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說天子一怒伏屍百萬, 聞老祖發起怒來隻會比這個更嚴重。
沒人希望聞葉不高興，聞家人尤其不希望，所以在聞葉情緒變得不對時，幾個族人上前試圖緩和局麵。
“這邊的喜堂雖然不能用了, 但那邊還是好好的, 還請夫人蓋上蓋頭, 隨我們過去吧。”
這是個台階，若不想今日真出什麼大事，大家就該順著走下來。
儘管聞葉臉色很難看, 手中已經彙聚了磅礴的靈力，卻還是寄希望於黎瑤能夠識相。
但黎瑤不但沒下這個台階, 還將它一腳踢翻。
“還要我再說一遍嗎？”她一身喜服，明媚張揚, 漆黑幽深的雙眸冰冷譏諷，絕情的話幾乎就要說出來, 被聞葉突然如其來的靠近打斷。
他沒那麼容易碰到黎瑤，謝無極就在後麵，哪怕不是謝無極, 黎瑤自己也不是廢物，很敏銳地拉開了距離。
聞葉不給她半點喘息的機會, 強硬地要用自己習慣的武力手段解決一切，他始終堅信自己認為的，隻要今日成婚，他們就可以永遠在一起，漫長的時間總會緩和所有的糾葛，他們會好好在一起，就算今日不會, 明日不會，以後也會。
黎瑤早知道這人認死理，鑽牛角尖，此刻望著他的眼睛，立刻明白他是怎麼想的。
她微微顰眉，閃躲的瞬間與謝無極對視一瞬，然後就讓聞葉給追到了。
紅色的蓋頭重新蓋在頭上，謝無極抬手阻攔，直到現在他才儘全力去和聞葉過招，就好像是故意要讓黎瑤被抓到一樣。
黎瑤摸不準他要做什麼，乾脆就安靜等著。
無極道君和聞老祖有多久沒有對過招了？
在場的所有人都已經數不清了。
但他們永遠不會忘記謝無極屠了江家滿門，離開聞府的那一日，與聞老祖那一場驚天動地的打鬥。
眾人雖然知道他很強，未來也會成為他們最好用的“法器”，但他們不認為那時的謝無極就可以戰勝聞葉。
聞葉是誰？
界最後有飛升之能的存在，沒人不肯定他的強大，一個不過剛成年的少年，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可謝無極打了所有人的臉。
那一場惡戰持續了天夜，整個聞府幾乎被湮滅成灰，被波及死傷的聞家人數不勝數，這也是為什麼聞家如今這樣古樸簡單，因為當年金碧輝煌的聞府早就毀在了謝無極手中。
人們再一次見證到了牆外怪物般的強大。
隻是經過“改造”罷了，竟然可以短短十幾年就和聞老祖打個平手，甚至隱隱有壓製的意思。
當然，謝無極的情況也不好就對了，他遍體鱗傷，血幾乎流乾，臉白得像鬼，可他還是穩穩站在那裡，身後是無數江家陰魂組成的靈光命劍，手中那一把墮天，直指聞葉的心臟。
聞葉沒有輸。
但他也沒有贏。
他們都很清楚這樣一直戰下去分不出勝負，所以默契地停手了。
聞葉退了一步，許諾今後隻要謝無極不來造訪聞家，他就不會離開聞府。
謝無極得到了當時最好的結果，身體也到了強弩之末，熱度驚人，自然也不會久留。
後來就有了獨世宮，漸漸的，也有了今日的謝無極。
那時就能讓聞葉退讓的謝無極，今日怎麼可能不敵他？
可謝無極好像沒有打到底的意思。
蓋頭之下的黎瑤隻覺自己被一陣風推了一下，再穩定下來的時候，打鬥的聲音已經停止了。
她想掀開蓋頭，可謝無極不準，心音嗬止了她。
她頓了頓，緩緩放下手，用神識一探外麵的情況，竟不知何時來到了那處完好的喜堂，賓客都在，新娘也都在。
黎瑤想到了謝夫人傀儡在的那日，謝無極表達的意思。
他要把新娘交換。
她猛地意識到，自己頭上的蓋頭變了。
因為婚禮匆忙，她和聞湘的喜服製式是一樣的，隻有蓋頭上的刺繡不同。
現在她站在謝無極的身後，而聞湘則蓋著她的蓋頭，被定在聞葉身邊。
她手藏在衣袖裡，聞葉看不到，也沒有在這鬨劇之後再試圖去觸碰，有謝無極如今的威逼在，他心神淩亂，隻希望儘快完成婚禮。
謝無極裝作舊傷複發，又或者他並沒有裝，總之他現在似乎是敗了，一臉惋惜地做出被迫願賭服輸的樣子。
“既然你一定要繼續這場婚禮。”謝無極陰鷙地笑著說，“那就希望你能好好消受你的妻子。”
這還真有點像是在說黎瑤，畢竟她生的就是一副聞葉無福消受的樣子。
謝無極的演技非常好，那種不甘和隱忍幾乎到了頂點，甚是冷漠地望向身邊的新娘時，他眸光詭異一頓，發泄般抓了她的手腕化光而去。
觀禮的眾人裡不乏與聞小姐關係好的，其中就有聞雪月。
她擔心地想追上去保證“聞湘”的安全，但被族人拉住。
“少主留在這裡，我去看看。”
那人與另一人對視一眼，行色匆匆地離開。
正是婚禮之前，想要讓黎瑤成為聞老祖爐鼎的人。
要說聞家人也還算聰明，見識到老祖對這場婚禮的執著之後，就明白黎瑤這位未來主母的重要性。
他們可不敢再繼續之前的計劃，生怕那麼做了會惹老祖不高興，所以想趁著婚禮繼續的時候，將已經下在合巹酒裡的藥給換回去。
但時間好像有點來不及。
夜幕深重，黑暗中似乎蟄伏著什麼怪物，來人滿頭是汗地尋到已經準備好的合巹酒，今日兩場婚禮，自然有兩份，能拿來當老祖合巹酒的酒都是頂品仙釀，這會兒根本尋不到新的換上去，隻能咬咬牙，抖抖索索地將兩盞酒杯對調。
做完這一切，腳步聲已經就在門外，是前麵婚禮結束，即將正式開始結契，合巹酒要在結契之前喝下去，這是修界的規矩。
來人立刻隱去身形，看到婢女將酒端走，朝著不同方向離開，暗暗鬆了口氣。
……倒是便宜了無極道君。
被便宜的無極道君，現在還不知道合巹酒裡加了料。
聞家人能拿到的“好東西”，當然不會是什麼差勁的。
這可是聞府，看著再古樸，再是重建之後的，那也是寸土寸金。
聞葉是真的不鋪張，底下的人就不一定了。
很多時候他們甚至會比照著獨世宮來，恨不得樣樣都踩在對方頭上。
婢女都守在外麵，那邊什麼情形謝無極沒分心去看，因為他這裡喜堂一塌糊塗，天地是拜不了了，可還有一個環節能做。
“請兩位結契。”
生石安靜地躺在紅布上，黎瑤蓋著蓋頭坐在床榻邊，燭光蜜黃，一切就好像古舊的畫卷，他仿佛置身於某種幻境之中。
黎瑤當然不想和謝無極結契，就算心裡基本肯定了自己根本不是他的妹妹，可要她轉臉就和他結了道侶的契也十分可笑。
她是決定了不再和謝無極糾結過去那些事，可那是在他們今後再不見麵的基礎上。
不見麵，自然就不會有任何其他發展，更不可能結為道侶。
黎瑤立刻就要拒絕，結束眼下的一切戲碼，但謝無極在那之前傾身與她親密耳語。
“聞葉也正在結契，你若現在結束一切，可就看不到他娶錯人之後後悔不跌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