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伴隨著李棠稚的蘇醒,那鼓聲便已經消失不見。但李棠稚始終無法忘記那詭異又攝人心魄的鼓聲,她無法離開紅霧的範圍太遠,因而開始向往起屏障之外的表世界;裡世界對怪談的限製很多,如果可以突破屏障進入表世界,是否就可以前往更多的地方,是否就可以找到鼓聲的源頭?
李棠稚的心底由此種下了對鼓聲的向往。
時間漫長,她在半睡半醒間度過無數歲月。直到某天李棠稚感受到了人類的召喚;此時的李棠稚已經因為過長的時間跨度,而忘記了自己剛‘誕生’時所聽見的鼓聲。
但她還記得自己想去表世界玩。
所以李棠稚高高興興的響應了召喚——其心態類似於人類看見地麵上的螞蟻用大米擺出了自己的名字一樣,雖然搞不懂這些螞蟻為什麼要這麼做,但李棠稚還是覺得很新奇,很想去看看。
她以‘李棠稚’的身份來到表世界,學習人類的生活,交際,吃穿住行。人類的一切對李棠稚來說都新奇有趣,她發現自己並不討厭人類,尤其是她初次降臨時所遇見的那個小男孩。
他是在億萬萬人類中,李棠稚最最喜歡的一個。
李棠稚很難形容這種喜歡的心情從何而來,它毫無緣由的在李棠稚初次見到陳乙時便蔓延出來。後來李棠稚在人類世界呆久了,學會了一個很適合用來形容的詞:合眼緣。
她見到陳乙的第一眼就覺得他非常合自己的眼緣。
因為中學生學到的詞彙量有限,所以就連合眼緣這個詞也是李棠稚偷聽大人聊天時學到的——雖然,她所偷聽的大人聊天,也不是普通的大人聊天。
是她名義上的父親李成華和一個城裡來的教授。
打從李棠稚有記憶起,時常和李成華來往的幾個本地人看她的目光都算不上和善。他們看李棠稚時絕對不會認為自己隻是在看一個十來歲清純可愛的小姑娘——那種警惕戒備又飽含著審視的目光,更像是剛發現新大陸的人類在估測一個從未見過的全新品種。
但那位教授不一樣。
他長了一張溫和無害的臉,看李棠稚的目光也同樣溫和得沒有絲毫惡意,隻是大人單純的看著小孩子的目光。
正是因為這個人與眾不同的目光,讓李棠稚破天荒偷聽了一次李成華和他的對話。平時的李棠稚對李成華在搗鼓什麼東西並不感興趣。
哪怕李成華是她名義上的父親——但也沒有人會因為一隻狗和自己同姓就覺得自己和那隻狗是真正的姐妹吧?
李棠稚很好奇這位有著特彆眼神的教授會和李成華聊些什麼。
李成華給教授倒了熱茶後沉默的坐下。教授先關心了幾句他的生活,但李成華回答得十分敷衍;教授看出他對那些客套話並不感興趣,於是話題一轉,提到了裡世界。
“這次從裡世界回來的地使帶來了全新的觀測數據,紅月墜落的速度比上一個百年增加了百分之三十。”教授說完,從自己的公文包裡拿出一份牛皮紙信封封存的文件遞給李成華。
李成華迅速結果信封拆開,一目十行閱覽過上麵的數據。
他原本就不太好看的臉色變得越發陰沉起來:“這不應該……為什麼墜落的速度又變快了?”
教授:“我和內部高級成員們開了個短暫的小會,大家也積極的提出了自己的想法。近幾年星符市的怪談越來越活躍,甚至出現了遠超過表裡世界屏障承受力的怪談,我想這也和紅月的迫近有關;因為感受到了世界末日的來臨,那些怪物們正急切的想要‘進化’。”
“祂們渴望進化成更加完美的個體,擁有更加強大的力量,然後借由新的力量掙脫這個世界,前往新的樂土。”
“癡心妄想!”李成華臉上肌肉狠狠抽搐了幾下,表情近乎猙獰,“怪物就該永遠呆在怪物的世界裡!”
“但現在可不是爭論怪物與人類立場的時候。”教授雙手合十抵住自己眉心,臉上表情嚴肅冷酷。
“紅月著陸是針對全世界所有活物的毀滅性災難,如果不找出紅月加速降落的原因,那麼就算我們將裡世界的怪物全部殺死,也無法拯救這個世界。”
“怎麼?你們這群聰明絕頂,自認為淩駕於全人類之上的偉大地使們——”
李成華望著教授,發出了諷刺的譏笑:“你們這群偉大的救世主們,討論了這麼久,卻還沒有想出拯救世界的辦法嗎?”
教授並沒有因為李成華的態度而生氣。
他好像永遠不會生氣,臉上的表情總是那樣溫和而禮貌。雖然他坐著時個子要比李成華矮,但他的目光一如既往帶著憐憫。
“成華,你不了解這個世界,所以才覺得我們是救世主。”
“世界的本質就是混沌的美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