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體育課,班上男生爭分奪秒地衝到籃球場打球。柳淼淼換好運動服下去,拐角正好碰上個捧著一大摞小山高的練習冊的男生上樓。
兩人迎麵結實地撞了一下,男生懷裡的書散落一地。
“不好意思,剛剛上樓太急了沒看見你。”男生抱歉說。
柳淼淼彎腰幫他撿起一本,都是二班的化學作業,男生估計是二班的化學科代表。
“給你。”柳淼淼把練習冊遞過去。
男生接過,說了句謝謝。
對方長得挺有書生氣的,文文弱弱戴著副黑框眼鏡,氣質有點兒像謝灼那樣的低配版,就是顯得呆板了些,沒有那麼乾淨清俊的模樣。
沒有謝灼高。
聲音沒有謝灼好聽。
手也沒有他的好看。
柳淼淼轉身繼續往樓下操場跑,男生捧著他的練習冊進了老師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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體育課內容不多,測試完200米短跑後,學生可以選擇自由活動或者回班自習。
體育課一班和二班是一起上的,柳淼淼跑步的時候隔壁班在旁邊做熱身,剛才樓梯碰到的那個男生也在二班隊列,還對她笑了一下。
柳淼淼麵無表情地從他眼前跑了過去。
裴子妤也在二班,做熱身運動的時候她認出了柳淼淼,記起她就是香港那時馬賽奪得頭馬的騎師,也是中午黎欣和林曉過來找她時提起的,今天早上把黎欣腦袋摁進鐵欄杆裡的那個人。
裴子妤看柳淼淼的眼神有點複雜。
老師宣布自由活動了,謝灼和卓一為他們在操場打球,柳淼淼去學校士多店買了根巧克力甜筒,坐在樹蔭底下邊乘涼邊看著少年們青春美好的**在運動場上揮灑汗水。
一班是重點班,和二班屬於側重點,兩班交叉上課的老師很多,每逢考試成績排名必然被拿來相互比較,接觸得多了,兩個班平時私下也會偶爾搞個籃球聯賽什麼的。
理科班最不缺的就是男生,兩班各自組了隊伍,開始打球。
高俊的少年徑直搶過籃板,躍起,穩穩地扣了個籃。
少年整個人沐浴在金色陽光裡,像舞台上閃閃發亮的大明星,膚色還很白,和童話故事裡那些純潔美好的天使一樣。
生得一副天妒人怨的容貌,叫人垂涎三尺,真是造孽。
柳淼淼獨自坐在樹蔭底下,隔著林蔭間細碎光芒,看見謝灼朝她這邊望過來。
穿過場邊無數激動歡呼的女生尖叫,目光準確無比地鎖定在她身上。
一時間,夏風吹過塑膠跑道旁高立的兩排大葉榕,枝葉沙沙作響,空氣中都彌漫著一股令人臉紅心跳的躁動。
他漆黑的眸子裡染了點薄薄的微光,弧度彎了彎,衝她溫柔地笑了一下。
他的笑容好像比陽光要溫暖燦爛多了。
柳淼淼很配合地抬起爪子給他拍了拍手,然後低頭撕開甜筒包裝,咬了口邊上的巧克力脆皮,心滿意足地吃著。
肩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
柳淼淼回頭,是裴子妤。
柳淼淼咬甜筒的動作沒停,情緒很淡地看著她。
“同學,可以跟你聊一下嗎?”裴子妤問。
女孩子溫聲細語,長得又毫無攻擊性,讓人條件反射想起那種蜷在草窩裡的,耳朵長長的,屁股尾巴短短的,眼睛紅紅的,我見猶憐的小動物。
上體育課懷裡都不忘抱著本英語筆記見縫插針地抓緊時間複習,是個標準的三好學生。
柳淼淼隻記得對方是中午飯堂主動和謝灼搭話的那個女生。
她舔掉唇邊的巧克力脆皮碎,毫無溫度地彎唇:“我們好像不認識?”
裴子妤說:“今天早上巷子裡那個女生,是我表姐……”
柳淼淼早就把這件事忘掉了。她低眉垂目認真想了好一會兒才想起來,“哦,你說鋼鐵欄杆俠?”
裴子妤指甲摳了摳懷裡的筆記本,有點尷尬:“早上的事是我表姐做得不對,但她也得到應有的懲罰了,我想替她跟你說聲抱歉,希望你不要在意……”
柳淼淼咬了口脆皮,淡道:“不接受。”
裴子妤一愣,“什麼?”
柳淼淼看她:“你不是要替她道歉嗎?不接受。”她說,“說個連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如果道歉有用的話,要警察乾嗎呢。”
“以後讓她見到我就繞道走,不然下回我心情不好,可能就不是塞欄杆裡了。”
柳淼淼用十分友好的商量語氣提議,並且附贈了一發人畜無傷的微笑:“摁火鍋裡涮一下怎麼樣?”
“你……”裴子妤一時語塞。對方明明在對你笑,眼底卻很冰冷,要不是親耳聽著,她臉上的笑容簡直就像是十年未見的好友在向你問好。
裴子妤臉色不大好了,咬了咬唇,強撐道:“你這個人怎麼不講道理?”
“道理是說給人聽的,對待這樣的……”柳淼淼認真在想形容詞,愁眉苦臉地糾結了好一會兒,蹦出個詞:“東西。沒有花時間講道理的必要。”
裴子妤被她的話堵得臉色發白,還想開口說什麼,籃球場那頭傳來的歡呼聲打斷了這場並不愉快的交談。
謝灼視線望過來這邊,看見她們兩人站在一起,眼神詢問。
裴子妤也看見了,她和柳淼淼挨得很近,一時判斷不出他是在看誰,裴子妤對謝灼回笑了下,細微的表情變化一分不落地收進柳淼淼眼裡。
柳淼淼對裴子妤主動替黎欣來道歉這件事沒有任何感覺,她對裴子妤說不上喜歡也稱不上討厭,沒有故意為難的必要。何況她對很多人和事都是這樣,提不起任何興趣。
但屬於她的東西,她絕對不會願意和彆人分享,她的就是她的,不允許彆人摸也不允許彆人碰,哪怕是要看一眼,都必須經過她的同意。
柳淼淼將最後一口甜筒尖塞進嘴巴裡,站起來,理了理身上衣擺,直截了當地開口:“你喜歡謝灼。”
這是個陳述句,不是個問句。
裴子妤被人猝不及防地說中心事,脊背僵直地站在原地,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柳淼淼笑了笑,朝她身旁走近兩步,湊在她耳邊說:“但很可惜,他喜歡的是我。”
裴子妤不可置信地看著她。
柳淼淼純真無害地衝她眨了眨眼:“不信嗎?”
裴子妤沒說話,指甲摳進懷裡英語筆記本的紙頁。
柳淼淼繞過她,徑直朝球場那邊走去。一場球賽打完,男生們退到場邊休息,有小女朋友的就一路小跑過去遞水抱衣服。
像謝灼這種眉清俊朗身高腿長,渾身上下像是抹了蜂蜜一樣的香烤大豬蹄子,自然少不了一眾正值青春期芳心泛濫的小姑娘在場邊虎視眈眈地守著。
謝灼彎腰拾起放在籃球架下麵的水瓶,擰開喝了口。頸脖弧度流暢,喉結隨著吞咽動作緩慢滑動,散發著年輕男生特有的荷爾蒙,有種讓人垂涎的性感。
女孩子一身白衣運動褲,寬鬆的校服掛在她纖瘦的肩膀上,像是小孩偷穿了大人衣服般稚氣。
白皙的腿從短褲裡延伸出來,小腿到腳踝的弧度纖長柔韌,長發束成一條很高的馬尾辮,隨著她步子在頸後輕輕掃動。
膚色如瓷,五官精致到極點,扔在古代,免不了是眾人口中那種紅顏禍水的小妖精。
她往他跟前婷婷一立,盛夏裡的風景都好像突然褪掉了顏色。
謝灼將瓶蓋擰好,垂眸看她:“怎麼了?”
他剛打完一場球,氣息還很滾燙,像夏天吻過臉頰最熾熱的風。
額間染了層薄汗,發梢一簇一簇的,有細碎汗珠沿著他麵部的輪廓滑下,墜在線條流暢的下巴尖上。
“唔……”柳淼淼低眸想了想,從口袋裡掏出紙巾,有點笨拙地踮起腳尖,他比她高一個頭要多,姿勢不是很方便。
她鼓起臉頰,苦惱說:“你太高了,蹲下來一點兒。”
謝灼盯著她看了好一會,然後順從地,稍稍俯下身。
兩人的身高差被縮短到曖昧不清的距離,柳淼淼用紙巾細細替他擦去額頭上的汗,笑眯眯地說:“這樣就好啦。”
謝灼看著她的眼神都微微變了。
柳淼淼無視掉了一群在場邊吹口哨起哄的男生,轉身走向垃圾桶,將用過的紙巾扔進去,然後重新回到裴子妤旁邊。
裴子妤抿著唇,臉色羞漲地瞪著她。
柳淼淼對她笑:“看到了嗎,他的目光一直在我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