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六十年代好種田(捉蟲)(1 / 2)

三江農場的農學夜校就是從一本英文農學雜誌開始的。

田藍先是給學生們詳細講解文章內容,然後又趁機暗搓搓地夾帶私貨,自己編寫相關內容,以讓大家做完形填空和理解的方式,瘋狂輸出。

剛開班的時候,過來上課的隻有這群大學生。後麵進行了不到一個禮拜,就有中學生也跟著跑過來了。

倒不是大家求知若渴,都是從學生時代過來的,誰還不了解誰呀。假如沒老師看著單憑學生的自覺性,你指望他好好學習?做人還是要直麵慘淡的人生比較現實。

大家之所以跑過來,是因為小禮堂的環境好啊。左右窗戶一開,過堂風一起,哎喲,那叫一個涼快。

在夏日炎炎似火燒的三江平原,大晚上的有這麼一處納涼聖地,實在太棒了。

事實上其他農場職工也想進來乘涼,但現在雖然搞文化運動,可廣大職工對於大學生還是有本能的畏懼,或者說是對知識的敬畏,總不好意思打擾人家讀書人。

於是能夠厚著臉皮堂而皇之跑進來乘涼的隻有中小學生了。

田藍才不管他們是來乾什麼的,來了就是她的人。來了就不準調皮搗蛋,來了就必須乖乖坐在位子上,聽姐姐上課。

聽不懂英語沒關係,那就好好聽中文。姐姐會用中文再仔細講一遍的,誰不認真聽講,喊你起來回答問題,你牛頭不對馬嘴。那麼對不起,自己站牆角。

對,你沒聽錯,就是站著聽課。省得你小風一吹就打起盹來,直接把課堂當成了臥室。

即便她如此凶殘,廣大中小學生還不敢呲牙。因為無論搞運動還是搞活動,大學生們都能直接碾壓了他們。農場的小孩還不敢逃跑,因為隻有待在小禮堂上課,他們才能免於晚上還得幫家裡乾活的命運。

比起大晚上的滿頭汗不停地乾活,顯然是坐在小禮堂裡吹清涼的晚風舒服多了。

中小學生們跟著吹了一個禮拜的晚風,上癮了,舍不得走。

可是田藍的課堂卻要轉移陣地了。

為什麼?

七月暴雨天氣過去了,大家也種完了稻子,栽完了空心菜,沒有繼續留在農場的迫切必要了啊。

況且雨都停了,你們還不上山趕緊去改造冷浸田嗎?難不成你們放棄了這一季的麥子,準備等明年春天再種稻子嗎?

不能,堅決不能。

雖然大家打賭打輸了,也吃到了南瓜和蜜瓜,但大學生們是有自尊心的,他們還記得自己說過的話。

改造冷浸田,為整個三江農場增加萬畝良田。

八月烈日紅似火,剛好方便新翻的壟田好好曬曬太陽,等到十月份可以播種小麥。

大學生們是乾淨利落,連新修好的營房都顧不上住一天,直接收拾了東西出發。

中學生和小學生們卻傻眼了。他們走了,那自己怎麼辦?不用上課了,家裡肯定會抓著他們大晚上也要乾活的。

這群娃眼睛珠子咕嚕嚕轉了一通,立刻有了決斷。他們紛紛表示感受到了偉大領袖所說的,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真諦,決定要深入學習農業知識。在勞動中學習,在學習中勞動。

大學生們集體想翻白眼。瞧瞧這幫崽子,瞎話張嘴就來。他們還好好學習農業知識呢。一個個分明就是衝著果乾來的。

這果乾從何而來?當然是寧甘農場。那幫知青也不曉得對三江平原有什麼誤解,啥東西都給田藍寄。

就說這果乾吧,三江平原好歹是魚米之鄉,難不成還少了她一口果乾吃。

好吧,其實是真的少。

倒不是三江平原種不了果樹,而是現在實行的是集體經濟。山上地上種什麼東西都是計劃好了的。

在以糧為綱的時代,在林木是重要的經濟作物的時候,水果作為非必需品,還真沒多少生長空間。

正因為如此,田藍的果乾就分外受歡迎。課堂上多少小孩踴躍舉手,就是衝著回答正確了之後獎勵的果乾。

現在他們為著一口吃的,不惜要求上山跟著一塊兒乾活。田藍能拒絕嗎?當然不能。

她怎麼可以打消孩子們對於農業事業赤誠的心呢?必須得安排上。

隻不過這麼多人跟著一塊兒上山,吃飯住宿是大問題。她無力解決,得農場出麵。

農場倒也沒糾結,主要是家長鼎力支持。

八月不是農忙時節,現在學校又不上課。放這些孩子在外頭瞎玩,搞不好哪天下河遊泳時就淹死了。不如讓他們跟著知青去乾活,最起碼的,可以混個一日三餐。

既然如此,農場索性大手一揮,直接讓大孩子帶小孩子,省得他們鬨騰。

大家頓時挺高了胸膛,雄赳赳氣昂昂地跟隨隊伍往山上去。

老職工們扛著鋤頭下地時,瞧見他們神氣活現的樣子,還開玩笑道:“你們這是給自己找好老師了?”

好幾個小學生立刻喊:“對,我們找的是根正苗紅的好老師。”

田藍就假裝沒聽見,他們能不舉著領袖的畫像走在太陽底下,她就謝天謝地了。實在是直到現在她碰上這種情況,仍然感覺好尬。

老職工哈哈大笑,有人主動問田藍:“小田,前麵那些高粱是不是你種的?我的天啦!你這個高粱兩極分化啊,左邊老高老高,比右邊高出一半呢。”

大中小學生們立刻來了興趣,全都追著問:“真的?”

“那當然了。”先前提問的人伸手一指,“不就長在那邊嗎?你們自己過去看一眼就知道了。你用的什麼肥料啊?這個甜高粱怎麼長這麼高?”

田藍眨了下眼睛,笑道:“秘密!現在還不到收獲的時候。等開始收割了,它能長更高。”

學生們已經等不及,集體朝著實驗田的方向跑。

大家還沒走到田邊,就瞧見高高的甜秸稈。

哇,好大一片青紗帳,鬱鬱蔥蔥的,被夏天的風吹得微微搖晃。那長長寬寬的葉片舒展開來,姿態愜意的很。

在三江平原,甜高粱又被稱為青甘蔗。有自留地的人家偶爾也會種上一些,主要給小孩當零嘴。

田藍挺大方的,她直接掰了高粱杆子,分給大家嘗嘗味道。

“現在還不到最甜的時候。等到秋天,它的糖分貯存的更多,你們就會發現它比甘蔗還甜。”

不過現在大家咀嚼著甜秸稈,就感覺這甜度已經相當可以了。

田藍還在滔滔不絕地介紹:“甜高粱的用途很多,它上麵能結籽,就是高粱米。下麵的秸稈可以用來榨糖或者發酵做飼料,豬牛羊都愛吃。其中榨糖剩下來的渣子可以發酵用來釀酒,接下來的廢渣還可以生產紙張,造紙剩下的廢棄物又可以提煉做固沙劑,用來改良沙漠。”

大家聽到這裡,立刻敏感起來。呀,又是沙漠。三江平原,魚米之鄉,哪兒來的沙漠?她心心念念的還是大西北吧。

田藍落落大方:“大西北的條件比不上三江平原,那裡缺水,隻適合種植耗水量不多的作物。其中甜高粱具有一定的耐鹽堿性,耐貧瘠乾旱,所以適合在寧甘地區生長。同時,寧甘地區畜牧業發達,需要大量的牛羊飼料,甜高粱剛好可以填補空缺。”

高衛東他們聽了就心裡頭挺不是滋味。要說這人也來三江平原好幾個月了,怎麼就一點點歸屬感都沒有呢?張口閉口還是大西北。

他立刻轉移話題:“你這兩邊的甜高粱是不同的品種嗎?為什麼會長得差彆這麼大?”

打個不恰當的比方,這兩片高粱擺在一起,感覺就像兒子跟爸爸,身材差彆可真大。

田藍笑了起來:“是同樣的種子,不過這邊經過了特殊處理。現在你們還看不出來,等到秋天玉米和稻子收獲的時候,你們就能瞧出兩邊的不同。它們同樣是有一部分經過了特殊處理。”

眾人立刻來了興趣。這些種子是喝了王母娘娘的瓊漿玉液嗎?一下子竄出這麼高,也太神奇了吧。

不對不對,她肯定是偷偷用了進口尿素。

他們農場種地瓜示範田的時候,就暗地裡用的尿素。一個地瓜足足18斤重呢。哇,當時將軍抱著那大地瓜拍照片,效果可轟動了。

田藍驚訝地挑高了眉毛,尿素有這麼神啊?18斤重的地瓜,那趕得上一個大南瓜了。可見所有的肥料都是最開始用的時候效果最好,等到時間久了,慢慢的,植物都麻木了。

她笑著搖頭:“沒用,不信你們問他們。我們可是打賭的,說好了兩邊誰都不能用化肥。我用的是生物菌肥,5406菌聽說過沒有?我這個肥料跟他們是一個概念,隻是品種不太一樣而已。兩邊都用了,所以關鍵點還是在種子的處理。”

她越是這麼說,大家的胃口被吊得越高。眾人都不急著上山了,全都追著她問:“到底怎麼處理呀?”

如果水稻跟玉米都跟著高粱一樣,長得這麼肥大,那結出來的籽兒肯定大量肯定多。

田藍沒有直接給答案,反而開始跟他們東拉西扯。

“曾經有位搞水稻研究的人,做過一個夢。夢裡麵,水稻長得像大樹一樣高,又粗又壯,結出來的稻穗就像高粱穗一樣又粗又長,那稻子呢,一顆顆的跟花生米一樣大。”

眾人都驚呼起來,還有小學生直接嚷嚷出聲:“媽呀,要是真這樣的話,咱們種上一棵,就夠一家吃一年了。”

田藍笑著點頭:“差不多真夠吃了。”

那小學生激動得臉上紅撲撲:“那咱們就種這樣的稻子呀,那多省事。種一棵可以吃好多年了。”

農忙的時候,農場小孩都要下田乾活的。栽秧是什麼滋味?隻要體會過一回,就不會再願意來第二趟。

人群裡立刻發出嗡嗡的聲音,好些人盯著田藍問:“你有種子嗎?你怎麼不拿出來用啊?”

田藍搖頭:“我沒這樣的稻種,事實上,現在全世界可能都沒有。”

眾人感受到了被戲弄的憤怒,沒有,那你說個毛線啊。

田藍正色道:“現在沒有,不代表以後肯定沒有。就好像上萬年前,我們的老祖宗馴化野生稻開始人工種植的時候,可能完全沒辦法想象一棵稻上能長這麼長的稻穗,有這麼多粒種子。我們今天吃的水稻、小麥、高粱、玉米、地瓜以及各種各樣的蔬菜水果,都是經過無數次選種育種得到的結果。比方說茄子,最原始的茄子長出來的果子隻有你的小拇指粗細。但是經過一代代的選種育種之後,我們現在吃的茄子就已經這麼粗了。”

學生們已經不耐煩聽她東拉西扯,焦急地催促:“那你說水稻樹要怎麼種出來?”

田藍笑眯眯的:“彆著急呀,你們又沒了解過這方麵的知識,我不給你們攤開來講你們也聽不懂的。”

於是大家隻能耐下性子聽她鬼扯什麼外國有一種巨樹有100米高,直徑達到了10米。之所以它會變成現在這樣,是因為在漫長的曆史進化中發生了突變,所以才如此巨大。

所有的生物之所以會成為現在的模樣,都是它們適應自然條件變化的結果。

橘生淮南則為橘,橘生淮北則為枳。同樣的種子種在不同的土壤裡,長出來的味道都不一樣。

大家點頭,她說的似乎有點道理。

田藍看了一圈,感覺火候差不多了,就不在東拉西扯,而是切入主題:“自然條件的變化具有強烈的偶然性,極端變化下留下的結果也是散落在世界各處,想要尋找十分艱難。我們做育種工作除了四處挑選已經有的種子進行進一步培育工作之外,還要人為的創造模擬出自然條件變化。而這種變化又分成物理化學不同的方法。像秋水仙堿誘導植物多倍體的產生屬於化學方法。像我應用的極低溫誘導種子變化,就是物理手段。”

等等,極低溫誘導,這是什麼意思?

田藍笑道:“就是在極度低溫的環境下,迫使種子內部發生變化,產生變異遺傳,來適應極端環境。這樣的種子種下去之後就會形成變異植株,如此進行篩選,可以做進一步的育種工作。”

大家聽得似懂非懂,隻覺得好神奇。就這麼凍一凍,就能發生這麼大的變化?那也也太絕了。

田藍的眼睛笑成了月牙兒:“生物有無限潛能,生命為了延續下去,可以迫使自己發生各種變化來適應。就好像我們人一樣,生命的延續曆史就是生存環境的變化曆史寫照。所以說,育種工作就是在觸摸生命變化的曆史。感興趣的同學,後麵可以加入我們育種工作小組,專門做各種優質糧種的栽培。”

好些小學生都激動起來,他們還惦記著那棵水稻樹呢。

既然凍一凍,高粱都能長這麼高這麼大,那麼是不是多凍幾回,水稻就能長成參天大樹了?那可太棒了。

田藍搖頭,直接打消他們的癡心妄想:“育種工作沒有大家想的這麼簡單,得到一種可以穩定遺傳的新品種,起碼得花上七八年乃至十幾幾十年的時間。在這個過程中任何意外,比方說搜集到的種子被人拿去喂雞了,那麼就會前功儘棄。”

小學生隊伍裡爆發出哄笑聲,好幾個人都推搡著一個男孩,嘿嘿地笑:“被你媽拿去喂雞了。”

那被揶揄的男孩完全看不出當晚的戾氣,還漲紅著一張臉強調:“我家的雞都被殺了。”

他媽是哭的很傷心,但他自己沒啥感覺。因為他家雞生的蛋都是用來換鹽換針頭線腦,也吃不到他嘴裡。

至於他媽天天拍著大腿哭天搶地,她哪天不哭著強調自己被欺負了啊。他聽多了自然也就麻木了。

田藍看了眼那個男孩,當真不知道該說什麼,索性主動詢問:“那你要不要一塊兒去培育種子?”

周圍人哄笑起來,集體攛掇他:“你去你去,你的種子,你媽不敢讓雞吃。”

男孩懊惱的很,氣急敗壞地強調:“我們家都沒雞了。”

可惜他沒吃到那些雞,都被農場拿走了。

不知道是不是恥於與之為伍,旁邊的大學生們主動轉移了話題。

高衛東指著玉米杆子問:“玉米又是怎麼回事?這邊的玉米杆子比這邊的矮小啊,還長得這麼密。你這是不打算結玉米,直接長杆子了嗎?”

他這一說,其他人才注意到兩片玉米地的特殊之處。還是一大一小一高一矮,隻不過那小的矮的並非跟平常的玉米一樣,而是格外低矮些。

嗐,可真是的,這樣的玉米又有什麼用?長得這麼弱小,到時候怎麼結玉米棒子呀?

田藍伸出了手指頭,示意大家看:“你們瞧,我的大拇指是不是很有力氣?但是,來一位高小的同學,我們比劃一下,你用你的拳頭來抵我的大拇指。”

結果在場的高小學生,個子都跟他差不多。即便比她矮的,人家的手伸出來也不比她小,完全沒有對照效果。

大學生們都笑噴了,這個小初中生平常一直在他們麵前充老大,關鍵時刻就漏氣了。

田藍咬咬牙,決定轉換思維。她伸手招呼高衛東:“你過來一下,伸出你的大拇指。大家看到了吧?他的手比我大很多,他的大拇指也很有力氣。但是,當我的手握成拳頭,去跟他的大拇指對抗,誰輸誰贏?”

眾人看著,開始起哄:“是他讓著你的。”

田藍哭笑不得:“你們自己試驗一下,看需不需要相讓。團結就是力量,一根手指頭再有力氣也不是一個拳頭的對手。同樣的,我們來看這片玉米地。這些玉米杆子大家都看到了,低矮瘦小。但與此同時,正是因為它這個特點,所以同樣麵積的土地上,就能種植下更多的這樣的玉米。這樣的結果是什麼?我們做一道數學,假設普通玉米一棵能結二兩玉米,一畝地可以種植3000棵,那麼產量是多少?”

這個題目挺簡單的,就連高小的學生都能喊出聲:“600斤。”

“好。當玉米變得又矮又小,那他一顆隻能結一斤半的玉米,但是一畝地可以種下4500棵,那麼它的畝產量又是多少?”

這題有點難度了,因為他們手上沒有草稿紙,1.5×4500需要一點點時間才能得到答案。

高年級的學生們就展現出自己的優勢了,高衛東率先給出答案:“675斤。”

田藍笑著點頭:“沒錯,結果就是增產了75斤。正常情況下,如果玉米的品種選擇得當的話,這個增產值可以達到20%。”

她沒誇張,這個時代的玉米一畝地能長2000株就算是密植了。老電影裡的玉米地稀稀疏疏的,兩棵玉米之間能停一輛自行車不是田主疏於料理田地,而是種子隻能長成這樣。

在應用新品種之後,她說增產百分之二十已經相當保守,達到增加一半都有希望。

所有人都發出了嘩然聲。這麼誇張嗎?把玉米變矮變小了,反而產量增加了,實在太不可思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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