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吃得心滿意足,晚上在農場給他們安排的臨時宿舍打地鋪時,她滾到人家床底下沒能進入空間補充大餐,失望都隻是一瞬的。
挺好,有白麵饅頭和紅燒肉吃呢,純天然無汙染,不比任何地方差。
可惜她高興早了,忘了1965年全國到底是個什麼基本情況。等到第二天吃早飯時,大家就感受到日常生活的真實麵目了。他們喝的是玉米磣子小米粥,吃的是蒸土豆。配菜,沒有,全是清湯寡水。
但大家的沮喪情緒沒持續半小時,就讓另一件事振奮了士氣,農場給他們發軍裝了!
所有人都興奮起來,連田藍都忍不住踮起腳尖,期待自己的新軍裝。其實她父母都是軍醫,她家根本不缺軍裝。但那都爸媽的東西,她還是頭回擁有真正屬於自己的軍裝呢。
帶學生兵的連長是個國字臉黑麵龐的男軍人,說他二十出頭也行,講他三十四五也像,反正他沒介紹過自己的個人情況。他掃了眼麵前三百多位個個激動的臉通紅的軍墾新戰士,大聲命令:“換裝!”
結果軍裝送到眾人麵前,大家看清楚衣服的模樣時,臉上的笑容全都僵滯了。
這是什麼新軍裝啊,全是淘換下來的舊貨。有抗美援朝時期誌願兵更換下的軍服,也有騎兵換下來的馬褲。深綠色的,淺黃色的,色彩斑斕,款式各異的一大堆。有的衣服甚至連扣子都掉了,還有大大小小的破洞。
不知道是淘汰的舊衣服沒人管還是洗衣服的人太邋遢,反正每件衣服瞧著都臟兮兮的,甚至還有可疑的怪味道。
田藍自認為沒潔癖,她堆肥的時候都能戴著手套直接上手抓來判斷水分是否恰到好處。但是對著這樣的衣服,讓她換上身,她還是忍不住想要捂住嘴。
連長看知青們杵在原地不動,立刻拉下臉,大聲重複命令:“換裝!”
眾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人大著膽子想要說話,被連長的眼風一掃,嚇得立刻閉上了嘴巴,趕緊抱著衣服到旁邊去更換。
大家瞧他帶頭了,也各自散開,男女知青回宿舍趕緊換上新衣服。
田藍挑了套最小的穿在身上,即便用了皮帶,她還是不得不用挽起褲腳卷起袖子才不至於一副唱大戲的模樣站在連長麵前接受檢閱。
其他女知青笑嘻嘻地推她,鼓勵她道:“多吃多乾活,爭取明年能撐起衣服來。”
結果連長那鷹隼般的目光又掃了過來,本來還在說笑的人集體噤若寒蟬,再也不敢露出半點笑模樣。
國字臉的連長麵龐才沒有更黑一分,他扯著嗓子喊:“列隊報數!”
大家趕緊依據身高列隊,“一二三四”地報起數來,然後杵在打穀場上站了足足一刻鐘的軍姿。就在大家以為訓練就此開始時,連長終於再度開了口:“齊步走!”
領頭的人懵逼,大著膽子問:“報告,請問我們往哪走?”
連長看了他一眼:“穀子地,收割穀子。”
知青們集體想要暈倒,雖說他們是軍墾新戰士,加了一個墾字,但哪裡有第一天就什麼訓練都不做,直接下田乾活的道理啊。
但軍人的天職是服從命令,眾人即便心裡犯嘀咕,但也不敢吱聲,隻能列隊往前走。
可惜他們身上穿的雖然是軍裝,但因為實在過於門類紛繁,雜七雜八的瞧著瞧著既像土匪又似雜牌軍。以至於大家列隊經過村莊的時候,同樣準備下田勞動的村民瞧見他們被連長押隊的模樣,還悄悄拉住了隊尾的人問:“你們是哪兒來的娃娃,犯的是什麼錯誤啊,咋年紀輕輕的就勞改來了。”
田藍看著大嬸真誠而憐憫的眼神,頓時囧得無以複加,趕緊解釋:“不是,嬸子,我們是來勞動鍛煉的學生,新軍墾戰士。”
誰知那大嬸跟周圍的鄉親立刻豎起了大拇指,集體誇讚:“乖乖,不容易,你們這幫娃娃都是好樣的!”
原本還覺得穿了提不上嘴的舊軍裝太丟人的知青們瞬間挺起了胸膛,豪情壯誌在我心。
隻是這股氣隻持續到大家走到大片農田邊上,等眾人一個個領了鐮刀,對著金燦燦的穀子時,大家就開始大眼瞪小眼了。
這麼多,成片的穀子地,一眼望不到頭的穀子,就靠他們手上的鐮刀收割?不是啊,不是說農場用收割機收割莊稼嗎?
連長沒好氣地瞪傻乎乎的新人們:“農場這麼大,莊稼這麼多,所有人都指望收割機,那得等到什麼時候?怎麼,離了機器,你們都不會乾活?”
知青們瞬間泄氣,隻能抓著鐮刀蹲在地上,認命地開始收割。穀子是啥,寧甘農場說的穀子就是小米。這莊稼長得跟水稻差不多,不過是旱地作物,結穗比稻子多。收割的方法自然也跟稻子麥子一樣,直接連著莖稈割倒即可。
割穀子看似沒有什麼技術難度,可相當熬人。無論蹲著還是彎腰收割,沒多久人就會腰酸背痛。知青們一開始還規規矩矩地蹲在地上一排排地收割,持續不到一個小時,地上就坐了一攤人。蹲著實在腳太麻,腰也吃不消。
連長皺眉看了眼這群新兵蛋子,到底沒罵出口。算了,隻要按時完成任務就好。
結果他的寬容讓人會錯了意,居然有人得寸進尺。
田藍舉起手來:“報告連長,我有更快捷的收割方法,速度可以是現在的兩三倍。”
見連長沒說話,她又大著膽子解釋下去,“我們可以用常規收割小麥的掠子收割穀子,每人每天收割五到七畝地不成問題。”
所謂的掠子,是由竹編、繩索、刀片和手把組成的手工割麥神器,外觀有些像個大簸箕,隻是在簸箕口處裝上了兩尺多長四指頭寬的鋒利刀片。
田藍上大學時在農業實習基地看過農民用掠子收麥子。他們稱之為扇麥而不是割麥,因為的確是一扇一大片,不用蹲在地上也不用彎腰,站著憑借腰部和胳膊的力氣甩動掠子就好。這玩意兒還能收割稻穀,在不方便收割機進駐的山地上,尤其實用。熟練工一天能收割七八畝稻麥。
連長看了她一眼,開口詢問:“你叫什麼名字?”
田藍不明所以,還是大聲回答:“田藍。”
連長又看了她一眼,麵無表情。
嗬,果然,上麵打過招呼的就沒安生下田乾活的,一個個,以為寧甘軍墾農場是他們鍍金的療養院嗎?眼前這些土地都是他們這些農墾老人一點點開墾出來的,倒成了他們瞎鬨的馬戲場了。
“田藍同誌,好好乾活,不要耍小聰明!”
田藍急了,這怎麼是小聰明呢?提高工作效率才能更好更快地完成工作啊。這連長,不僅臉黑,人也古板的很啊。
她瞬間就昂起了鬥誌,膽大包天:“報告連長,這不是小聰明,掠子是勞動人民在長期勞作中發明創造出來的優秀農具。我是在響應號召,向貧下中農學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