彌彌覺得自己一定是腦子壞掉了。
才會莫名其妙下樓, 又莫名其妙地把他帶到自己的寢室。搞什麼啊......他明明會反轉術式卻不用,就說明是他自己腦子有病。
她亂發什麼聖母心啊!
可是......
彌彌失神的回想起他口水直流的樣子,被汗水打濕黏在臉頰的額發, 微微暴露在空氣中的額頭傷疤。
“......”
彌彌煩躁地砸了一下茶幾上的杯子。
因為是五條老師送給她的白色貓咪杯, 所以她控製了力道, 杯子沒碎, 但聲音很響。浴室裡的清洗動靜頓了頓,一時間隻剩下水流的嘩嘩,過了大約兩三秒,才恢複。
彌彌不知道等了多久, 浴室門才被打開。
將自己洗乾淨了的乙骨憂太, 垂著頭從裡麵走出來。
她當然不可能允許他用自己的浴缸洗澡,隻是允許他清洗一下臉和手已經很仁慈了。
彌彌將醫藥箱裡的外傷藥拿出來。
她不是很確定這種外傷藥粉能不能塗在舌頭上,要是不小心吞下去會不會有生命危險, 反正先用了再說。誰讓這家夥明明有反轉術式, 卻偏偏不用。如果因此死掉了,那也跟她沒有一點關係。
她將藥粉的蓋子打開, 本來想讓乙骨憂太坐到沙發上來的, 可是注意到他莫名濕漉漉的褲子, 頓感嫌惡。
這個家夥又莫名其妙尿褲子了。
這種人到底是怎麼長這麼大的啊,又到底是怎麼能跟五條老師同樣被稱為特級的啊!
難怪在以前的學校經常被欺負, 這完全是有理由的啊, 長得惡心,行為惡心,性格惡心,總而言之,全身上下就沒有不惡心的地方, 就連散發出來的氣息都像臭蟲。
“你坐到地上去。”她指揮。
乙骨憂太打一開始就一句話也沒說過,這時候也是一聲不吭就蹲坐到了沙發旁邊的地上,依舊是他那副標誌性的動作,雙手抱膝。這種動作通常是自閉患者或是經常被欺負的弱者才會做出來的。
如果忽視他那雙目不轉睛看她的眼睛的話,此刻的他就像一條肮臟卻又聽話的狗。
彌彌被自己的想法稍微取悅到了那麼一丁點。
對於大發慈悲幫助他這件事呢,也沒有剛才那麼氣憤了。偶爾的時候,她也是樂意做點善事的。
她捏住他的下巴,向上一抬,托起他的臉。
他隨著她的動作很聽話地仰起下巴,被水打濕的額發黏在臉上,沒了在樓下時不知是刺激還是過度疼痛引起的麵色潮紅,除了乾裂受傷的唇還在發紅發腫,他又恢複了往日麵色蒼白、沒有氣血的樣子。
她捏了下他的臉頰。
他的嘴就張開了,甚至還可以被稱讚一聲聽話的主動吐出了亂糟糟的舌。
客廳開了燈,彌彌眯著眼睛往他口腔裡瞅,能稍微看清一些,他的喉口已經被戳得腫大,口腔內壁也被摳挖得一直在往外冒血,怪不得臉頰會腫起來。
彌彌將藥粉往他舌尖上倒,然後用小拇指去輕輕塗勻。
這個藥粉她之前也用過,是一次任務受傷之後,熊貓給她的,她塗上去的第一反應就是被疼哭了。
受傷的地方,那片的皮肉都好似被放在油鍋裡煎炸般難忍。
但治愈效果的確很好就是了。
塗在舌頭和口腔內壁這種地方,應該會更疼吧?
想到這,彌彌就想稍微欣賞一下乙骨憂太疼痛難忍的表情。畢竟她來給他上藥什麼的,簡直是發了天大的善心,如果什麼都沒得到的話,那也太虧了。
隻是她剛抬起眼,即將出口的嘲諷話就卡在了嗓子裡。
乙骨憂太的臉被往上抬後,他的視線依舊一錯不錯地落在她臉上,專注的甚至有點滲人。
惡心!
彌彌手下用了些勁按壓他的舌頭。
他疼得眉頭皺起,從嗓間艱澀地發出一陣悶哼。
彌彌的好心情再次恢複,嘴角微微上揚,十分嬌縱地哼了一聲。
正準備仔細給他上藥時,出乎意料的,他卻忽然闔起唇,將她的手指含住,其後拖動他那條腫脹發炎的舌貼合她的指尖。
彌彌大腦一片空白。
等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抓住她的手腕,將她的第二根、第三根、第四根手指含進去了,吞吐。
他蒼白的臉逐漸恢複氣色,泛紅。
那雙潮濕的眼一瞬不瞬地盯著她看,伴著他逐漸粗重的喘息聲,彌彌感覺自己遍身的毛都竦豎了起來。
“你是不是腦子被嘔吐物蒙住了!”
彌彌將手指抽回來。
黏黏、濕漉漉的感覺讓她惡心到反胃。她抽出茶幾上的紙巾,一張張的擦手指。
她覺得自己簡直是個白癡到極致的蠢貨,為什麼會腦子一抽要發什麼狗屎混蛋的善心啊!為什麼要把這個惡心透頂的家夥放進寢室!
彌彌將擦手紙的紙巾用力丟進垃圾桶,氣得牙齒都咬到咯咯作響。
正打算讓他滾出去。
卻不想一回頭,就看到乙骨憂太維持著單手抱膝的姿勢坐在地上,他右手的三根手指又重新沒入了他的口中,正拙劣而晦澀不通地摳挖著。
到了嘴邊的怒罵就這麼硬生生卡住了。
彌彌的牙齒用力咬住,氣血上湧:“你到底想乾什麼,是想讓我回憶自己之前做過什麼嗎?還是打算用這件事來威脅我,如果我不答應你某些條件就要告訴老師?哈!你彆白日做夢了,你就算告訴老師又怎麼樣,老師從一開始就知道我的本性,到時候我頂多是被訓斥一頓而已!更何況,這件事情你當初也對我做過,如果你敢告狀,我就也跟老師告狀,說你也把手指塞進我嘴裡過,還把我弄哭了!”
他白如凃牆的麵孔上嵌著的那對墨玉般的眼瞳,依舊靜靜注視她,如死水中出現的旋渦,沉悶到讓人窒息。
“既然你這麼喜歡裝可憐,那我也會。”彌彌說著,就把自己的手指塞進了嘴裡,可看著乙骨憂太逐漸摳挖出血水的滲人樣子,她又不敢了。
手指放在嘴裡半天沒敢做什麼。
“......真是惡心。”彌彌嫌惡地罵一句,就想把他的動作攔住,可抓住他的胳膊後,才發現他的身體緊繃到不行。
他肩膀輕微抖了下,手上動作更快了。
“喂……!”
彌彌被嚇住了。
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忙鬆開了抓他胳膊的手。也是這時候才注意到,他褲子臟掉的地方好像有些奇怪……
她覺得此時的狀況太怪異了,對於乙骨憂太厭惡和愧疚的情緒,以及一切惡劣糟糕的想法,在看到這一幕之後都有些脊背發涼。她也不知道自己在慌什麼,總之就是覺得怪誕又惡心,慌亂後退兩步之後,轉身就想走。
卻被人從身後一把抱住。
她一陣踉蹌,如果不是手肘撐住,整個人就被壓在地上了。
濕熱的體溫緊緊貼著她的後背,她的腰也被那雙沾了口水的臟手用力摟住。彌彌想扒開,卻根本辦不到,徹底被憤怒衝昏頭的她大聲:
“你到底想乾什麼!”
乙骨憂太將腦袋埋在她的後頸,嗓音乾乾的、很艱澀:“彌彌同學,我最近也好累。”
她能感覺到有什麼顫顫巍巍、勃發的事物貼合她的後背,像一把被火燒過的刀。
好可怕的感覺……
“明明我從未想過對你做過分的事情,明明我一直都在期待能跟你成為好朋友。”他聲音很輕,委屈又倦怠。
“可彌彌同學卻一直都在騙我。”
“一年級的時候要跟我當好朋友,是在騙我;那次說隻是戳一下我的喉嚨是在騙我;說讓我當你三天的狗就把照片刪掉,是在騙我;說任何傷口都可以來找你是騙我;說想要化妝品是騙我;說夠不到拉鏈,讓我幫忙是騙我。彌彌同學根本……根本不會喊我憂太,隻會叫我臭蟲。”
隨著他情緒越來越激動,纏在她腰上的手倏忽收緊。同時,有什麼東西不受控地在她後背多蹭了幾下。
頓時,乙骨憂太發出難耐的聲音,呼吸變得緊促。
彌彌也情不自禁地抽了一口氣,她大腦放空,一時間連反抗都想不起來,隻覺得那種感覺就像被用燒燙的刀背在後背刮一樣。
直到身後的人就抱住她用力顫抖起來,她感覺到自己身上這件乾淨的睡衣濕掉了。
“對不起對不起……”乙骨憂太反應過來之後,又開始弱氣的不斷道歉。她看不見他的臉,但能聽見他的聲音,幾乎要哭出來了。
可他手臂的力氣卻一點也沒鬆,還將濕漉漉的臉也埋進了她的肩膀。
“我隻是想跟彌彌同學做好朋友,沒想這麼做的。但彌彌同學太討厭我了,我擔心一鬆手你就跑掉了,對不起……對不起……”
他說著,竟然真的哭了。
彌彌能感覺到肩膀上有淚水的溫熱,但這隻讓她覺得惡心,就像被一條肮臟的狗緊緊黏住,想要掙脫的想法更加濃烈。
可不管她怎麼扒,環在她腰上的手臂都不動分毫,就像被一條毒蛇緊緊纏住,明明看起來沒那麼強壯,明明看起來就是一顆豆芽菜!
“混蛋!”
乙骨憂太好像沒聽見她在罵他,呼吸越來越難以自持,甚至讓人懷疑他會不會就這樣窒息死去,但他還是堅持不懈用哽咽的聲音說:“狗卷同學玩遊戲很厲害,彌彌同學如果是跟他一起玩那款遊戲的話,肯定不會一直卡在第四關,說不準已經通關了。對不起,我太沒用了……”
“早上做任務的時候,因為去晚了,沒救到人。中午也沒買到最後一份紅豆麵包。對不起,我太沒用了……”
他斷斷續續說著,不知說了多久。
“混蛋…混蛋……!”
彌彌氣得幾乎要冒火。
在不知道掙紮多久之後,彌彌的體力幾乎要喪失,眼睛餘光卻注意到之外拿來給乙骨憂太上藥的藥罐,正滾落在茶幾的桌腿附近,隻要努力伸長胳膊就能夠到。
此時乙骨憂太還在死死抱著她,用哽咽的聲音說一些有的沒的。
彌彌伸手抓住藥罐,就朝壓在她肩上的腦袋用力砸去。
“啪嘰——”
乙骨憂太聲音停住的瞬間,藥罐變得破碎,殷紅的鮮血順著他的額發往下滴。
彌彌看準時機一把推開他,手腳並用往前爬了一段距離,沒有被那團火爐一樣的身體緊緊抱著、貼著,總算能喘過氣了。
她扶著牆站起來,正準備殺了那個狗屎混蛋的時候,卻發現他正保持著剛才的姿勢,雙眼空茫茫地望著她的方向。
鮮血已經順著他的發絲滴淌上了他的臉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