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六十年代好種田(捉蟲)(1 / 2)

65屆的知青再三再四地堅定表態,田藍也一而再再而三地幫他說話,甚至連高連長都難得替他背書了一回;終於打動了鐵石心腸的朱團長。

他皺著眉頭,大手一揮,語氣頗為不耐煩:“真去西大灘種菜?彆一會兒一個主意,讓人工作怎麼安排。到時候過去了又半路給我跑了,工作計劃又要被打亂了。”

馮祥生等人大氣都不敢出一聲,誠惶誠恐地保證:“不會,絕對不會,我不把戈壁灘變成大菜園,是堅決不會走的。”

朱團長這才勉為其難地點點頭:“那就去吧。去了以後好好表現,這是給解放軍戰士種菜,你可不能丟了我團部的臉。”

旁邊的乾部還插科打諢:“沒事,回頭說不定他就要分散到各個地方去了,丟臉也丟不到咱的。”

馮祥生等人更加緊張了,個個都拍著胸口保證,他一定會好好工作,絕對完成任務。

出了辦公房的門,所有人的腿都軟了,個個都慶幸不已。

好險好險,得虧關鍵時刻他的政治敏感度回歸了。聽聽團部的意思,恨不得現在就要把他掃地出門一樣。

想得美,都在搞建設,他才不會給66屆的人讓道呢。

田藍看著他鬥誌昂然的模樣,不由在心中憋笑。

可怕的好勝心啊,天底下的學長學姐都是一樣的。打死他,他也不願意輸給學弟學妹。

這可是為尊嚴而戰。

革命人從不拖拖拉拉,既然已經做了決定,那就必須得馬上出發。

大卡車顛簸了三天三夜,才把這群知青送到西大灘。

大家下車時都吐的稀裡嘩啦。其實他所有人途中就已經吐過好幾回了,每次停車休息下車睡覺的時候,大姑娘小夥子都免不了吐一場,因為這路實在是太難走了,顛得人好像是坐在彈簧上。

果然是不來大西北就不知道什麼叫遼闊,不上戈壁灘就不曉得什麼是交通不便利。

馮祥生感慨不已:“難怪他要在石頭上種菜呢,這菜送過來,恐怕也都顛壞了吧。”

田藍眯著眼睛,打量麵前荒蕪的戈壁灘,隨口回應:“估計是考慮成本問題,蔬菜不易保存,天天跑來跑去,花費的汽油也吃不消。”

真荒涼啊,當真是風吹石頭跑,地上不長草。除了大片裸露的石灘外,她什麼都看不到。

荒灘荒成這樣,也是挺絕的。

好幾個知青都張著嘴巴,流露出絕望的情緒:“這裡真的能種出蔬菜嗎?”

看到眼前的景象,他腦海中隻有4個字,就是生命禁區。

田藍似笑非笑,嘴巴示意卡車的方向,善良地給出了建議:“要不,趁著車子還沒開,你跟司機一道走。”

原本身形還有些懶散的知青立刻挺直了脊背,堅定地拒絕:“不要,我是來種菜的,菜種不出來,我絕對不會走。”

田藍微微一笑,未予置評,隻抬腳往前走。

前麵傳出新知青的驚呼聲:“天啦,發芽了,真的發芽了,空心菜長出來了。”

他臨出發的時候,親眼看到田藍將一段光禿禿的空心菜梗子插到一截竹子的開孔中。結果三天過去了,瞧瞧發生了什麼?冒了芽,這旁邊白白的小絨毛,肯定是根!它活過來了。

田藍也挺驚喜的。

因為雖然理論角度上,空心菜可以水培,跟香菜還有木耳菜一樣,一節菜根就能開出一瓶水培綠植,但那是在相對開闊的環境下,氧氣可以比較方便的融入到水中,來維持植物根呼吸的需求。

現在,這節竹子幾乎處於密閉狀態,空心菜莖居然也順利生根發芽了,實在得歸功於大卡車不斷地顛簸啊,幫助了氧氣通過小孔融入水中。

田藍的麵上可不顯出驚訝,她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怎麼樣?我說沒有土也能種菜吧。隻要給一個月的時間,幾根菜根就能長出一盆空心菜來。空心菜常吃常有,隻要溫度能保持住,你一直吃到過年都沒問題。”

新知青目瞪口呆,天啦,過年的時候也能吃空心菜嗎?那也太不可思議了,難道不會凍死嗎?

旁邊人就笑他:“彆說蠢話行不行?咱過來就是蓋溫室大棚,讓冬天也蔬菜不斷的。”

65屆的知青也圍過來看長在竹子裡頭的空心菜,不過他並沒有多驚訝,而是一個勁兒地催促:“來都來了,彆廢話了,趕緊乾活。”

高連長看了他一眼,叮囑道:“先把行李都放下。”

大家這才想起來自己手上還拎著包袱呢。

西大灘給他安排的住宿地是當地駐軍原先的營房,現在他拉練的時候也會過來住。

眾人進了屋子就咂舌,原來解放軍的住宿條件也很艱苦啊。這屋子就跟雪洞一樣,除了床啥都沒有。

老知青立刻表現出自己見多識廣的一麵:“這不廢話嗎?以為我是國.民.黨反.動派,吃民脂民膏,當兵就是為了當大爺嗎?我的部隊是人民子弟兵。”

田藍默默地扭過頭去。

這強烈的競爭意識。注意啊,同誌,你可是學長學姐,要拿出點風度來。

可惜平均年齡還不滿18歲的大姑娘小夥子現在燃燒的全是熊熊的鬥誌,完全不知道學長學姐是怎麼回事。

老知青一放下行李就吆喝著:“走啊,大白天的,還要乘涼不成?”

新知青原本以為要休整一下,再熟悉熟悉環境。

事實上,原定計劃的確是如此安排的。因為他到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收拾收拾東西,再到處逛逛,差不多就能吃晚飯了。

但現在,聽到前輩發話,新知青哪裡還敢坐著,趕緊跟著出去領工具。

什麼工具?鐵鍬和鐵鎬唄,他要挖出一米深的大坑,然後才能修築半地下大棚。這些挖出來的大石頭跟碎石子就是天然的蓋房材料。

8月的戈壁灘即便過了中午最熱的時候,太陽也跟火爐一樣。尤其是石頭吸熱,大家穿著鞋哪裡是站在石塊上啊,分明就是在火上烤。

可就算如此,所有人也揮汗如雨,半點兒不肯耽誤地拚命乾活。

新知青一開始還沒進入狀態,眼瞧見前輩悶聲不吭埋頭做事,他也迅速有樣學樣。

來之前,農場領導看望大家,還讓他好好學習老知青的精神。城裡娃能夠獲得農場職工的認可,靠的是踏實苦乾。

他可不能讓人講麻袋換草袋,一代不如一代。

於是,隱隱約約的,兩邊都處於打拚的狀態了。

蓋房子這種事是技術活,當然不可能讓田藍憑借一張圖紙就成為工程總指揮。否則不是開玩笑嗎。大棚蓋了一半塌了,彆說種菜了,那可是會鬨出人命來的。

團場派了工程隊的人過來做施工指揮,姓林,大家都管他叫林師傅。他瞧著這幫年輕人乾活的勁頭都有點發怵。中途他招呼大家休息會兒,眾人也一個都不肯從自己挖的坑裡跳出來。

最後還是駐軍部隊給他送的晚飯,高連長一聲哨子響,大家夥兒才戀戀不舍地放下手中的工具。

田藍明顯看見好幾個人暗自鬆口氣的模樣。

嘁,這幫小孩,完全是小學生式競爭嘛。

高連長招呼眾人往回走,因為太陽在一個多小時前下了山,現在天色已經發灰了。

65屆的知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偷偷交換了下眼神,又集體頭搖得跟撥浪鼓一樣。他要求就在這兒吃飯,吃過飯好繼續乾活。

高連長都皺起了眉頭:“天黑了怎麼乾活?回去收拾好,明天早點過來才是真的。”

馮祥生等人卻不肯後退,他滿臉認真地強調:“今天是月中,有月亮,我可以就著月光乾活。那樣我每天又可以多出半天的時間了。”

高連長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道:“好,你想在外麵吃就在外麵吃。”

眾人雄赳赳氣昂昂,排隊去打自己的晚飯。

部隊相當善待這群知青,給他發的居然是宣軟的麵餅。老麵發酵,不用說吃了,就是聞著味道都香的很。

所有人都忍不住咽口水,天哪,部隊真好,吃的都是細糧啊。

老知青趕緊繃住臉,一本正經地教訓新人:“那是他把好吃的省下來給我了,他自己吃的都是土豆高粱跟玉米磣子。反正我吃了是不好意思休息的,不給人家早點把菜種起來,我都沒臉見人。”

他的高姿態還沒擺完,又集體重重地咽起了口水。天啦,什麼東西,怎麼這麼香?

排在前麵的人已經開始喊:“是肉,大肉,梅乾菜燒肉!全是大肉塊!”

媽呀!這簡直就是殺器中的大殺器。大家夥兒的眼睛都直了。

是肉啊。

他最近一次吃肉還是六月份農忙時候的事。那一回,連湯裡的土豆都被他這群號稱這輩子都不想吃土豆的人撈得一乾二淨。

什麼東西沾上肉,那都是人間美味呀。

老知青興奮地交換眼神,就等著美美地享受一頓。

然後狂風不期而至,挾著飛沙走石,呼嘯著向他撲來。

知青手上的麵餅突然間不香了,因為上麵不僅有沙子,還有碎石子。

眾人呆滯當場,然後驚惶地奔向菜桶。完蛋了,他的梅乾菜燒肉。不是說好了春天風大,現在都是夏秋之交了啊。

肉是五花肉,從罐頭裡倒出來的。菜是梅乾菜,被大肉泡得油汪汪。嗯,果然看不到一點兒綠色蔬菜。現在,上麵多了一層新佐料。

高連長掃了他一眼,聲音冷冰冰:“吃啊,打了飯就趕緊吃。”

老知青還在麵麵相覷呢,輪到的新知青發出了驚喜的呼喚:“真的是肉哎,我都不記得肉是什麼味道了,我還是5歲那年吃過的肉。”

說著他就半點兒不嫌棄地將那一勺梅乾菜燒肉包裹在麵餅裡,以一種虔誠的姿態咬了下去。

馮祥生他看著不得勁,忍不住冒了一句:“至於嗎?你家過年包餃子不用肉?”

這再窮的人家過年時也要割上一斤肉,不然還怎麼過年啊?最多肉少菜多唄。

沒想到那還沒變聲的男孩抬起頭,認真地強調:“我村都吃不上肉,我那裡窮,過年也是豆渣和著玉米麵做窩窩頭。”

原先還滿臉不得勁的老知青集體沉默了。是啊,國家還這麼窮,大家都吃不上肉。正是為了解決這個問題,他才會來到農村,想為改善大家的生活儘綿薄之力。

老知青再看那吃得津津有味的新知青,什麼陰陽怪氣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新知青一口口地吃著,整個人都寫滿了幸福兩個字。他一邊吃還一邊解釋:“我過年的時候就是拿對蝦肉剁成餡,然後放在窩窩頭裡包成包子。不能做餃子,沒白麵的話,餃子皮擀不出來。”

老知青卻感受到被羞辱的憤怒。

開什麼玩笑,能吃得起對蝦,你還說吃不上豬肉?當他是傻子呢。對蝦多貴呀,一般人根本吃不起對蝦。

新知青被圍攻的懵了,都不知道該如何回。蝦子不好吃的,一點油水都沒有,哪有肉好吃。

哎喲,磕著牙了,難道大西北的石頭饃就是這樣做出來的?

他的表情太過於認真,搞得原本圍攻他的老知青都忍不住噗嗤笑出聲。

最後還是馮祥生維持住了立場,鼻孔裡發出一聲冷哼:“彆撒謊不打草稿,搞得像笑話一樣,說出去丟的是我知青的臉。”

新知青臉漲得通紅,試圖為自己辯解:“我沒撒謊,我說的是真的。”

還是田藍替他解了圍:“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你家在海邊吧?那很正常。現在冷藏技術跟不上,海鮮如果運不出去就隻能壞掉爛掉,就近銷售,市場飽和,所以便宜。”

新知青拚命點頭:“是是是,爛了連貓都不要吃,隻能給人家生產隊拖走了漚肥。我隊不行,我隊根本就沒田,除了山上能種點山芋之外,其他的東西都長不出來。”

他認真地看著田藍,“我報名來寧甘農場,就是想問問你,像我家那邊是不是也可以做台田,然後種莊稼?我同學給我看的雜誌。台田做出來了就能種莊稼。”

田藍搖頭:“既然你家在海邊,那就不適合做台田。”

少年露出了失望的神色,聲音都低了下去:“那我村是不是永遠都吃不上白麵了?”

田藍微微一笑:“也不一定,沿海沙灘薄地也是有農作物可以種植的,比方說油莎豆。這是一種新引進的油料作物,它很好,隻要種下去,你不管它也有收成。它不僅可以榨油,榨油剩下來的豆渣還可以當麵粉,篩出來的豆麩又能釀酒。它的草是天然的牧草,能長到一米多高。可以養牛養羊養豬還能養魚。除此以外,因為它能夠在沙地裡生長,還具有防風固沙的能力。”

眾人都在旁邊豎著耳朵聽呢。聽到這兒時,大家集體驚歎,媽呀,照這麼說,這玩意兒渾身上下都是寶,根本一點兒廢物都沒有了。

田藍認真地點頭:“當然,不然咱國家為什麼要花大力氣引進呢?這就是個寶貝。”

大家夥兒集體來了興趣,連老知青都忘記要在新人麵前維持住不與對方為伍的高冷姿態,追著問對方開啟的話題:“那我也種油莎豆吧,這個可比種糧食劃算多了。”

田藍搖頭,遺憾的很:“油莎豆雖然好種好管理,但是它非常難收。”

她伸出小指頭,示意大家看她的小指甲,“油莎豆就是這麼大的豆子,就像沒有外殼的花生米散落在土裡。而且它的根須非常的脆弱。我收花生的時候,拔一把,花生果就隨著根一塊出來了。但是油莎豆不行,你一拔它的豆子就會掉下來,重新滾回土裡,得一點點的撿。比方說你種一畝地的稻子或者麥子,你一個人一天就能收獲了。但是換成油莎豆的話,你得15個人齊齊上陣,才能收獲,花費的人力成本太高了。”

這也是為什麼中國是缺油大國,油莎豆現在就已經引進,卻到半個世紀後依然是小眾食品。

邵明歎氣:“這油莎豆也太折騰了,就不能好好待在根上嗎?”

田藍搖頭,正色道:“當然不行,它生長的目的又不是為了被人吃掉。果實容易脫落,埋在沙子裡,等到第2年春天它又會自己發芽了。”

知青又高興起來,他半點都沒被嚇到,相當富有革命樂觀主義精神:“沒關係,我人多力量大。我有600多號人呢,一畝地15個人,我起碼可以種40畝地油莎豆。種吧種吧,我馬上種,不是會自己發芽嗎?都不用育秧了,到時候直接移栽。種這種豆子的話,還可以擋風沙呢。”

田藍卻搖頭:“你秋天把油莎豆收起來之後,地麵又光禿禿的了,還怎麼擋風沙?”

知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如何選擇了。隻有一人喊了起來:“不是還可以當草喂牛羊嗎?那我把它做成草原專門放牧好了,也不一定非要挖它的豆子呀。到時候它自己再重新發芽,都不用再補種牧草了。”

眾人跟著高興起來,對對對,的確是個好辦法。都長一米多高了,到時候割掉一半,剩下的還可以擋風沙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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