刹那，林雙識海一陣恍惚，出現了自己好似不是站在洞府內，而是剛剛從洞府外曆練回來的畫麵。
她不由望向陳無水。
陳無水朝她頷首，“高階修士對低階的碾壓，遠超你們的想象。”
“渡劫修煉出來的分.身，為防失控，遠比本尊弱小，譬如此處你們所見的水千潭，僅是渡劫入門的修為，比他本尊的渡劫後期，差兩個大層次。”
“在這樣的本尊實力壓製下，分.身所含的識海記憶，很可能被本尊動過手腳。分.身錯以為自己是一個正常的修士弟子，出生在普通家庭或是修真家族，進入門派求道，外門內門，一步步成為弟子……”
在分.身被召回，與本尊融合前，各個部分保持的記憶，就是本尊讓他們有的‘虛假記憶’。
分.身的實力不夠，無法勘破本尊製出的虛妄。
哪怕用五階回溯符，想起來的也是本人‘遺忘’的。
隻能幫人想起，他‘本就知道的’，而不能幫人想起來“超階修士隱藏的記憶”，因為後者有修為限製。
五階回溯符的效果，既不能助修士識海強度提高，也不能跨階破妄。
水千潭點頭，“所以，沒用。這套重金購入的《邵科伴你製符》，我們發現無效後，就放入了鎮川九千，讓弟子學習。”
若是真的能用回溯符，對付那位。
他們也不會大大方方把這書卷，放到人人可換的明麵上了。
“林雙，你想替門派解決問題，用心值得嘉獎。”
陳無水發話。
“但現在首要的，是提高你們自身修為。想必你也明白了嶽峙那家夥的遺言，對方下一個目標就是你。”
“我會竭力守著，你安心突破即可。”
安心突破？
林雙太陽穴直跳。
她要突破到什麼時候？
渡劫，還是飛升期？
那在此之前，她作為對方的第一號祭品，都不能出門了？
……直到自己飛升、或者那個蠢驢飛升？
躲躲藏藏，畏手畏腳，這十分影響她的日程計劃。
林雙擺手，直接拒絕。
“等待，不是我的作風。”
陳無水、水千潭一怔。
不是嗎？
你的日程結束一個，就要等下一個修煉時刻，才肯繼續修煉。
竟然好意思說，自己不是等待？？？
但他們忍不住吐槽時，就聽林雙開口。
“無水長老，千潭長老，不出意料，你們肯定走在我的前麵。”
陳無水、水千潭：“？？？”
這丫頭是說他們死的早！？
“你們無法維護我一生，你們已是渡劫，我才剛到煉神。”
“你們離飛升的距離，要比我近的多。”
林雙攤手，“所以，你們保護不了我。我也等不起，”
她直奔主題，“天機老人，是清水宗的初代長老嗎？”
陳無水、水千潭的麵色一瞬僵硬。
孟錙都古怪看向他們的異常表情。
林雙點頭，“那看來是的。你們果然一直知道自己的對手是誰。”
與她之前的推測一樣。
清水宗、山海宗都很清楚，自己的長老修煉下去，會入魔。
原來問題出在了初代的身上。
陳無水苦笑，“我們並非有意隱瞞。”
有時候，他們也想告訴弟子真相。
可是，弟子知道又有什麼用？
弟子太弱了。
頂多煉神，怎麼與飛升期的入邪初代老祖拚鬥？！
敵人過於強大、且是你祖宗！
比你更懂清水宗功法的弱點！
——這麼與弟子說嗎？
這種信息，對於大多心智不夠堅定的弟子來說，反而是摧毀性的。
讓人失去抵抗的希望、膽量。
壓力過大，突破路上，反而走火入魔。
甚至與嶽峙一樣，當初代老祖出現在他麵前誘惑他時，他就毫不猶豫地跟對方走上邪路了。
“他在清水宗的老祖記事上，已經仙逝。”
陳無水歎息一聲。
“後來兩宗分離，我們才漸漸發現，他是假死脫身。”
“那時，他已有了彆的名諱，天機老人。”
“以一個散修的身份，組織了一群受過不平責罰、修真路已毀的怨念修士，慢慢形成了天機會。”
陳無水終於道出真相。
孟錙、蕭七緩緩坐在茶桌邊的椅子上，反而鬆口氣。
心裡的靴子，終於落下來了！
未知的強大，更加恐怖。
一旦作為已知，就好很多，他們心裡瞬間門舒服。
水千潭望向東側，仿佛是山海宗的方向。
“發現天機會後，我們兩宗一直在尋找他的所在，企圖圍剿，但一直失敗。”
“我們了解他，他也了解我們。”
“當時派出去的長老，都沒有回來。”
“初代也隕落了兩三個。如今隻剩下陳無水、山海宗周家這兩脈的老祖，尚且留存。”
“可是隨著時間門的推移，這兩位初代老祖蘇醒的時間門也越來越少了。”
“他們的修為正在不斷流失。”
“壽元將近，依舊沒有摸到九天天雷的飛升巔峰門檻……”
找不到天機老人，反而兩個門派不斷變弱。
天機會肆意妄為，不斷吸納祭品，變強。
講究道心、按部就班的宗門，慢慢追不上天機會擴展的速度了。
“我爹在五十年前，就感應到自己活不久了，企圖找對方出來拚死一搏。”
陳無水苦澀地低頭。
“但發現不行，他們年輕時，天機老人的修為就在我爹之上。他有意隱瞞，我爹無法找到他真身，就連分.身都很難察覺。”
“這才不得不□□。”
正說到關鍵地方，孟錙等人都聽得津津有味。
但——
小愛符籙，一瞬飛出，“抱歉，林雙下一個行程，發呆放空的時間門到了。”
“？？？”
就在兩位長老傻眼時，趙珂然忙衝出來，手裡拿著一疊五階符，塞到他們手裡。
“長老，我師姐這次做出來的符，與你們說的不一樣。要不，你們趁她發呆，先試試？”
水千潭錯愕，“嗯？”
“她越階強行製作五階回溯符，失敗了。”
趙珂然開口。
“但又能用。”
陳無水挑眉。
“它變成了回溯符的高仿符。”
俗稱仿冒品。
“！”
“你們試試便知。”趙珂然發了一張給陳無水。
陳無水將信將疑，接過這薄薄一張，激發著五階符籙，渡劫神識不做抵抗，讓這符籙自動進入她識海。
她感應了下就笑，“若不是我自願，這五階符，碰到我神識的時候，就被我識海撕碎吞沒，不會對我有任何作用。”
但她剛自信說完，水千潭就伸手過來，企圖搶走她捏著的另一張未使用回溯符（仿冒）。
他的手指，剛觸到，與她捏著的同一張符紙。
陳無水就渾身一顫！
“這……”
“真的有用！”
水千潭：“！”
趙珂然頷首，“正版能讓人看到自己的一生回顧，但師姐的仿品，效果略差。”
“唯有觸碰到對方，你曾經遇到過的人，才能想起相應的畫麵。”
水千潭的老眼頓時一亮。
陳無水不笨，刹那激動，“我知道了，讓我爹拿著這五階符，碰觸宗門所有長老、弟子。”
“他壽元千年，早已忘記許多過往，但誰能讓他想到過去，誰就是——那家夥潛藏的分.身、真身！”
趙珂然深深頷首。
是的。沒錯。
最快學之解題篇，當一道題做不出來時，你可以試著從不同方向思考，或許倒推會有用。
既然，分.身拿著正版回溯符，沒用。
那麼就讓清水宗、山海宗、各宗活著的閉關初代老祖，拿著回溯符，去碰觸弟子……看誰與他們過往有一腿！
那此人，必定是分.身！
因為，隻有分.身，是從天機老人的本尊上脫胎下來，是與這些壽元上千年的初代們有交集的！
初代認識天機老人，觸碰到分.身，就會想起自己與天機老人的過往！
“這五階回溯符，不，已經被我師姐改名，被稱作‘安檢’符。”
“……”
“但我覺得有點拗口，我給它起了小名——‘就是你，與我有一腿’符！”
趙珂然驕傲道。
陳無水：“……”
水千潭：“……”
他們看向林雙，就見林雙果然已經放空休息了，被趙珂然按在躺椅上，帶著墨鏡符發呆。
而她身後站著的皇甫淵，很快按下手中傳訊玉簡。
就聽裡麵傳出百花宗的邊博才、孔妙可，激動聲音。
“長老，分.身交給這五階符，體內埋下天機邪靈的臥底長老，我們大概圈定了範圍。”
“！”
孟錙也從座位上站起。
“那幾個據點，湮滅閣說隨時可以動手。隻要賞金到位。”
“！！”
*
各宗，尤其是山海宗、清水宗很快出現奇怪的命令。
要舉行百年一次的弟子普照儀式！
閉死關的初代老祖，僅剩的大熊貓，bushi，大能，要出來講話。
請所有長老、弟子出席。
陳無水坐著瓷瓶，就對著仙鶴洗毛的湖麵水下，朗聲道。
“爹，五階符，你拿好了。”
“‘就是你，與我有一腿！’”
都快忘記自己姓名的閉關初代陳姓老祖，在湖底醒來：“……？”
他是不是太久沒打閨女了。
[林雙所製。]
[符籙作用煉神時間門：三月。]
[作用渡劫：十二息。]
[延長符籙作用時長的方法，大聲念誦符籙小名‘就是你，與我有一腿！’——修士神識具有信力，念誦時幫助自身神識凝聚，道心堅毅，可延長1-2倍時間門。]
“爹，法訣你記住了沒？”
“……”
*
六千號洞府門口，林雙坐在自製沙發上，禦劍前往內門管事處。
“阿嚏。”
她突然覺得有點冷，哪怕體內丹田球體，今早剛突破到巔峰煉神四層。
皇甫淵、孟錙都轉來目光，但很快又彆過去，繼續玩著手裡的‘就是你，與我有一腿符’！
“林小雙，肯定又做了什麼壞事。”
“嗯。”
“……”
皇甫淵、孟錙最近都喜歡上玩這個符。
催動之後，符就化成了灰。
但他們相互碰觸，很快就看到了自己與對方的曾經畫麵！
“皇甫師兄，哈哈，我買符籙桌時候，你還在榮寶齋裝死吐血！笑死！”
“……孟師弟，當時從芥子袋拎出一條桌腿，表情可真是精彩。嘖嘖。”
“！”
他們倆都在符籙的作用下，記起來了從前！
林雙搖頭，不想理他們的互撕。
幼稚！
趙珂然駕馭飛劍。
他們很快抵達內門管事處門口。
“師妹、師弟。”徐祥、徐瑞師兄，早已在門口等待。
看見林雙幾人，有禮問候。
但兩人離得十分遠。
一個站在管事處前的三步青磚上。
一個站在堂前的六步青磚上。
一左，一右。
“咦，徐瑞師兄、徐祥師兄，你們交換弟子衣袍了？”
趙珂然好奇。
林雙若有所感地看向兩位師兄手裡拿著的內門、外門名單。
徐祥，外門。
徐瑞，內門。
兩人顛倒過來了。
“是的，師妹，因為外門弟子、長老總人數達到了單數，我進內門管事處了。”喜歡雙數的徐瑞朝她微笑。
林雙：“……”
趙珂然：“……”
“是的師妹，”徐祥也微笑朝她們頷首，“你、趙珂然師妹，即日起進入內門，長老李道為也因突破，進入內門當值，內門人數變成了雙數。”
所以，他要去管理單數的外門了。
所以說，你們兩人到底是怎麼突破到凝元四層、凝元七層的！
分彆跳過了三層、與六層了是嗎！
林雙感到一陣窒息。
但還是尊重兩位的強迫症，“你們開心就好，師兄。”
徐瑞、徐祥都很滿意目前的現狀。
隻不過對視一眼，又從對方的雙根發簪、雙柄八卦劍與單數發簪、單數柄八卦劍上，嫌棄地移開目光。
“嗬人都是兩隻腳。”
“嗬嗬，人都是五臟。”
兩人攻擊完彼此，同時後仰，受到來自對方的一萬點傷害，麵露痛苦。
徐祥很快捏訣離去，“諸位師弟師妹，再會。”
“林雙師妹，九十九號木屋，已為你保留，許多外門、彆派弟子都來往參觀，暫時不做他用。”
隨即他消失在空中。
徐瑞終於舒暢地鬆了口氣。
示意趙珂然、林雙與他進內門管事處，“過來領取新的內門腰牌吧。”
林雙、趙珂然終於進入清水宗的內門了！
再讓她們留在外門，實在說不過去。
當林雙頷首走入時，周圍不少內門弟子都跑來圍觀。
“終於，林師妹……是我們內門的了！”
“祖師爺……今日值得慶賀！”
“哈哈哈哈！終於我不會被外門師妹踩在腳下了。”
內門的師兄師姐，快樂地恨不能到處傳訊。
沒多久，管事處前人頭攢動。
本來並沒有什麼儀式，外門弟子進入內門，隻需拎包入住。
內門洞府都是現成的。
但大家好像自發地雲集，為林雙（劃掉，為自己）慶賀。
“好家夥，不知道的還以為是他們進內門了。”
孟錙看著一張張誇張的喜悅臉，深深懷疑他們的厚臉皮程度。
“林雙，你看看，你給多少人造成了傷害。”
林雙嘴角抽搐，跨入管事處的門檻。
這管事處，與外門環境幾乎一樣。
擺放弟子名錄、長老名錄、丹藥管理的百寶架前，就是處理事務的桌椅。
弟子可以坐下來，辦理新的內門腰牌。
一切外門貢獻、精英弟子名號，將轉化為內門的記錄。
“趙珂然，外門精英第一名，轉換為三千五百三十三內門貢獻。”
徐瑞拿著處理事務的玉簡，計算一番後就皺眉。
“嗯我額外送你二十七貢獻，師妹。
趙珂然咧嘴，“多謝師兄。”
她握拳，果然特意湊一個單數，有驚喜！
徐瑞給她遞了新腰牌。
“另外你在鎮川爬到……一八八八層，可以購置這號碼以下的洞府。”
趙珂然認真聽著，很快擺手，“我與師姐住，我付她房租。”
徐瑞點頭，“那麼我就不給你安排另外的租賃洞府事宜了。”
“目前你是內門的普通弟子，繼續努力，趙師妹。”
“好！”
趙珂然激動站起。
轉而林雙入座。
徐瑞抬頭望著人頭攢動的圍觀內門弟子，輕咳一聲。
就遞給林雙一塊全新的玄金內門腰牌。
“林師妹，你贏取中低階比鬥，已是內門中低階精英弟子。”
“另外，鎮川八千層。擁有八千層之下的洞府租賃權。”
“其他外門貢獻……0。”
“內門貢獻……0。”
圍觀的內門弟子：“……”
林雙頷首，一點沒覺得自己窮，“多謝師兄。”
她全用完了。
購置時光回溯符的製作材料，以及補充丹藥，花的乾乾淨淨。
徐瑞師兄點頭，很快又遞了兩塊玄金腰牌，給孟錙、皇甫淵。
“兩位，即日起，你們也可享受內門精英的待遇。”
孟錙眼光大亮。
腰牌頓時激發——
【內門精英待遇】
一.叫食堂外賣不用支付道童的跑腿費；
二.每月出行，擁有十次的免費仙鶴駕馭費；
三.榮寶齋購物，享受全場滿十減二；
四.接取管事處任務時，享有優先權；
……
所有圍觀的內門師兄師姐都看見了。
看向孟錙的目光，說不出的羨慕。
但轉向林雙時，他們有些吃味的眼神，就緩緩變得清明。
她值得。
對孟錙，他們仍然保留一絲‘如果是我跟在林雙師妹身邊，也許我也能行’的奢望設想，但麵對林雙，他們沒有一絲一毫的懷疑。
進入內門的第一日，她就成了內門精英！
不，甚至還在外門時候，她就已經獲得了內門精英的資格！
他們激不起一絲嫉妒與羨慕，因為，他們目睹了她一步步走到今日的身姿。
她理當如此！
“林雙，你果然成功了。”
徐瑞辦完他們的手續，也是肅然站起。
目光震動，似乎在追憶。
他的八卦袍翻飛，八卦劍輕鳴。
“在外門，我想讓你成為外門精英弟子，參與外門十二宗比鬥。”
“逼得你進了鎮川，當日逃走。”
一群內門師兄師姐，聽得震撼瞪眼。
什麼。
原來林雙進鎮川，是為了逃避外門比鬥！？
這件事他們不知道啊。
“你當時說，”徐瑞回憶間門，麵色就複雜無比，“我讓你做外門精英，是你日程之外的事。”
“所以，你要一箭三雕，補足這被我浪費的時間門。”
內門師兄師姐，圍堵在管事處門口，豎起耳朵。
一層層往外傳訊，通知到後麵的來人。
林雙則是站在徐瑞師兄麵前，麵色泰然地點頭。
徐瑞微笑。
“曾經，我以為你不行。”
“但沒想到你真的做到了，林雙，師兄為你高興。”
“你以一個外門弟子之資，進入鎮川，闖到了內門精英的位置，贏取了內門十二宗的比鬥，獲取了內門精英的弟子身份。”
“如此，便一箭三雕，免考內門弟子、外門精英的兩場。”
趙珂然激動，拚命點頭。
皇甫淵黑瞳忍不住垂下，遮掩笑意。
孟錙按住額頭。
林雙咧嘴，“是的，師兄。我做到了。”
徐瑞報之以認可，從袖間門摸出一塊遲來的外門紫檀木腰牌。
“雖然如今對你沒什麼用處了。”
“但留作紀念吧，師妹。”
“我宣布，林雙、趙珂然，你們都以外門精英弟子的身份，完成進入內門的考核！”
“未來，內門，期待你們更多優異的表現！”
徐瑞郎朗之聲，震耳發聵！
所有管事堂外，‘偷聽’的內門弟子，都不由露出佩服、欣慰、神往的表情。
但很快表情抽搐。
搞了半天，本來林師妹不準備來內門欺負他們的。
都怪徐瑞啊！
“多謝師兄。”
林雙四人，很快辦完內門的所有手續。
她與趙珂然，也領了一年四季的內門衣袍。
終於她也是內襯墨綠，外層白紗，無論如何看，都鳥槍換大炮，上了一個台階。
典雅古樸的用色，飄逸的材質麵料。
最重要的是，六千號洞府，內附每日三次的祛塵訣。
隻要站在洞府門口位置，激發門牌號的玉簡，就會自動對歸家的弟子，噴灑祛除塵埃。
十分便捷，省時省力。
林雙挺滿意的。
已經愛上了內門。
“讓讓。”
孟錙開路，準備回六千號洞府。
他頭痛症還未完全好，一日至少有大半時光，都要繼續與嶽峙留在他體內的磅礴靈氣撕扯，吸收、消化。
在外也堅持不了很久。
但林雙正要走上寬劍，不遠處，一道布衣飄飄，仙風道骨的老者，踏空而來。
“林雙，珂然。”
不是彆人，正是林雙許久不見的外門傳功師父，李道為。
他笑著降落在弟子們見到他就後退露出來的空地上。
李道為在外門授課近五十餘年。
許多進了內門的弟子，都上過他的符籙課。
弟子們此刻見他來，都紛紛謙讓，麵色露出好奇與驚異。
“李師父真的突破到入虛了？”
“要進內門開設符籙課了嗎？”
李道為，朝諸位內門弟子，笑著點了點頭。
“李師父。”林雙、趙珂然等人，包括孟錙在內，都恭敬問候。
在管事處的徐瑞，都快步走了出來。
“老師。”
李道為謙虛擺手，“不用這麼大的陣仗，老夫今日來，隻是領取一個洞府。”
內門弟子：“……”
倒也不是為了你來的！
李道為快步走進管事堂前，就像想起什麼，又折回來。
“林雙，老夫說過要給你獎賞。雖然老夫已經不在外門，但說到做到。”
“沒有你這個弟子，老夫也很難連破兩階，衝入入虛層次。”
林雙還沒說什麼，孟錙就直拍大腿。
“老李，還是你守諾阿！”
其他宗說要給他們感激，都沒人影了。
他還記著呢。
皇甫淵沉默著，將打岔的孟錙用劍戳走。
李道為從袖中拿出一支五階符籙筆，以及一套書冊。
符筆還是嶄新的，但看起來是從前的款式。
“林雙，這是老夫三十年前就購置的。之前老夫礙於修為，一直無法使用。”
“我知道，你如今已經能繪製三階符。日後增益必定在老夫之上，你拿著，希望你能走到老夫的上麵。這手記，是老夫這一生在外門的符籙繪製體會。”
“不怎麼厲害，頂多是四階。但都是偶爾有些小得，記錄下來的，也許對你有幫助。”
李道為，向來天賦不強。
他笑容中，並沒有此次突破到入虛的傲氣。
他大多隻能走到入虛了。
入虛，都是弟子帶給他的額外天機。
林雙不知怎麼，就體會到他老眼中的一種深處悲哀與無奈歎息。
李道為拿出來的書卷，也與他本人一樣，書封已經泛黃，雖然沒有折痕，但書頁老舊，
穿書的細繩，都快磨爛了。
林雙心中，有些說不出的難受。
少見的。
自從穿來到此……她都並未覺得，李師父，或者其他傳功堂師父，身上的沉重與暮氣。
但今日，卻感覺到了。
是因為她身為弟子，走到了他們前方，走到比他們更高的地方嗎？
驀然回首，才發現曾經的師長，已然變得弱小、年邁，變得微不可見。
林雙微頓，才充滿敬意地雙手舉起。
鄭重接過，李道為遞交給她的符籙心得。
這一瞬，她仿佛接過了李道為，平凡又厚沉的重量。
“多謝師父。”
有一日，她也會這樣的，將它傳下去。
林雙的心中，此刻，無比堅定。
但刹那，她食指碰到書頁卷皮的倏忽之間門，她識海仿佛一塊重石，啪地從千裡之處，墜入平靜無波的海麵！
她眼前一片水霧，轉而是滔天之浪！
層層疊疊，水花萬丈之高，飛濺起無數大小璀璨、日光下五彩之色的水珠！
一顆顆仿若，濺入她眼中。
倒影出了她自己……幼年時候的模樣。
‘九十九個滿了？’
‘太慢了，搞快點！’
‘這九十九個天賦女童，尊上用了九十八個……’
‘他要醒了，第九十九個呢！’
……
林雙打了個哆嗦。
望向麵前滔天水浪中，微笑的李道為。
她隔著水霧，仿佛聽到了聲音，仿佛看到了奇特的玉棺中冒著絲絲寒氣，一雙毫無感情波動的冰涼之眼緩緩睜開。
看向她，不，看向那個年幼的……第九十九個女孩……
……
撕裂般的疼痛，分不清是她的，還是‘她’的。
‘林雙，小心你身邊的……’
林雙手腕一震。
符籙心得書卷，從她指尖滑落！
趙珂然吃驚，李道為驚詫。
孟錙扛著刀訝然。
皇甫淵眯起鳳眼，迅速上前一步，接住她跌落的書卷！
幾乎是呼吸間門，他將它重新按進她溢出薄汗的手心。
他抓著她的手。
尖銳指甲，一瞬在她掌心長出！
掐進她一絲絲發涼、要蜷縮在一起的五指之間門！
“林雙。”
他聽著涼薄的聲音，在她沉淪、翻滾的識海，呼喚。
好似滔天駭浪中，鎮壓而下的、帶著夏日青荷氣味的根，將她搖曳的神識，穩穩紮入土壤！
“李師父給你終生所得，你就高興成這樣。”
“還不醒來！”
“感激師父……所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