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侍郎轉過臉向皇帝道:“皇上,靖國公為國為民戎馬一生,如今風燭殘年又病染沉屙,很難說不是因為年輕時受傷太多太過操勞所致。趙桓熙是他向皇上請封的世孫,是他唯一滿意的繼承人,還請皇上看在他這一生為保我朝國土安寧鞠躬儘瘁死而後已的份上,不要讓他後繼無人。派不派人代替靖國公出戰,派誰出戰的問題,還請皇上三思。”
“皇上……”
成國公還想再奏,皇帝抬手道:“好了,不要爭了,這件事,容朕再好好想想。退朝。”
自國公爺病倒後,趙桓熙除了回房洗漱更衣外,幾乎一直呆在國公爺的臥房裡。趙桓旭亦然。
守了兩天一夜,張禦醫終於鬆口說,國公爺的脈象漸趨穩定,應當不會再有性命之憂了,隻是何時能醒,不好說。
張禦醫回宮去向皇帝複命,向忠去張羅國公爺的藥,房裡就剩下趙桓熙和趙桓旭。
“趙桓熙,你恨我嗎?”片刻的沉默之後,趙桓旭突然問道。
趙桓熙眼睛看著床上憔悴衰弱又無聲無息的國公爺,道:“不恨。”
“若是旁人這麼說,我定然不信,但是你這麼說,我信。”趙桓旭自嘲一笑,道:“祖父說得對,蒼瀾書院的先生也很會看人。我,確實不如你。”
趙桓熙轉過臉看他,問:“好端端的說這些做什麼?”
“待祖父醒轉後,我打算出去遊學。”趙桓旭道。
“遊學?不參加明年的大考了?”
趙桓旭搖頭:“我心性未定閱曆又少,就算明年能中,此時步入官場,對我來說,也未必是幸事。”
“你能這麼想,也挺好的。”趙桓熙回頭繼續看著國公爺。
這時錦茵在外頭小聲喚道:“三爺,三爺。”
趙桓熙走出臥房,錦茵對他道:“三爺,陸公子來了,太太叫您回去。”
趙桓熙來到嘉祥居,果見陸豐在,兩人相互見了禮,殷夫人一臉焦色地對他道:“桓熙,你得裝病。”
“為何?”這突來一句讓趙桓熙一時摸不著頭腦了。
陸豐道:“如今國公爺病倒,成國公想以你是國公爺請封的世孫為由,讓你代替國公爺出戰。今日他在朝上提起此事,我爹據理力爭,皇上沒有答應。可若他再讓珍妃給皇上吹枕頭風,那便不是我爹這樣的朝臣能阻止的了。現在唯一的辦法便是你裝病,先避過這個風口浪尖。”
“陸公子說得對,正好這幾天你為著照顧你祖父,衣不解帶茶飯不思的,病倒也很順理成章。”殷夫人道。
趙桓熙垂著眸不說話。
殷夫人瞧他那樣,是不同意的意思,急道:“怎的,難不成你還真想代替祖父出征不成?”
趙桓熙抬起眼來看著殷夫人和陸豐,道:“我能不能勝任是一回事,可若我裝病逃避,那便是懦弱怕死。要是我真這樣做了,等祖父醒來後,我拿什麼臉去麵對他?”
“可是上次在書院,你自己也說了,現在的你根本就還沒做好上戰場的準備。”陸豐微微蹙眉。
“祖父也沒有做好準備,可是他不得不去,所以才會造成今天這樣的結果。如果我也不得不去,我又怎麼能因為沒有做好準備,就裝病逃避呢?”趙桓熙道。
陸豐被他問住。
殷夫人張了張嘴,礙於陸豐也在,到口的話就沒有說出來。
這時候芊荷忽然在外稟道:“太太,朝大爺回來了,現在到敦義堂探望國公爺去了。”
殷夫人騰的一下站起身來,想罵人,當著未來女婿的麵罵不出來,隻道:“速去派人看好了。”
陸豐見趙桓熙心意已決,就沒執意相勸。國公爺還昏迷著,他沒去打擾,隻說待國公爺醒了,再和陸侍郎一道來探望。
送走了陸豐,殷夫人想和趙桓熙好好聊聊裝病之事,一轉身,他又跑去敦義堂了。殷夫人想了想,覺著此事光靠自己恐怕不行,忙命人去將正張羅著將生活用具從挹芳苑搬回慎徽院的徐念安叫來。
“成國公向皇上提議讓三郎代替祖父出戰?”徐念安乍然聽聞這一消息,也是愕然。
“是啊。桓熙才十七歲,成國公此舉,那不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嘛!就是想公報私仇而已。可桓熙是個傻的,為了臉麵,為了不讓祖父失望,命都不要了。念安,你一定要好生勸他,可不能讓他做傻事。”殷夫人殷殷叮嚀。
徐念安有些出神地點了點頭。
夏日悠長,皇帝和柳拂衣一道用過午膳後,正想小憩一會兒,宏奉站在殿外稟道:“皇上,靖國公的孫子趙桓朝跪在廣華門外,上表自請願代其祖父靖國公出征。”
皇帝瞧一眼已經在貴妃榻上躺下,娥眉微蹙顯得有些不耐煩的柳拂衣,自己起身走到殿門處,接過宏奉呈上來的表一看,自語道:“趙桓朝,曾在中軍都督府任過都事,為侍父疾辭去官職?”
宏奉哈著腰道:“他既敢如此寫,應是真的。”
皇帝道:“那也算是孝順有出息了。朕正頭痛派誰代替靖國公出征之事,他既主動請纓,甚好,傳朕旨意,允了。明日授官之後,再進宮謝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