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還在他懷裡手足無措著,男人已地將她扶穩,眼裡那一瞬間的波痕悄無聲息地歸於平靜,隻淡淡開口道:
“小心。”
他的聲音低沉的,帶著一點點啞,十分性感磁性。
柳淼淼心底倏然抖了一下,慌張避開對方視線,她總覺得對方一直在打量她,視線片刻沒有在她身上離開過。
奇怪,這人在看什麼?
他們又不認識。
想搭訕嗎?
看起來也不像。
柳淼淼猶豫著要不要跟對方道句謝,男人卻先一步開口道:“你眼尾的淚痣很特彆。”
“跟我以前認識的一個人很像。”
那話情緒很淡,聽不出任何含義。
柳淼淼微怔,聽見那頭有人在喊男人的名字。
卓一為過來說:“阿灼,我們玩撲克差一個人,你過去。”
謝灼兩手隨意插兜,興致不高地說:“不了,你們玩。”
卓一為知道他對這些不感興趣,但撲克還是得湊夠四個人才能玩,這會兒隻有他和鄧波還有另外一個同學,人數不夠。
卓一為目光落在柳淼淼這邊,順口招呼道:“誒同學,一起過來玩啊!”
柳淼淼有點茫然地伸出食指,拐了個彎兒戳著自己的方向,歪了歪腦袋。
意思是:在叫她嗎?
卓一為道:“哎呀一起來玩,你自己一個人傻站在那乾什麼呢。”
柳淼淼不知道該不該過去,這裡的人她一個都記不起來是誰。她本能地看了眼剛才那個男人。
男人也在看她,眸光很平靜。
“一起來玩。”謝灼說。
柳淼淼怔了怔,然後點點頭,跟著他們走到沙發坐下。
兩隻雙人小沙發麵對麵擺著,中間是張過膝高的玻璃矮桌,卓一為鄧波他們擠在對麵那張,這頭便隻剩下男人身旁還有一處可坐的空位。
那張沙發是真的小,兩個成年人坐下去都是肩膀挨著肩膀,屁股挨著屁股的局促。男人坐下了,那地方便隻剩下可憐兮兮的三分之一。
可她總不能站著。
柳淼淼猶豫半會兒,還是挨著男人坐下了。
距離太近,他衣衫上的薄荷香味好像更濃了一些。
從側麵角度看去,他的五官顯得更加立體深邃,山根直挺高拔,長眉走勢如鋒,濃密而直的眼睫懶洋洋地半搭著,還是個清.純的單眼皮,不笑的時候顯得異常清冷。
唐玥一直跟在柳淼淼身邊,怕她露出破綻,湊過去小小聲地和她咬耳朵:“我剛剛幫您打聽好了,坐在您對麵左手邊戴狼人麵罩的那位叫卓一為,坐在您對麵右手邊戴山豬麵罩的那位叫鄧波,都是您以前的同學。”
柳淼淼不動聲色地點點頭,表示了解。
雖然唐玥已經很有意識地把音量控製得很低,耐不住身旁男人聽覺敏銳,兩人交談的內容一字不差地落入了他的耳朵。
柳淼淼轉頭,碰上對方目光。
男人微微眯起了眼,神情中噙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戲謔,打量的痕跡更深,漆黑的眼瞳深不見底,猶如夜晚隱匿在叢林中麵敏銳的獵豹。
他似乎在試圖判斷確認些什麼。
柳淼淼被他這樣看著,竟沒來由地縮了縮腦袋,起了點做賊心虛的感覺。
鄧波也注意到了她:“話說同學,我覺得你好麵熟啊,剛進來的時候怎麼沒見到你?你叫什麼名字?”
卓一為也覺得這女孩兒麵熟,隻是對方戴著麵罩遮去了大半張臉,愣是沒認出對方是誰。
女孩子麵罩外麵徒留一抹漂亮的紅唇和精巧的下巴尖,冷白的皮膚和高挺的小翹鼻,明媚而微微上挑的狐狸眼,以及末尾那滴嬌媚的淚痣。
越看越眼熟。
柳淼淼抿了抿唇,不知道該怎麼介紹自己,局促地用指尖扣著沙發的皮麵。
男人依舊不動聲色地看著她,他的目光仿佛在她臉上灼燒。她被看得心臟怦怦狂跳,那人眸光太深,仿佛要將她整個兒吸進去。
就在柳淼淼覺得自己心跳過速差點崩掉之前,男人淡淡收回了視線,從矮桌底下抽出一副撲克,頎長漂亮的手熟練地洗著牌,隨意問她:“會玩撲克嗎?”
柳淼淼莫名緊張,抿了抿唇,然後搖搖頭。
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下,又問:“平時不愛出來玩?”
柳淼淼還是搖頭。
“那麼……”
男人仿佛故意地,將語調惡劣地壓低拉長,用很低的聲音,恰好隻能滑入她的耳朵。
他靜靜看著她:“鋤大地,會嗎?”
柳淼淼本來條件反射想繼續搖頭,但她轉念又覺得自己好像在哪裡聽過這遊戲的名詞,於是慢吞吞地開口道:
“我……不太會玩這個。”
她說話那瞬間,男人眸子裡遲疑打量的目光忽然落定下來,像四散的漩渦飛快地朝中心凝成一個點,裡麵沉冷銳利,暗潮洶湧,直直地盯著她,像刀一樣狠狠紮進了她心底。
好凶。
這人乾嗎突然連眼神都變了。
柳淼淼被嚇了一跳。
這哪兒是在親切友好地看待一個老同學,分明是愛恨糾纏,相愛相殺,想把她剝皮拆骨,吃得一乾二淨的眼神。
隻是半刻,男人便收回了目光。
“好,那就玩鋤大地。”他說。
柳淼淼悄然鬆了口氣,被他盯著繃緊的脊背力度卸下來。卻又隱約看見男人唇邊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淡的諷笑。
這人好奇怪啊。
一下子那麼凶看人,一下子又笑得那麼諷刺。
柳淼淼心底升起一絲絲的不爽。
雖然她可以理解這人慘被無情人渣女友甩後受了情傷,可能也間接導致他受刺激過度腦子出了點問題,但常言道,己所不欲勿施於人,她是無辜的,憑什麼把怨氣轉嫁到她身上?
柳淼淼覺得有點兒生氣。
卓一為發完牌,柳淼淼把手裡的牌按花色大小順好,眉心一擰,總覺得牌型不太妙。
雖然她不太會玩鋤大地,但了解過規則,手裡這副牌最大的才是黑桃K,其他稀稀爛爛的不成順又不成對,唯一的同花還是最小的方塊,這他媽要怎麼打。
柳淼淼內心絕望,氣若遊絲地出了一副對三。
鄧波馬上接了一副對Q,而卓一為接了一副對A,兩人一前一後,毫不留情地把她這種無辜弱小摁在地上摩擦。
卓一為問:“你要嗎?”
柳淼淼擰眉:“要不起。”
卓一為一臉狡猾地笑,亮了下手裡的牌。
“我這邊就剩3張了啊,輸了得罰酒的,手上剩一張就罰一杯,妹子你要好好考慮啊。”
柳淼淼看著手裡剩下厚厚的一疊牌,沉默了,糾結不知道該出哪張。
身旁男人看出她猶豫,安靜開口道:“打,喜歡打哪張就打哪張。”
柳淼淼為難地咕噥:“我還剩9張牌誒,要是輸了得喝9杯,我哪兒喝的了那麼多。”
她說這話聲音很輕,帶著點兒她自己也沒察覺的無辜和嬌嗔。
謝灼輕不可覺地挑了挑眉。
柳淼淼還在猶豫糾結,身旁男人道:“打。”
“輸了我幫你喝。”他說。
柳淼淼下意識抬眸看他,男人眸光漆黑深靜,意味不明。
柳淼淼抿了抿唇,隨手出了一張。
結果當然是輸得很慘烈。卓一為一張黑桃2壓下來後出完了手裡最後一副對子,柳淼淼手裡還剩8張,得喝8杯。
晚會沒備啤酒,侍應送過來的是那種小杯倒的洋酒,雖然體量不大,四十來多將近五十的度數,接連8杯下去也是夠嗆。
但良好的家教告訴柳淼淼,做人願賭就要服輸。
她想伸手去拿,指尖觸上酒杯的一瞬,手腕卻被身旁的男人輕輕擋開。
他掌心溫涼的觸感落在她腕上,有種不著痕跡的刺激感。
他乾脆利落地拿起酒杯,一飲而儘。
一杯接著一杯,直到桌麵所有酒杯被喝空,連眉頭都沒皺一下。
柳淼淼一怔。
她原本以為這人的意思是打算幫她分擔幾杯,卻不想他一口氣全幫她喝乾淨了。
和柳淼淼同樣陷入震驚的還有對麵沙發的卓一為和鄧波。
鄧波小小聲道:“為為,你覺不覺得這個場景有點似曾相識……”
卓一為應道:“我也覺得……”
男人放下空杯,看著她,眸色很深:“還玩嗎?”
宴會廳內光影迷離,細碎光亮在他深黑的眼瞳裡閃爍,他深深地看著她,仿佛要將她膠在眼中。
柳淼淼沒來由地心一顫,竟本能想逃跑。
她慌張起身道:“……抱歉,我想起我臨時有事,我先走了。”
她提起沙發上的手提包拔腿就跑,踩著恨天高一陣風似地鑽進洗手間,合上門,脊背靠在門板上,如釋重負般地籲出一口氣。
閉上眼睛調整好久,胸腔裡那顆瘋狂亂炸的心才恢複了安寧。
她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麼了。
居然會對著一個性冷淡又不舉的男人臉紅心跳。
太他媽羞恥了。
唐玥在外麵敲門:“柳總?您怎麼了?”
柳淼淼揉了揉發脹的太陽穴。
她的頭又開始疼了,果然今晚不應該來這種人多太吵的場合。
“我沒事,待會我就回去了,你先下班。”她說。
柳淼淼走到洗手池旁,摘掉臉上的麵罩。明明今晚沒有喝酒,兩頰的溫度卻火燒似地滾燙。她掬了捧清水拍拍臉,努力讓溫度降下來。
柳淼淼看著鏡子裡自己的臉發呆,回憶剛才那個陌生男人看自己的眼神,深刻沉鬱的,又飽含著長久未見的幽怨和深情。
真的好奇怪啊。
難不成她長得很像他前女友麼?
柳淼淼越想越覺得莫名其妙。
她揉了揉自己發燙的臉,想把那些亂七八糟的情緒拋在腦後。戴好麵罩準備離開,腳步卻在看見不遠處的男人時,倏地一滯。
男人靜靜倚在長廊儘頭,頭頂一盞破碎如星的水晶燈灑下,光華流連在他清俊的麵龐和挺拔的身姿上。
宴會廳內噪雜的搖滾音響被厚重的隔音木門阻斷,隻隱約有一點模糊的聲音飄出。
世界安靜無聲,仿佛隻剩下他們兩人。
男人臉上還戴著吸血鬼伯爵的黑色麵罩,許是喝了酒的關係,他的唇色很紅,像是染了鮮血的顏色,襯著冷白皮膚,看上去更加像西方世界中那些高雅矜貴的血族。
他在抽煙,白霧彌漫在他的麵容上,見她從洗手間內出來,男人抽煙的動作有半秒的停滯,而後抬手將煙頭摁滅在垃圾桶上方的煙灰池中。
單手落進褲兜裡,抬步朝她走來。
一步一步,距離在無聲地縮短。
男人的皮鞋和女人的高跟鞋敲擊在地麵的聲音,一邊沉靜,一邊清脆,一下一下,像是宣告著某種無聲的博弈的開始。
柳淼淼不確定他是在走向自己,還是正好路過,但她顯然不擅長應對這樣窒息的氛圍,何況對方隻是個初次見麵的陌生人。
她感到很不舒服。
柳淼淼下意識加快腳步想從這裡離開,卻在與男人擦肩而過的一瞬間,手腕倏然被他錮住,他的身軀壓下,將她抵在牆角的間隔處。
男人身上的煙草味和薄荷香味混合糾纏在一起,蠻橫霸道地闖入她的呼吸。
他麵罩下的眼睛沉默痛苦,深深地看她:“你打算躲我躲到什麼時候?”
柳淼淼猝不及防地被他推到牆壁上,後背撞了一下,吃痛地皺了皺眉。男人意識到自己動作過於激烈,有些懊惱地抿了下唇,放鬆了一點五指錮住她的力度,但依然牢牢地壓在自己身前。
好像在捕捉一隻家養的小狐狸,費儘全力地,生怕一眨眼她便會跑了似的。
柳淼淼愈加確認這男人是因愛成狂,認錯了人,腦子出了點兒毛病。
她冷聲命令道:“放開我。”
“放開你?”男人仿佛聽見了笑話般,諷刺地勾起唇角。
清冷的鳳眼微微彎著,冰冷如鋒,又噙著一絲報複的邪性。
他湊近她的臉,男人唇息間的酒香宛如烈火燃燒,熾熱得迫使她不由自主地彆過臉去。
“五年,終於舍得回來了?嗯?”
這話幾乎是貼在她耳畔上說的。
從柳淼淼有記憶以來,追她的公子哥們數不勝數,當然其中也不乏被拒絕之後死纏爛打的,但介於她家的背景,她不感興趣的,誰也不能強迫她半分。
如今眼前這個男人,態度輕浮,語氣輕佻,腦子有病不止,竟敢貼在她耳朵邊上說話。
簡直是反了他的。
“你……”
柳淼淼心頭怒火起,正要發作,男人的手卻越過她的臉側,指尖纏上她腦後的係帶,輕輕一勾。
蝴蝶麵罩翩然飄落。
謝灼微微眯起了眼。
女孩子膚白唇紅,明眸大眼,眼尾的淚痣勾人又致命。很美,連憤怒和震驚都有一種迫人的美。
像安靜盛放的玫瑰花,美麗帶刺,冷漠無情,和他當初的印象毫無偏差。
柳淼淼雙手抱在身前,警惕地盯著他:“你破壞了假麵舞會的遊戲規則,你無權摘下我的麵罩,你應該受到懲罰。”
“嗬,懲罰。”
謝灼冷笑。
他惡劣地靠得很近,柳淼淼倔強地彆過了臉。
女孩子的白軟耳垂藏在濃密青絲後麵,隱隱約約的,透出一點兒可愛的粉。
像某種可口讓他惦念了五年都無法忘懷的食物。
柳淼淼身體猛地一顫。
男人吻上了她的耳朵,像黑暗中貪婪的吸血鬼,唇舌一點一點地,沿著她的耳廓舔舐,含吮她的耳垂,然後向下,來到女孩子細嫩如瓷的頸脖。
她渾身被掀起觸電般的顫栗,想從他的束縛中掙脫,卻被他更加緊密地壓在牆壁上。
“嗚——”柳淼淼仰頭,不由自主地低吟出聲。
他深深地吮咬著她的脖子,埋在她頸窩深處,嘶啞地說:“這幾年……你懲罰我的,還不夠嗎?”
作者有話要說: 為了彌補大家前幾天被虐到的心情,今天這章算是加更補償辣!將近1W!開不開心!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還不趕緊誇我!說你們愛我!讓我看到你們的雙手!讓我聽到你們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