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上分局今天開始搬家,要把大門口的牌子摘下來掛到市局安排的新地方去。這不隻是搬家那麼簡單,也意味著水上分局退出長江,江上的治安管轄權正式移交給長航分局。
這是一件大事,連第一任局長餘向前都從江城趕回來了。
韓渝無論作為長航分局實際上的“一把手”,還是作為曾經的水上分局民警,都要趕過來見證這一刻。
讓韓渝有些意外乃至失落的是,水上分局為維護長江濱江段治安作出了那麼大貢獻,在落幕的這一刻市局領導居然沒來,可能在市局領導看來水上分局隻是搬個家。
市人大秦副主任來了,不過他不是來見證水上分局退出長江的,而是代表市人大來跟餘向前打招呼的,甚至安排好了晚宴要給餘向前接風洗塵。
都說人大是個沒什麼權力的清水衙門,但人大是四套班子之一,有很多位置,在人大工作晉升反而比其他單位快。
餘向前現在是省人大法製工委主任,但這個主任隻是職務不存在級彆,在一些省市甚至由副部級的人大C委會副主任兼任。餘向前前年就提了正廳,據說有希望問鼎副部,畢竟人大要立法,立法的專業性很強,幾位副主任不能全是退居二線的省領導。
正因為如此,他每次回濱江,隻要濱江市人大領導知道了都要給他接風,歡迎他榮歸故裡。
搬家的卡車來了好幾輛,民警輔警們開始把樓上的辦公桌椅往下搬。
“濱江市公安局水上治安支隊”和“濱江市公安局水上分局”的牌子暫時沒摘,餘向前、周洪、王文宏和韓渝等曾在水上分局工作過的領導和民警,在馬金濤邀請下站在門廳前合影留念。
這麼好的辦公樓說拆就拆,餘向前發自肺腑的覺得可惜。可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官再大也不好說什麼。
不過最難過的當屬王文宏。
這棟辦公樓和後麵的宿舍樓建設資金是他風裡來雨裡去帶著民警們罰款罰出來。兩棟樓建設期間,他幾乎每天都要來工地檢查工程質量,生怕施工單位偷工減料,剛開始談的時候和建好結算的時候,又跟施工單位討價還價……
人活一世,草木一秋,在水上分局乾了那麼多年,總得留下點什麼吧。
本來還想著至少留下了兩棟樓,無論今後誰做這個支隊長兼分局長,也無論誰來分局工作,都會記得這兩棟樓是他擔任局長時砸鍋賣鐵蓋起來的,現在好了,很快就會被推平。
韓渝早看出他和餘秀才心情不好、興致不高,一邊跟著他們去看後麵的宿舍樓,一邊半開玩笑地說:“剛才我總覺得缺點什麼,走到這兒終於想起來了?”
餘向前愣了愣,好奇地問:“缺什麼?”
韓渝走過去在牆上比劃了下,回頭笑道:“缺個帶圈兒的大紅拆字,連拆字都沒寫就要拆,不符合拆遷程序,拆遷辦做事也太不講究了。”
王文宏被搞得啼笑皆非,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秦主任忍不住笑道:“那個拆字很值錢,不是想寫就寫的。不過你們分局到時候可以讓拆遷辦多寫幾個,畢竟你們拆遷有補償,水上分局又沒有。”
這是一個傷心的話題,無論你多麼不服氣也沒用,有本事去找局領導,再讓局領導去找市領導?
餘向前不想往“王瞎子”傷口上灑鹽,抬頭看著宿舍樓問:“鹹魚,宿舍樓也要拆,你有何感想?”
“感想沒有,感觸不少。”
“說說。”
“餘主任,秦主任,王局,周局,你們是想聽真話還是假話?”
“當然聽真話!”
韓渝嘿嘿笑道:“真話我不敢說,說了你們可能會群毆我。”
周洪知道他是在活躍氣氛,忍俊不禁地說:“儘管說,而且必須說真話。你是長航分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長,是公安乾警,誰敢群毆你?”
“是沒人敢群毆公安乾警,但長輩教訓晚輩就另當彆論了。”
“放心,我們不會揍你,我們年紀大了也打不過你。”
“行,我說。”
韓渝咧嘴一笑,得意地說:“王局蓋這棟樓的時,我一個月隻拿九十二塊五,就這麼點工資還要東扣西扣的,不是給災區捐款就是給亞運會捐款,到手隻有六七十。”
餘向前不由回想起當年,感歎道:“那會兒我們的工資也不高。”
“可你們有家有房子,我雖然有家但在岸上沒房子。當時我想要一套,可錢又不夠,把我愁得睡不著覺!王局,說了你彆不高興,那會兒我總想著你蓋著蓋著沒錢了,最好蓋個三五年才把宿舍樓蓋起來,這樣我就能多存點錢,再想辦法借點,砸鍋賣鐵搞一套。”
“你那會兒剛參加工作,十六七歲就想要房子,沒那麼多錢很正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