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乙跟在神父身後進入教堂,那扇巨大的門在陳乙麵前被推開。
教堂內部的窗戶安得又高又大,光線透過三色玻璃鋪在大廳深棕色桌椅上。空氣中有一種木料被太陽烤焦的甜香氣味,在溫吞的蔓延和包括著所有進入這座教堂的人。
那些炫目的光照射在神父黑色的長袍和白色領子上,照得他那張溫和的臉似乎也被鍍上一層神性。
李棠稚不知道什麼時候走到了他們前麵,她蓬鬆的,帶點自然卷的黑色長發又披散下來了,黑發的邊緣被太陽光勾畫出一層模糊的金邊,她像一個被放置在太陽光底下的陶瓷娃娃,渾身上下處處都散發著迷人的光芒。
陳乙目光不自覺的注視著她,無法從她身上移開。
她穿著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藍色碎花裙,是條很樸素的裙子,沒有平時穿的宮廷風那麼華麗。但這樣樸素的裙子卻顯得李棠稚皮膚很白,她站在教堂中央,三色玻璃透了一層的光照在她身上,顯露出一種人類身上少有的美好。
乾淨,無暇,美麗。
人類一切的,用來讚美青春美好蓬勃生命力的詞彙,都不足以用來形容李棠稚。
不足以用來形容陳乙所看見的李棠稚。
他正在以一顆虔誠的心愛著李棠稚,正如狂教徒對神明的信仰。
神父走到講台上,拿起一本聖經。在他身後是巨大的耶穌受難雕像,潔白大理石雕刻出來的巨大石像,聖潔得令人心醉。
在這樣美麗的氛圍中,神父開始用他溫和的聲音誦念聖經。即使是陳乙這樣的無信仰者,也不得不承認神父念得很好,讓人有種心靈都被洗滌了的感覺。
李棠稚背著手走到了那尊巨大的耶穌受難像底下,仰起頭望著那尊雕像。
她臉上總是掛著的笑容不見了,注視雕像的目光顯得若有所思。陳乙不自覺將注意力從神父的聲音轉移到了李棠稚身上,他察覺到進入聖瑪麗大教堂後,李棠稚的反應就有點奇怪了。
這時,神父突然合上聖經:“您好像對這尊雕像很感興趣。”
陳乙愣了愣,有點尷尬,連忙收回目光。
他是個無神論者,當然不會對耶穌像感興趣。他之所以一直看著神像,是因為李棠稚站在神像麵前罷了。但顯然這種話不能用來回答神父,所以陳乙清了清嗓子改用更為靠譜的說法:“覺得這個雕像看起來很好看。”
神父微笑:“或許您是有悟性的人,所以才能和聖子像共鳴。”
陳乙:“……”
這也叫共鳴?
他沉默片刻,有些生硬的扭轉了話題:“我聽我同學說,三年前聖瑪麗大教堂遭遇了一場火災,所以才遷移到這重建的?”
“是啊,那可真是一場大火呢。”神父轉過頭看著巨大的雕像,臉上露出悲憫的表情,“不過有主的保佑,我們終將會重建受損的家園。”
陳乙:“當時那場大火有留下幸存者嗎?”
神父指著自己,微笑:“我就是那場大火唯一的幸存者。原本我隻是教堂收養的孤兒,是那場大火讓我相信了主的存在,所以在僥幸活下來之後,我立刻就獻身於主,為祂奔走人間。”
神父的回答多少有些出乎陳乙的預料。他再度仔細打量神父——穿著黑袍的神父看起來就是個二十歲上下的年輕男人,三年前他也不會比現在小多少。
光看外表,也完全看不出神父身上有什麼被燒灼過的痕跡。
就在這時,陳乙褲子口袋裡的手機響了起來。他向神父說了聲抱歉,拿著手機走到稍遠的落地窗麵前接通。
是章林江的電話。陳乙剛一接通,章林江活力十足的聲音便從電話那頭傳了過來:“陳乙!你跑哪去了?我從輔導員辦公室出來,轉了半天都沒有看見你!”
陳乙:“我在聖瑪麗大教堂。”
章林江聲音難掩詫異:“你去哪裡乾什麼?等等,等等,你不會打算信天主教吧?”
章林江突然變得驚恐的語氣讓陳乙感到幾分好笑。
但他也沒有嚇唬章林江的想法,如實回答:“對當初著火的大教堂有些好奇,所以過來看看而已,馬上就回去了。”
章林江立刻道:“那我在教學樓這邊等你。”
陳乙看了眼時間,默許了章林江的話。他對神父比了個再見的手勢,拿著手機邊講電話邊往外走,問章林江:“你不是去找輔導員說換宿舍的事情了嗎?輔導員怎麼說?”
“彆提了,”章林江沮喪回答,“輔導員說回頭給我安排,但今年新生有點多,就算是給我換宿舍也要等調劑,少說要等個兩天才能有結果。”
“兩天啊!我能不能活過今天晚上都不知道,我那個神神叨叨的宿舍真的過於離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