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如玉可能沒想到黎瑤會這麼直接。
不過思及她這三年來跟在什麼人身邊,會變成這樣的性格就變得很合理。
無極道君就是個直接的人,直接的嗜殺,直接的殘酷,黎瑤現在這樣也不過是學了皮毛。
身為折玉城城主,就在獨世宮眼皮子底下,哪裡就都是彆人想到的好?
要依附謝無極生存,就得忍耐和侍奉他,這麼多年來,折玉城一直供養著獨世宮,靈石和名貴法器流水般送進去,甚至連獨世宮當初要給黎瑤挑選侍女,也是吩咐到折玉城來做。
當然了,涉及到謝無極和黎瑤需要的高階靈物,還得是獨世宮自己準備,即便溫如玉是終南山掌門最得意的弟子,於對付高階靈獸也並不覺得輕鬆。
獨世宮的人長年累月地麵對牆外的怪物,靈獸在他們眼裡反而是不夠看的。
至於溫如玉現在想乾什麼?
也沒什麼。
他麵色毫無變化,淡淡道:“道君在這裡,我亦沒有說話的資格,去了也是無用,不如不去。”
還清靜一些。
是因為這個嗎?
黎瑤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會:“我以為溫城主和黎家都商量好了,要不顧一切保下黎少主呢。”
溫如玉仰頭看向天際邊的惡蛟:“它都出來了,還有保下的可能嗎?”
如果惡蛟願意承擔一切,選擇黎玨而不是謝無極,那確實還有爭取一下的可能性。
這畜生連謝無極都不怕,應該的確有附體算計一切的膽量。
但現在看看天上,惡蛟麵對謝無極緩緩縮小了它的本體,在一片烏雲之中,送上了自己已經入化龍之境的筋。
半龍的筋刀槍不入,堅韌難斷,是製作法鞭的最好材料。
謝無極隨手接過來,握著抻了抻,忽然望向地麵。
“小瑤,接著。”
黎瑤和溫如玉站在一起,身邊還有一隻四處躲藏的兔子,比起謝無極和這一人一兔在一起的時候,溫如玉和他們更像是……一家人?
謝無極嘴角綻放耀眼的笑容,如聖子在高空朝信徒布下光輝,人人都被這一幕美得震撼失語,唯有黎瑤依然保持著清醒。
她不想接,但不得不接住謝無極扔來的龍筋。
她以為這是想要她幫忙保存,可謝無極一句話將所有人都喚醒了。
黎玨病體支離地靠在父親懷中,聽到無極道君隨意道:“你不是用鞭的嗎?正好缺條好鞭子,把這龍筋收好,回去之後本君親自幫你製本命法器。”
“……”
意外啊,謝無極居然還記得她是用鞭的。
雖然但是……給她?
親手給她製本命法器?
話本子裡都不敢這麼寫好嗎?
這狗男人絕對沒安好心。
黎瑤注意到溫如玉落在她身上耐人尋味的視線,緊緊攥著手裡的龍筋,龍筋滾燙,像是快燒起來了,對了——謝無極現在急需泡寒泉,他這個狀態真和惡蛟打起來,雖然不可能敗下陣來,對他自身也有影響。
黎瑤並不知道謝無極的身體到底有什麼問題,但她聽方休說過,謝無極的身體越熱,戰意就越強,力量也越龐大,可相對的,所有超出自身限製的力量都會反噬到他,如果不加以製止,他可能會因為承受不住這些力量而爆體而亡。
這不是什麼秘密,侍奉謝無極的人都知道,謝無極自己不是在意這些的人,他甚至狂妄地試圖永遠維持這個狀態,那就需要他們這些屬下來提醒和進言。
……
謝無極如果死了,她的困局就迎刃而解了。
黎瑤手中龍筋灼燒著她的掌心,她仰望謝無極,想著,她真的希望他死嗎?
為了自己的自由讓他去死嗎?
可這一切局麵,不是他自己造成的嗎?
是他自己要這麼來黎家,是他自己把自己置於這樣的境地之中,和她有什麼關係?
她也沒力量去拯救他什麼。
這樣想著也冷靜下來,隨便他好了,他自己心裡應該有數,他要真就這麼死了,幾大世家的人也不用這麼多年來提心吊膽,在他麵前裝孫子了。
黎瑤忽然腦子一亮,一直以來,她都記得謝無極說過,那些人取他的血肉,是想再造一個他。
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好掌控的人形兵器,而不是唯我獨尊,事事壓他們一頭的無極道君。
可他們偏偏又渴望著他的力量……
就是又要馬兒跑,又要馬兒不吃草。
嘖。
確實挺讓人想教訓一下的。
黎瑤往後退了幾步,露出一臉遲來的感動:“多謝道君,道君待我真好,那既然這隻蛟已經順服於道君,道君就饒它一命吧?”
惡蛟似乎就在等這句話,它碩大的眼珠轉動著回到謝無極身上,謝無極卻並不見什麼滿意和自負地放鬆。
他反而陰測測地笑起來。
“拿一條假的龍筋來蒙騙本君,本君在你們心中一定十分愚蠢。”
他這話說得突然,惡蛟反應不過來,人已經被他對半劈開。
刹那間,萬物俱寂,所有人都驚呆了,包括黎瑤。
……假龍筋?
她剛才是不是聽到了這三個字?
謝無極假意收下這假的龍筋,讓惡蛟一時鬆懈,趁著對方疏於防備的時候靠近,一擊即中。
黎瑤猛地扔了手裡的龍筋,呆呆地看著掌心,嬌嫩的手心早已皮肉潰爛,散發著毒入骨髓的黑氣。
空中掉下無數碎肉,不比牆外怪物的觸手斷裂時的味道好聞多少。
碎肉落下的地方,所有植被均枯萎衰敗。
劇毒。
黎瑤猛地吐出一口血。
與此同時,謝無極嘴角也沁出血來,但他比黎瑤要穩當得多,畢竟他隻是將假龍筋過了一下手。
他隨意地擦去嘴角的血跡,笑吟吟地回過身來,正對上黎瑤幾乎對他恨之入骨的眼神。
“為何這樣看著本君?”
謝無極閒適落地,銀靴踩在碎肉之上,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碾碎聲。
“背叛之人還想有什麼好下場嗎?”他的語氣充滿無辜。
黎瑤忍無可忍:“我什麼時候背叛你了?!你在發什麼神經??”
謝無極被她的語氣震撼到了,似乎沒料到她還有這樣一麵,但好像並不怎麼生氣?
他仿佛還有點高興?
“你和彆的男人站在一起,在本君處置惡蛟的時候與他親密交談,這不算背叛嗎?”
謝無極一步步走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