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藏書閣外頭的侍衛站姿如鬆, 在這樣的妖風下麵竟然還能巋然不動, 林淼扒拉著牆喘了兩口氣,又同侍衛打了個招呼。侍衛認得他, 因此並不阻攔又告訴他謝琰還在裡麵沒有出來,便讓林淼踉踉蹌蹌自個兒進院子裡去了。
院子裡的古樹枝椏都被風吹得左搖右晃,要不是樹乾粗壯,眼見著都像要被吹倒了一般, 林淼手上的傘被風帶得歪七扭八, 傘柄被林淼握在手心和大風做抵抗,然而終於抵抗不住, 嘩啦一下被吹破半邊,雨傘是廢了。
林淼不敢相信地盯著自己手中的傘,但也不等他多看兩眼,又是一陣風卷過來,直接讓他幾步淩亂踉到了廊下 ,堪堪扶住了屋柱站穩。
咫尺之隔, 謝琰一手握住門栓, 一手捏著劍柄,掌心用力,口中深沉地喘息著。旁邊的兩個小丫頭站在他身後幾步嚇得雙腿發軟幾乎站不住, 然而眼見著謝琰去開門,有個小丫頭還是忍著膽顫將旁邊的傘取來,兩步上前想要將傘給謝琰。
外麵那股風從牆院之間穿過,呼嘯著像是海妖的低吟般詭譎, 從天而降將這風中的所有人都給包圍在了裡麵,無處可逃的感覺從門縫從窗沿肆無忌憚地滲透進來。
謝琰已經努力不去看身後的人,然而餘光之中那逐漸靠近自己的丫頭模樣依舊變得如鬼似魅,隨著整個空間的扭曲而露出猙獰的樣子來。
他的喘息由深重變得急促,放在門栓上的手指尖用力,那門栓一下歪斜過去卻沒有完全脫落,還剩下一點點掛在那裡。
那拿著傘的小丫頭伸手將傘向謝琰遞過去,“王妃,傘……”
那傘就在謝琰的手邊,但落在他的眼裡卻不是傘,而是一把直直朝著自己刺過來的利刃。謝琰拿劍的手瞬時發作,寶劍被從劍鞘裡麵抽出,朝著那傘麵猛然一劈,直接將傘給削成了兩半,吧嗒掉在了地上。
拿著傘的小丫頭還來不及反應,手上便隻剩下半截傘,她這才發覺情況不妙,扭頭想要後退,卻見謝琰手上的劍已經朝著自己刺來。
謝琰眼中,麵前站著的兩人是十多年前他初進國公府時院裡的兩個婆子,兩人臉上的驚懼在他眼裡全是獰笑,就像是那時候一腳將自己踹翻在地,讓他撿拾地上的白米粒時般相似。
謝琰頭暈目眩,前麵還存著的零星理智此時已經被消磨乾淨,他抬起劍來一下刺穿了那遞來雨傘的丫頭的右肩。
丫頭一聲悶哼,完全都沒有預料到這突如其來的變故,低頭還不敢相信地看了自己血肉裡麵的劍刃,疼痛感一時都那麼強烈。
旁邊另一個丫頭卻是目睹全程被嚇得癱坐在地,驚駭地連叫都叫不出來。
門栓那僅剩的一點懸掛被風吹了幾下,逐漸脫力,而後啪嗒輕輕一聲徹底歪到了旁邊。外麵風大,都不待林淼主動伸手去推門,那沒有了門栓的門板就被一股風重重拍到了兩邊,將門框撞得哐當做響。
林淼往前一步原本是想進屋,然而等他看清屋裡這會兒的情形,他渾身的血像是一下凝固住了一般。
被刺中的丫頭麵無血色,整個人搖搖欲墜,原本月色的外衣已經被湧出來的鮮血染出了拳頭大那麼一塊印記,傷口直穿到後背,血腥的味道彌漫開來。
而謝琰執劍挺立,全身俱是肅殺之氣,眸中滿是冰冷與絕然,他用力往回一抽,劍從傷口中脫出,那丫頭霎時間渾身綿軟往下倒去,而傷口處少了劍,鮮血幾乎噴湧般鼓了出來,衣襟上麵從內到外血紅一片。
林淼被也渾身發顫,腦子都是懵的,以為自己在發夢一般。
謝琰此時眼中隻有麵前兩個丫頭,思緒幾乎和外部世界脫鉤。另外一個丫頭癱軟在地上正畏縮著往後躲,謝琰手上的劍朝著地麵,劍身上還有滴滴答答往下墜落的鮮血,看她如同在看死物,一步一步朝著她走了過去,那劍已經慢慢抬了起來。
林淼這會兒才反應了過來,他沒空多想什麼,張口大叫了一聲:“謝琰!”
兩人之間隔著七八步距離,謝琰手上的動作一頓,回頭看向林淼,隻是那眼神很生疏,仿佛在看一個陌生人。
林淼心裡咯噔一下,他原本以為謝琰平日裡那冷冰冰目空一切的樣子已經嚇人,卻沒有想到謝琰會有這樣一麵,此時初次見著,腦中難免亂成一團,不知所措。
謝琰的眸子落在林淼身上,見著的林淼也不是林淼。他現在像是回到了自己年幼時,見林淼臉還是同一張,卻並不認識他,因此目光陌生也冷然,與麵對那兩個小丫頭的時候無差。
林淼叫他,他便轉身朝向林淼,頓了頓後緩步向著林淼走去,手上的劍慢慢舉到了和林淼喉管齊平的高度。
咫尺之遙。
林淼雙腿像是被定住,他的目光迎向謝琰的,電光火石之間不由自主地低低叫了一聲:“阿琰,”
謝琰的眼睛眨了眨,腦中忽然清明了一瞬,周圍國公府的幻想也嘩啦瓦解,他再看麵前臉色發白的林淼,眉頭便皺了下,視線看見自己執劍的手背,恍然才看清現在的狀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