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4、05. 家(1 / 2)

刑偵:禁地玫瑰 二獅 10127 字 8個月前

會議室大屏幕上的照片裡,冰冷的解剖台上,躺著一具由無數褐黃色骨頭碎片拚出來的小孩骨架。

“死者劉宇童,7歲,死亡時間十年前,裹於黑色尼龍行李袋裡,埋在西山露水湖附近某山頭樹下,埋葬深度為0.8m。”

會議室裡傳來鬱敏沒有絲毫起伏的嗓音,配合著那瘮人的圖片又給夏熠冷出了一身雞皮疙瘩:“屍體已經徹底白骨化,法醫能收集到的信息相對有限。光從骨骼上來看,整體結構完整,但有部分骨頭發生了位移。骨骼上無任何組織器官殘留,就連軟骨也已經全部消失。其中,右側骨骼相對完整,左側肩胛、肱骨破損比較嚴重。除去左側的肱骨,屍體所有長骨保存完好,排除自然發生的髓腔空洞、以及關節麵磨損,我們認為死者的左側肱骨,在生前發生過骨折,所以死後,裂紋加速破壞了骨頭的完整性。同時,屍體顱骨左側頂骨上有發現骨蔭,與左肩胛、肱骨屬於同一側損傷。合理懷疑,死者在生前應該經曆過一次撞擊,或者從高處墜落,頭部與左側肩甲為第一接觸點。”

夏熠脫口而出:“所以說,小孩兒是山上摔死的?”

“也未必。”鬱敏一切幻燈片,到了下一張照片,燒杯裡是幾顆根部呈現玫紅色的牙齒,“我們取屍體的5顆上頜牙,浸泡於無水乙醇之中,一小時後便發現了玫瑰齒現象。這是典型的窒息特征,倒不是說死者是死於窒息,而是在死亡過程中,經曆了窒息——由於窒息,導致麵部血管壓力增大,毛細血管破裂,進入牙髓腔,最終進入牙小管,從而導致的現象。”

“屍體舌骨區域完好,但由於軟骨消失,無法確定生前是否被機械性勒住,但我個人認為,”鬱敏試圖還原了一下當時的情況,“結合小孩失蹤時所在的地理位置,他應該是在山上高墜後陷入昏迷,由於腦部休克窒息、或者直接被活埋而死。”

夏熠拿著手裡的資料,看了一眼最早的骨架,又看了一眼鬱敏,發出一聲嚎叫:“臥槽這也太強了吧!!!”

鬱敏無聲地推了推眼鏡,沒搭理他,卻偷偷地往薑沫那邊瞄。漂亮的女警官正笑意灼灼地

看著他,鬱敏連忙撤回目光:“我們還有第二個重大發現。”

夏熠又是一聲哀嚎:“啊,怎麼還有啊!!!”

鬱敏:“……?”

“不是不是,”夏熠連忙擺手,“我的意思是,咱們這兒唄,忙乎了半天也沒啥進展,一會兒說出來就好像啥都沒乾似的,和您這效率一比,就特彆丟人,好像把學神和學渣掛一塊兒公開處刑似的。嗐,沒事,您說,鬱主任您、請、說!”

邵麟:“……”有沒有抹布,真想把這隻明明沒有陰陽怪氣但聽起來就特彆陰陽怪氣的傻狗給堵上???

薑沫秀眉微蹙,向夏熠投去了不滿的目光。要不是她沒坐夏熠邊上,直接給人腦門來一耳刮子。

邵麟非常主動地替她辦了事:“鬱主任,您請繼續。”

夏熠委屈巴巴地“嗷”了一嗓門。

鬱敏的目光落在邵麟身上,點了點頭:“其實這第二點,還是多虧了邵顧問。通過土壤菌群分析,我們現在可以確定,屍體確實發生了二次位移。雙生樹下,並非屍體腐爛時的埋葬點。”

辦公室裡再次嘩然。

一個人的身上生長著大量細菌,其數量基本與人類自己的細胞持平,所以,死後,一個人也能在土壤裡留下獨特的微生物“指紋”。屍體在土壤裡慢慢腐爛,哪怕血肉肉眼可見地消失,剩餘的營養物質,依然是微生物菌落的一場盛宴。當屍源徹底改變了土壤的化學性質之後,一個獨特的、微小的生態係統應運而生。它在人眼睛看不到的黑暗角落,講述著不為人知的秘密。

“我們提取了小男孩屍體骨盆之間的泥土,以及屍體腹部正下方,黑色袋子之下的土壤。袋子上破了許多洞,兩處泥土如此接近,理應有大量滲透,所以,正常情況下,兩處土壤不應該有什麼差彆。”鬱敏解釋道,“但當時在挖掘時,我就覺得泥土顏色、質地、氣味均有些差異,所以分彆進行了取樣。經過簡單的檢測,我們發現骨盆處土壤pH值為6.9,微高於屍體下麵的5.5。”

有法醫學實驗發現,有屍體腐化後的森林土壤,百天後pH依然維持在8以上,而在投入屍體前,土壤的pH隻有5。當然,劉宇童已經被埋了太久,屍體給土壤帶來的改變

,必然不如新鮮屍體那樣明顯,卻也足以讓法醫發現端倪。

“為了更好量化土壤的質地,我們分彆從土壤中提取了DNA,做了16SrDNA,18srDNA,與ITS擴增子的測序來分析細菌、古菌以及真菌的多樣性。”說著鬱敏在PPT上丟了對比圖,“我們可以發現,兩處土壤的菌群成分差異較大,其中,屍體骨盆之間的土壤,菌群種類更為豐富,且擁有更活躍的亞硝酸還原酶活動,這顯然是經曆過腐爛後的象征,而屍體正下方的土壤卻沒有。”

“所以,我們基本可以確定,屍體在被埋到雙生樹下的時候,基本已經腐爛得差不多了。而這個樹下,確實不是第一拋屍地點。我認為邵麟沒有說謊。”

邵麟難以察覺地鬆了一口氣。

陸武心這回徹底沒話了,拍了拍邵麟肩膀,粗聲粗氣地說兄弟抱歉,改天請客,隨便點。

邵麟淺淺一笑,說沒關係。

他很快又看向鬱敏,問道:“能通過現有的這些分析數據推斷,屍體是在什麼時候被轉移到雙生樹下的嗎?”

“這個不行。”鬱敏搖頭,“沒有實驗校準,恐怕很難推算。但附近的泥土,除了疑似邵遠翻搗的那一小部分,沒有發現打量新翻搗的痕跡。現在是冬天,合理懷疑,最早半個月前,這具屍體就已經埋在雙生樹下了,但轉移時間應該不超過三年。表麵上看不出痕跡,土壤內部還是存在分隔的。”

“雖然我無法斷言這具屍體被轉移了多久,但關於最早的拋屍地,我們還有一些線索。”

鬱敏示意他的學生,拿來兩個證物袋:“在屍體所在黑包的泥土裡,我們發現了一些破碎的灰色磚塊。你們看這些,雖說大小不同,但它們屬於同種質地。”

“我讓學生回現場,對雙生樹下的普通泥土進行了采樣,”鬱敏指向另外一枚紙盒,“卻隻找到了大小不一、質地不一的天然石塊。顯然,這些灰色的與雙生樹下的石塊不同,應該來自最初的埋葬地。”

邵麟隔著塑料物證袋,仔細摸了摸那些灰色磚塊。這些磚塊大多已經碎成了小塊顆粒,但有相對大片的,表麵光滑,人工痕跡明顯,很可能是什麼建築廢料的殘骸。

就在這個時候,走廊裡“踢踢踏踏”一陣

腳步聲,隻見鬱敏的小助理手裡領著兩大袋盒飯,嘴裡興奮地嚎著:“開飯啦開飯啦,我的媽耶,24小時連軸轉我快餓死啦!”

助理熱心地把盒飯一份一份拿出來,給大家分了,嘴裡還叨叨個不停:“我特意讓食堂給咱們加了餐,一人一個大雞腿,今晚是除夕哎,兄弟們,吃點好的,再寒酸這頓可算是年夜飯了!”

鬱敏率先打開盒飯,直接拆了筷子:“太忙了,我中午就吃了幾片餅乾,真餓死我了。咱們一邊吃一邊講。”

鬱敏兩個學生在那邊嘀嘀咕咕:“哎,還是白骨化好啊,那沒蛆沒味兒的,老天待我不薄,明年準是個好年!”

“就是說哇!有一年也是春節,大半夜的水裡撈出一具巨人觀,臥槽,我當時在吃年夜飯,吃著吃著就成了粘液飯。”

“哈哈哈哈哈——”

說著說著,話題就往巨人觀下年夜飯的路上一去不複返。

彆人不提年夜飯倒還好。這一提,夏熠就想起了自己家今晚在城裡五星級大酒店的家庭聚餐。他再瞄了一眼手邊的各種屍體資料,突然一陣心痛。

閻晶晶機械性地掰開筷子,露出一臉生無可戀的表情:“我就應該去七樓網偵當仙女。我就不該和法醫一塊兒吃飯。”

吃著吃著,薑沫又發話了:“小夏,說說你們那邊的進展吧。劉宇童家屬摸排得怎麼樣了?”

夏熠反過手掌,掩在嘴邊,一臉沉痛地與邵麟講悄悄話:“我就說,不應該讓法醫組先報告的,這下說啥都像個廢物了。”

邵麟拿手肘捅了捅他示意他少廢話快講。

“嗐,孩子沒娘,說來話長。”夏熠那表情,活像沒有背書卻被老師點名抽查的小學生,“咱們最開始,不是懷疑綁匪是劉宇童他的姐姐劉雨夢麼?然後就給人打電話唄。嘿!手機關機。然後咱們上門跑了一趟唄。嘿!家裡沒人。然後咱們聯係工作單位唄。嘿!放假了根本沒人接電話。然後我又去找了劉宇童他老爹唄。嘿——”

在整個飯桌都被那個“嘿”給洗腦了之後,薑沫怒了:“你彆嘿來嘿去了直接講結果!”

“哦。劉宇童老爹早就過上了幸福的新生活,所謂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兒子也是這麼回

事兒。他手裡抱著新兒子,舊的那個挖出來了都沒什麼興趣,說大過年的晦氣,要年後再說。但老爹告訴我,劉雨夢在臘月二十五日就請了假,與自己新交的男朋友出國遊玩了。兩人計劃了一場歐洲十日遊,差不多要初五才能回來。”

夏熠核對了出入境記錄,發現劉父所言屬實。也就是說,帶走了邵遠、且以此威脅警方找出劉宇童凶手的人,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劉雨夢。

夏熠這才把偵查重點轉移去了據說“得了精神病失去正常行動能力的”的劉母。然而,劉父說,劉母因為種種失常行為擾亂鄰裡生活,很久以前就被女兒送去了主打精神科的燕安市第十一醫院,平時醫療費什麼的都是女兒在負責,自己已經多年不曾與前妻聯係。

等夏熠摸到燕安市第十一醫院的時候,才得知十年來,劉母進進出出了好幾回,早些年症狀嚴重的時候,還得強製住院。但自從去年出院後,就沒有再回來過。據說出院的時候,基本上還是能控製住自己的情緒,不會見個孩子就撲上去喊童童了。

薑沫問:“那她也沒有和女兒一塊兒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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