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了就不能反悔, 章頌年隻能硬著頭皮上,他發現認識埃德溫以後,他真是把過去不敢想不敢做的都做了個遍, 埃德溫上車啟動了車子往醫院趕。
聖彼得堡這幾天白天都是大晴天,城裡的雪化了大半,一到夜裡溫度驟降, 白天沒化掉的雪水在低溫下重新凝結成冰, 東一塊西一塊零散分布在公路上, 天然的障礙物很硬,車輛行駛在路麵上很容易打滑,好在埃德溫習慣了這種路況,入冬後給輪胎加防滑裝置更是每一個聖彼得堡居民的常識, 他完全有能力一路把車穩穩當當開到醫院,可他偏偏不這麼做,玩心大起。
章頌年安全意識很強,知道雪天容易出事故,察覺到車輛顛簸,一臉提心吊膽, 露出惶恐害怕的表情,埃德溫忍不住惡作劇, 通過前照燈看到公路兩旁有凸起的冰塊就故意往上撞,還時不時突然給車提速逗他玩。
可憐章頌年被逗了十來分鐘才意識到是他故意的,他也起了壞心, 下狠勁掐他, “你故意的是吧?現在家裡人都在醫院等著我們呢!還想不想去醫院了?”
埃德溫像被揪住了頭發,張開嘴嗷嗷喊疼,連連求饒:“去去去, 你輕點啊。”
章頌年見他得了教訓,笑著鬆開手,埃德溫接下來果然不敢再惡作劇,一路乖乖開到了醫院。
基裡爾蘇醒的消息在深夜炸開,得到消息的兩家人紛紛開車前往醫院,齊齊聚到他病房看望,章頌年跟埃德溫是最後到達的,到的時候醫生剛好從病房檢查完出來,埃德溫趁機拉住了醫生的手,問了下祖父的情況。
醫生這段時間經常看到埃德溫過來陪護,知道他是患者的孫子,簡短跟他說了幾句,大意是說基裡爾已經清醒了,人也有意識,但目前說不出話,身體也不能動,他們還需要做進一步檢查。
這已經是這段時間他們聽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埃德溫忙說了聲謝謝,跟章頌年一起去病房看祖父,此時的基裡爾病床前圍滿了人,莉達看他們倆過來,讓開了一點位置,埃德溫走到病床前,小心抓著基裡爾的手,聲音輕柔喚了聲祖父。
基裡爾意識仍有些朦朧,聽到熟悉的聲音,努力去辨彆聲源地來自哪,埃德溫眼眶微紅,露出一抹安慰的笑容,聲音哽咽道:“您終於醒了。”
段麗真站在一旁,抬手拭去淚水,用俄語跟丈夫說:“是你孫子埃德溫啊。”
基裡爾對此有反應,眼珠緩慢轉了下,在場的人都感動不已。
章頌年看著病床上白發蒼蒼麵容虛弱的老人,心裡短暫鬆了口氣。
眼下基裡爾剛清醒過來,具體情況還未知,最需要靜養,醫院有醫生和護士全天值班,孩子們一直擠在病房守著也幫不上什麼忙,太多人反而會影響到丈夫休息。
看到基裡爾又閉上了眼睛,段麗真招手把他們都喊了出來,低聲吩咐道:“伊凡諾在這陪著我,你們其他人都回去睡覺吧,白天再來。”
緩過最開始對基裡爾清醒過來的高興勁,放下心之後,本就在睡夢中被吵醒的大家漸漸都有些困了,大人還能撐,小孩都困得不行,葉蓮娜靠在莉達身上,眼睛困得睜不開,昏昏欲睡。
伊凡諾跟雅科夫對於母親的安排向來保持順從態度,很快點頭同意了,但兄弟倆還是擔心母親身體,想讓段麗真跟莉達回家睡一覺休息下,段麗真不肯走,兩人勸了幾句見勸不動隻好作罷。
埃德溫擔心爺爺,想留下來陪護,考慮到章頌年等會兒四點多要遠程工作,他開車先把章頌年送回了家,走之前親了親他,“有事給我打電話,嗯?”
章頌年摸了摸他的頭,溫聲囑咐道:“你開車路上注意安全。”
說到開車,埃德溫想起了什麼,眼神委屈看著他,埋怨道:“你剛才是真不擔心我啊?怎麼能直接捏?”
“我疼死了。”
章頌年臉一紅,看他疼痛的表情不像作假,心裡也有點後悔,但他想到埃德溫在車裡的惡作劇,依然嘴硬回道:“誰讓你故意整我的。”
埃德溫撩起他耳後的碎發,在他額頭落下一吻,“那我出門了。”
章頌年嗯了聲,目送他上了電梯,轉身進屋補覺,睡了一個多小時,鬨鐘響了起來,他完全沒睡夠,迷迷糊糊爬起來洗漱,簡單吃了點麵包果腹,為了提神又泡了杯咖啡,一邊喝一邊辦公。
埃德溫在醫院陪護,時不時給他發條消息說一下基裡爾的情況,比如基裡爾今天上午能對人笑了,眼睛也比昨天眨得快了,醫生還給他做了哪些檢查等等。
章頌年工作間隙會抽出時間及時回他消息。
埃德溫當初在中國遠程工作那麼輕鬆跟他是全棧程序員這個工作分不開,一個人包攬了整個團隊的活,隻要在規定的時間內,他可以自由把控項目進度。
但章頌年跟他不一樣,他主負責後端,日常工作免不得要跟前端,測試以及運維溝通,他總不能讓彆人配合他的跨國時間,為了工作方便,隻能是他跟著國內的工作時間走。
國內午餐時間,差不多也是他吃早飯的時間,章頌年看冰箱裡有肉有蔬菜,湊合隨便吃了點,吃完飯又回來繼續工作。
說白了,這一個月就是他拿遠程工作作為交換換來的,不然周嘉毓根本不可能批他這個假期,章頌年不喜歡被人抓到什麼把柄,既然答應了周嘉毓不耽誤工作就不會食言。
照著國內時間上班也有一個好處,每天起得早,俄羅斯時間下午一點多就下班了,雖然整體的工作時長沒變,但給人一種一天可利用時間變長的感覺。
章頌年嚴重缺覺,關上電腦後又爬回床上睡了兩個多小時,醒過來外麵還是亮堂堂的,埃德溫在醫院沒回來,他麵對空蕩蕩的房屋,倍感無聊,這時忽然想起了埃德溫之前在他家遠程工作的時候,幾乎每天都會花一兩個小時下樓逛逛。
章頌年來聖彼得堡以後,多數時間都在家辦公,少有幾次出門,都是在埃德溫陪同的情況下,他從來沒自己出去過,想到這裡,他來了興趣,當即回屋又多穿了一件衛衣,拿上鑰匙準備獨自出門逛逛聖彼得堡。
章頌年性格內斂,比起去各地旅遊他更享受在家的時光,在江榆市求學上班多年都沒怎麼逛,眼下來到一個他幾乎完全陌生語言也不怎麼通的聖彼得堡就更不可能變得積極了,一出門就有點畏首畏尾,手上一直抱著相機,不敢跟人對視,看到美景就拿出來拍兩張,他把自己包裝成一個孤獨的旅行客,叼著老鼠大搖大擺走在路上的西伯利亞貓都比他自在從容。
章頌年害怕迷路,沒走太遠,順著公寓後麵的斯基普斯基運河流向路線走,僅僅是這一小片城區,一路所欣賞到的風景無不讓他心驚,忍不住拿出相機頻頻拍攝下來。
夕陽西下,粉摻白的晚霞照射在粉刷的紅黃牆麵上,屋簷上巧妙鍍上了一層柔光,暮色中的聖彼得堡,美麗程度令人震撼。
章頌年習慣了江榆市摩天礙日的高樓大廈,眼前一眼能看到底的街景讓他整個人心情暢快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