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我們海員的外彙收入主要來自公司按規定發放的航行津貼,剛上船的實習生每天隻有六十美分,像我這樣的高點,但每天也不到兩美元。外國的摩托車、電視機再便宜,想靠航貼來攢夠數,六個月哪夠,六十個月還差不多。”
韓向檸不解地問:“那人家怎麼有錢買的?”
海員絕對是率先享用彩色電視機、電冰箱等高檔家用電器的群體,左鄰右舍都很羨慕,甚至紛紛央求幫著帶一個回來……可是誰又知道其中的辛酸。
韓渝深吸口氣,低聲道:“那些摩托車和家電大多是舊的,日本有很多賣舊家電的地方,我們海員買不起新的,隻能去買舊的,舊的也確實很便宜。”
“舊的!”
“真是舊的,隻是不對人說罷了,海員們甚至都不會告訴家人那些舊彩電、舊冰箱、舊空調是如何扛回來、搬上船的。其中酸楚,包括身體上的和心靈上的,隻有我們海員自己才清楚。”
韓向檸低聲問:“跟撿破爛似的?”
韓渝點點頭,無奈地道:“聽說日本有好幾個電視台做過這方麵的報道,把鏡頭對準正在跟舊電器店裡的店員討價還價的海員,然後一路跟蹤,拍海員們是怎麼滿頭大汗地肩扛手抬,一路艱難地把舊家電拖到碼頭搬上船的。”
之前隻知道海員賺錢多,不知道海員竟這麼艱辛。
韓向檸沉默了片刻,換了個話題:“趕緊去洗澡吧,洗了早點休息,你明天還要上船呢。”
“我是洗過澡下船的。”
“那我先去洗了。”
“好的,我收拾下東西。”
韓向檸從小包裡取出換洗衣服,走進衛生間,回頭道:“不許偷看。”
“好的,我不偷看。”韓渝把臟衣服取出來放到一邊,打算等會兒洗下晾上。
裡麵傳出嘩啦啦的放水聲,緊接著霧氣騰騰。
這就上岸了,今後就可以跟學姐在一起,韓渝坐在床頭恍恍忽忽,覺得一切像是在做夢。
“三兒,三兒。”
“在呢,怎麼了?”
“我洗好了,你也衝一下吧,在船上洗不乾淨,尤其你的腳,那麼臭,一定要好好洗洗。”
“哦,我拿衣裳。”
韓向檸裹著浴巾走出來了,俏臉漲得通紅。
學姐出浴,彆有一番風情,韓渝看呆了。
韓向檸拿起乾毛巾,一邊擦著頭發,一邊催促道:“傻看什麼呀,趕緊去洗啊。”
“好的,我這就去。”
韓渝緩過神,急忙走進洗手間。
等洗好裹著浴巾出來時,房間裡的燈已經關了,能清楚地聽到學姐緊張急促的呼吸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暴風驟雨終於散去。
韓渝輕撫著學姐白皙的後背,猶豫了一下問:“檸檸,我們這樣會不會出事。”
“我都不怕,你怕什麼呀。”韓向檸跟八爪魚似的趴在他身上,閉著雙眼回味著剛才的激情。
“我們不到年齡。”
“你是說結婚年齡?”
“按規定好像男的要二十五歲才算晚婚。”韓渝苦著臉道。
韓向檸一向敢作敢當,強打起精神抬起頭,摸著他紮人的胡渣,笑道:“如果等到結婚才可以親熱,那要等到什麼時候,難道你想讓我等成老姑娘?”
製定晚婚晚育政策的專家顯然沒考慮到女方年齡大、男方年齡小的情況。隻是把男二十五周歲以上、女二十三周歲以上結婚定為晚婚。
如果女的二十五,男的二十三,那就不是晚婚。
韓渝覺得這個政策對學姐不公平,可想想還是低聲道:“我害怕,我自己倒沒什麼,我是擔心你。萬一有了,到時候怎麼辦。”
“彆擔心,我有藥。”
“哪來的?”
“從檬檬那兒偷的。”
韓渝樂了,禁不住問:“你是說她和梁曉軍也親熱了。”
聊到妹妹韓向檸覺得自己簡直是個乖寶寶,再次趴在學弟的胸前,聽著學弟的心跳,滴咕道:“她跟梁曉軍不隻是親熱,她還背著咱爸咱媽把戶口簿偷去,跟梁曉軍去民政局領結婚證。”
“檬檬跟梁曉軍結婚了!”
“她才不管單位要不要求晚婚晚育呢,也不管咱爸咱媽會怎麼想,兩個人年齡一到,就偷著去民政局把證領了。”
“梁曉軍家知道嗎?”
“也是後來才知道的。”
不愧是部隊長大的,居然來個生米煮成熟飯。
韓渝倍感震驚,追問道:“那有沒有幫他們補辦個婚禮?”
“補辦什麼呀,都快出人命了。”
“出人命?”
“梁曉軍的媽媽不同意,讓梁曉軍跟檬檬離婚,梁曉軍又不聽她的,她居然跑醫院去跟我媽鬨。我媽氣壞了,我爸更生氣,就給梁曉軍的爸爸打電話。”
“然後呢。”
“梁曉軍的爸爸回去跟梁曉軍的媽媽吵架,吵著吵著還打起來了。小兩口的事沒完,老兩口居然先鬨起了離婚,反正是鬨得雞飛狗跳。”
跟妹妹相比,韓向檸覺得自己是這個世界上最幸福的女人,說著說著,摟得比剛才更緊。
韓渝沒想到小姨子竟搞出那麼大動靜,追問道:“梁曉軍畢業了?”
“早畢業了,分配在長州人民醫院,他還人托人想辦法把檬檬調過去了。他們現在是關上門自己過自己的小日子,兩邊的家都不要了。”
“檬檬不回家,梁曉軍也不回他家?”
“都不回,過年都沒回。”
韓向檸暗歎口氣,接著道:“檬檬不要這個家,但我們不能不要她,我去長州看過她幾次,看著很幸福,梁曉軍對她也確實挺好的。”
韓渝沉吟道:“檬檬姐真厲害,換作彆人肯定不敢偷戶口簿去領結婚證。”
韓向檸抬起頭,笑看著他問:“我不厲害?”
“你也厲害。”
“不許笑話我,要不是看你跑船那麼辛苦,我才不會……才不會跑東海來接你呢。”
“我知道,我怎麼會笑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