前半生——他家在何方,有幾個朋友,路上見過何人,之前經曆過什麼,這些前塵往事編的越多,越容易露餡,不如直接把自己化作一張白紙,一問三不知。】
【這樣一來,哪怕我舉止異於常人,偶爾說說胡話,也是可以解釋得通的。】
好像有點道理,係統道:【那第二點呢。】
【第二點,就是欲揚先抑,】江言笑道,【試想,本以為自己身邊帶了個小傻子,這小傻子卻天賦異稟,一鳴驚人,你說大師驚不驚喜,意不意外?會不會更加高看我一眼?迫不及待收我為徒?】
係統:【……但願如此。】
【最後一點,也是最重要的一點。】江言笑麵露喜色,【我實在是不愛學習,也讀不懂佛經!反正我腦子有坑嘛,聽經睡著、沒有悟性、不會寫字……諸如此類,都是可以理解的了。】
【哈哈哈哈!】江言笑還挺自鳴得意,發出一連串笑聲。
係統:【…………】
當然,無論聽不聽得懂,學不學的會,展現一顆謙虛好學之心與對佛教的向往還是很必要的。
兩人一路無話,走著走著,江言笑突然道:“大師,我覺得你講經講得特彆好,那些法師全都入定了。可惜我沒讀過什麼書,無法理解其中奧義,加上多日未眠,這才不知不覺睡了過去。”
此事本已過去,慈心沒想到江言笑主動提起。他看向身旁的少年——他垂下眼,眉頭輕蹙,似乎對今日睡著之時頗感懊惱惋惜。
“無事。”慈心忍不住安慰,“你未入佛門,無法理解,實屬正常。”
“那大師以後可以教我嗎?”少年的聲音又輕又低,帶著點不易察覺的希冀,“有您的指點,我一定能弄懂!”
慈心沉默片刻,道:“好。”
第二日,江言笑、慈心與柳陽村村民一同出發,前往三百裡外的柳陽村。
一切異乎尋常的順利。不論是見慈心,與他攀談,還是留在他身邊,一路同行,江言笑幾乎未遇到任何阻礙。
慈心在恩賜寺中畫陣法施展縮地術,江言笑在一旁圍觀,忍不住感慨:【這次也太順了吧。要是每次拜師任務都這麼簡單該多好。】
【那當然,】係統想也沒想道,【你以為每個人都像太微清尊那樣難攻略?地獄級的難度,可不是說著玩兒的。】
話音剛落,一人一係統陷入沉默。
江言笑:【……】
係統:【…………】
它怎麼就說順嘴了,哪壺不開提哪壺,戳到了江言笑的痛處!
果然,不提到李玄清還好,一提到他,江言笑就陷入恍惚,臉上笑意淡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