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1、六十年代好種田(捉蟲)(1 / 2)

大學生們憋足了勁兒要為榮譽而戰。

田藍卻氣定神閒,完全沒將對手熊熊燃燒的目光之火當回事。

她將麥種都拜托給了趙老師,然後輕飄飄地招呼人:“走吧,還賴在這裡吃晚飯不成?我還以為你們打算趁著天黑前好歹再做幾個浮床呢。”

這回連王老師都聽不下去,把她拉旁邊,委婉地提醒:“要團結友愛,和同誌們打成一片。”

她咽下了剩下的話,她不想田藍因為這些學生對他們夫妻的態度而和他們鬨矛盾。這樣,對田藍不好。

田藍笑嘻嘻的:“沒事,王老師,麥子的事情,我就麻煩你們了,我得趕著把稻子種下去,不然就晚了。”

她想把這些學生當同誌,人家要搭理她才成啊。你指望大學生能聽初中生指揮?換位思考,讓她聽她家學渣表弟的話,她會直接揍到那崽子身體力行地明白什麼叫踏實做人的道理。

想要讓她信服,很簡單,全方位碾壓她,讓她瞪大眼睛膜拜。對,她就是這樣的膚淺。她看人的眼光也是這樣的膚淺。

對付中二期青少年最好的方法就是夠強大,而且千萬得保持住高冷的姿態。你越是和顏悅色,人家越不當回事。你冷著他,他說不定還上趕著往你身邊湊。

彆問她為什麼知道,人不輕狂枉少年。老學姐雖然畢業了,可也曾經青蔥過呀。

田藍笑眯眯地問大學生們:“你們誰打算留在山上一塊兒給小麥育種。醜話說在前麵,這活辛苦,你們可以手心手背點兵點將點到誰誰就上或者抓鬮,到時候被選中了就自認倒黴吧,省得感覺自己是被陷害了。”

跟唐薇關係交好的兩位女生立刻舉起手來,沒好氣道:“我們來,小妹妹,天底下不是隻有你才能吃苦。我們在冰碴子裡挖水渠的時候,你還不知道在哪兒呢。”

田藍從善如流:“哦,你說去年冬天啊。那會兒我在戈壁灘上蓋大棚啊,當時我們應該獲得了西紅柿黃瓜還有辣椒的豐收。”

嗬,你就炫耀吧。

大學生們集體掉頭,告辭!

然而辭不了,大家還得一塊兒結伴下山。下山比上山更艱難,大家靠著兩條腿走回農場時,天色都發灰了。

照理說,他們應該趕緊吃飯洗澡躺下睡覺,這樣才好跟巡邏隊輪大夜班。高衛東等人卻挑釁地看田藍:“怎麼樣?趁著天黑透之前,咱們把竹子給砍了。”

三江農場山上茂林修竹,鬱鬱蔥蔥。其中樹和竹子都是集體財產,但前者有專門的護林員看管,後者卻是誰想用就自己去砍。

田藍一開始還驚訝農場這麼大方,不怕竹筍被挖絕了代啊。後來王老師聽到她念叨,就哭笑不得地提醒她,竹筍得有油水燒,不然根本沒辦法吃。

田藍就在心中嗬嗬,那是大家尚未發現泡椒筍的美味,不然大熊貓都得瑟瑟發抖。

現在嘛,毛竹已經長得老高,沒有竹筍可吃,那就砍竹子做浮床吧。

不過在此之前,大家還得再回一趟農場,申請勞動工具。農具是重要的生產資料,由倉庫統一保管的。

大家沿著堤壩往回走,迎頭碰上巡邏隊的人。相熟的職工就衝他們喊:“怎麼這麼早就過來了?多睡會兒,11點再過來接班。”

高衛東意味深長地看了眼田藍,然後大聲回答:“不了,趁著天亮多乾點活。要是今天月色好的話,還能再多做幾個小時的事。”

巡邏隊的人轟然大笑,哎喲,這幫大學生,估計隻曉得公曆不懂農曆。馬上就小暑了,哪兒來的月亮?天晴的話也是滿天的星星。

高衛東等人強行挽尊:“那就著星光乾活也行。”

田藍直接打斷他們的癡心妄想:“行了,砍完竹子就回去睡覺。怎麼,你們還想逃掉夜裡的巡邏不成?”

豬還得養肥了再殺呢,社會主義乾飯人雖然隻要乾不死就往死裡乾,但前提是不能過勞死啊。

大學生們集體深吸氣再呼氣,彼此告誡同伴。忍住忍住,千萬不能跟小孩子一般見識。他們得保持風度。

偏偏旁邊巡邏隊的人還笑:“就是,不要殺雞取卵嘛,該睡覺的時候還是得睡覺的。”

前麵傳來吵吵嚷嚷的聲音,有人大喊:“謝將軍來了。”

巡邏隊的人立刻踮起了腳尖,往聲音來的方向張望,還有人表達對這群學生娃的羨慕:“哎喲,大學生就是不一樣,連將軍都過來看你們了。我來農場三年了,還不知道謝將軍長什麼樣呢。”

學生們也搞不清楚,現在又沒電視,報紙上也不可能天天登軍區一把手的照片。就連田藍,一眼都沒瞧出來誰是謝將軍,因為大家穿的都是一樣的軍裝,而她本人對職銜標識並沒有那麼敏感。

直到謝將軍跟他們這幫學生一一握手,她才知道中間那個其貌不揚身材矮胖的中年男人是這裡的大boss。握手的瞬間,她感覺有點奇怪,低頭一看,原來謝將軍無名指斷了一截,小指連著往下的手掌都消失了。

這雙手上全是老繭,完全不像身居高位的領導。

謝將軍高門大嗓,眼睛瞄了一圈,大聲詢問:“你們誰是田藍?”

田藍有點驚訝,哎喲喂,不是說這個年代人基本比較含蓄嗎?大boss現在就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明目張膽地替她撐腰了?哎哎哎,大可不必,這個影響不太好。

她略有些羞澀地上前,努力想讓自己看上去分外低調:“我是田藍。”

“寧甘農場來的那個?”

田藍點點頭:“是,我5月份從寧甘農場來的。”

謝將軍的眉毛又濃又黑,跟蠟筆小新似的,現在往上挑的時候,就好像有誰拿著毛筆蘸著墨在上麵劃了兩道,他嗓門一開,周圍人耳朵就嗡嗡作響:“你說說看,這個水麵稻子現在也能種?”

田藍下意識地想捂耳朵,因為這聲音真像炸.雷一樣。

吳處長看她沒反應過來的樣子,趕緊提醒了一句:“小田,你跟領導好好彙報一下,這個水麵種稻到底是怎麼回事?”

說著他還朝她使了個眼色。

田藍趕緊端正態度:“是,能種,這是無土栽培的一種表現。在場部領導的關心下,在吳處長的指揮下,在我們農場大學生的鼎力相助下,我們現在已經種了好幾畝稻子,目前水稻長勢良好,洪水也沒影響它們的生長。”

謝將軍手一揮,直接打斷了她的話:“我知道,我看見了,我問你現在能不能種?”

田藍腦袋瓜子“嗡”的一聲,腦海中浮現出個瘋狂的念頭,難不成……媽呀,這當過兵打過仗的人都這麼雷厲風行嗎?

她原本以為再怎麼說農場也要等到秋收時,看到水上稻的產量,才會信服,繼而生出心思擴大種植麵積。

沒想到現在農場就有了想法。

她立刻點頭:“能種,馬上種下去,11月份前能收稻子。”

“我是說沒有秧苗,直接撒稻種,能不能種?”

田藍一咬牙,當場下保證書:“能!不過稻種要經過特殊處理,預防晚期的凍害。”

謝將軍回頭看吳處長,直接問對方的意思:“這個稻子,你看到時候能長出來不?”

田藍的心立刻揪到了一起,她死死盯著吳處長,生怕對方關鍵時刻不給力。

畢竟她一個還沒成年的小知青,即便說錯了,什麼也沒什麼大不了,小孩子總是容易犯錯誤的。可吳處長是專家,是這裡的技術主管。他嘴裡說出來的話,這要作為領導下決定的參考意見的。

吳處長抬眼睛,越過了田藍的臉,與謝將軍對視:“我現在還找不到水稻不能結籽的理由,我認為完全可以一試。”

謝將軍的濃眉又上下跳動,直接表達不滿:“你也說可以試,怎麼還這樣扣扣索索的。既然種了,就多種點,這樣才能瞧出效果來。光這麼一點,夠啥子用呢?”

田藍心中“砰”的一聲,煙花直接飛上了天。她簡直要跳起來翻跟頭了。

太好了!大boss對水麵種植感興趣,就意味著隻要他們秋天獲得了豐收,明年水麵莊稼的種植麵積起碼可以達到上萬畝。

她大著膽子提要求:“將軍,如果我們水麵種糧的麵積可以達到計劃圍墾造田的麵積,那麼是不是可以暫緩填湖?水麵跟水下可以實現立體種養殖,比單純的泄湖造田綜合產量更高。”

謝將軍笑了起來,他的笑聲比說話的嗓門還大。要不是近在咫尺,田藍都要以為是天上又開始打雷了。

“你個娃娃,膽子很大嘛。娃娃的膽子就得大,不能畏畏縮縮的,什麼都不敢說,什麼都不敢做。要是這樣,那就完蛋嘍!”

他伸出手掌,一個指著大學生,“你們很好,不愧是我們國家自己培養出來的大學生,很有誌氣!”

田藍趁機安利:“他們特彆好,他們還打算種完水上稻之後,就去改造爛泥田冷浸田,爭取為咱們三江平原再多增加幾萬畝的良田。我很為哥哥姐姐們的精神感動,我要向他們好好學習。”

大學生們剛被大領導誇獎的已經在天上飛,這會兒聽到田藍的話,他們直接頭一栽,重重地掉下來。

娘哎,開什麼玩笑?這小丫頭可真是張口就來。她還向他們學習?她不冷嘲熱諷,陰陽怪氣,他們就謝天謝地了。

可是這話對領導的胃口啊。

謝將軍高興地直點頭:“好,很好,就是要有這個誌氣。國家培養你們念書,讓你們有知識有文化,就是希望你們投入到國家建設中來。多出幾萬畝,幾十萬畝良田,我們就能多打幾億斤糧食,自給自足,還能支援地方。”

他眼睛看向田藍,“你說不填湖,那你們就打出幾億斤糧食來,我不管你們是怎麼弄出來的,我隻認糧食!”

大學生們原本就情緒激動,這會兒更是被激發出了豪情,當場拍胸口保證:“我們一定會好好搞農業,絕對少不了這幾億斤糧食!”

謝將軍都走出去老遠了,眾人還激動得渾身直打哆嗦。

高衛東手振臂一呼:“走,同誌們,我們去打造我們的萬畝良田!”

哎喲,不得不說,領導的肯定就像一針興奮.劑,這群大姑娘小夥子個個都跟打了雞血一樣,乾活乾到飛起。

要不是田藍冒著挨揍的風險,又發揮老陰陽人的功力,將他們騙回小禮堂睡覺。估計他們還要摸著黑繼續砍竹子。

可即便躺在門板上,睡在麥草中間,眾人還是興奮得不行。

大家嘰嘰喳喳,一會兒討論要如何改進浮床的製作辦法,用最經濟實惠的竹子製作出最大麵積的浮床,一會兒又商量著要如何提高工作效率,爭取儘快將稻子種下去。

田藍在旁邊安安靜靜的聽著,一時間她甚至覺得他們是可愛的。青春多好啊,明媚的青春,連漆黑的夜,昏黃的燈光,在這樣的青春麵前都顯得分外溫柔。

她枕著溫柔,沉沉地進入了夢鄉。

即便沒有月光如流水般撫慰著大地,縱使星光,也讓人心悅神怡。

田藍醒過來時,小禮堂已經靜悄悄的,隻有窗外的蟲鳴和大家沉睡時打起的小呼嚕。

說來真有意思,連這呼嚕聲,她聽了也覺得心情愉悅,甚至感覺不用急著起床去上廁所,還可以躺著繼續聽會兒。

門外響起了急促的腳步聲,有人扯著嗓子喊了句:“起……”

那聲音起的急促,結束的也乾脆利落,似乎是被人捂住了嘴巴。

另一個聲音顯然壓低了:“喊什麼喊?你沒眼睛看。這幫娃娃多久沒睡覺了。他們沒輕沒重一點數都沒有,你也要揣著明白裝糊塗嗎?哪能把人往死裡糗?走走走,等到天亮再說。”

田藍忍不住笑了,果然沒有月亮,星星同樣溫柔。隻要感受到善意,即便躺在門板上,睡在麥草堆中,也同樣是美好的夜晚。

這種好心情一直持續到田藍去倉庫領水麵種稻需要的糧種。

她看著管理員推給她的布袋,難以置信:“就這些?”

媽呀,就這點兒東西,最多能種100畝吧。大boss都發話了,要求擴大種植麵積,這擴大的標準是不是有點兒低呀?

管理員滿臉認真:“就是這些,種植10畝,沒有多餘的糧種了。”

大學生們同樣不滿意,他們已經擼起袖子準備大乾一場。舞台有多大成就才有多大,就這點東西怎麼夠他們發揮?

可惜培養基質不夠用,他們可以上山去挖腐殖質。沒有糧種,他們又要從哪兒變出來?

田藍咬咬牙,招呼眾人:“跟我走,我們自己找稻種。”

哪裡有稻種,當然是育種室了。

王老師和趙老師已經上了山,既然他們家都寄給田藍住,那育種室剩下的稻種自然也歸田藍了。

大學生們長了見識,完全沒想到,外表看起來如此破敗的屋子裡麵居然大有乾坤。好多種子呀,光是稻種,居然分門彆類擺了足足十幾樣。

好幾個人都驚歎:“怎麼有這麼多種稻子?”

田藍不動聲色:“你們以為呢?你們現在吃的稻米,就是經過千百年的篩選才進化出的結果。為了提高我國的糧食產量,多少農業人一絲不苟的工作才收集到這些稻種。”

她抬起頭,似笑非笑,“怎麼樣?這可是老右收起來的稻種,你們敢不敢種啊?”

高衛東不耐煩道:“你陰陽怪氣個什麼勁?種,有什麼好不敢種的?我們還待在一個農場,呼吸相同的空氣呢。難不成我們還弄個防毒麵罩套在臉上,至於嗎?”

他的同伴中好幾個人麵麵相覷,似乎有些為難。

高衛東一直憋著火呢,這會兒立刻吼出聲:“怎麼,不想乾?不想乾趁早走,彆磨磨唧唧的耽誤事。”

他是班長,雖然現在學校停課了,大家也不在校園裡,但他積威猶在。他一發話,其他好些同學都點頭:“就是磨嘰個啥,趕緊乾活,這都什麼時候了?我們家這會兒都收割稻子了。”

先前有意見的同學不好犯眾怒,隻能勉為其難地點頭:“好吧,稻子是沒罪的。”

田藍差點兒沒一個白眼翻上天。假如不是急著趕緊把稻子種下去,她非得懟到對方懷疑人生。

事實證明,她的決定是英明神武的,因為她要帶的兵還不止這群大學生。

也不曉得農場是出於什麼考量,大概是覺得一隻羊是放,一群羊也是放,反正現在學校都停課了,一堆熊孩子放在外麵沒人管,反而是隱患,所以索性將中學生和高小生都趕來給他們知青幫忙,搞這個大領導點名要求的水麵種稻。

大學生們集體不滿,他們要的是東西,不是這群小東西。

天底下的大孩子都一樣,除非小孩子夠小可以當玩具,才受他們歡迎。否則半大的熊孩子完全沒辦法激發他們的愛心,他們隻會覺得煩死人。乾啥啥不行,搞破壞第一名。

田藍倒是說了句公道話:“沒魚蝦也行,湊合著用吧。”

大學生們可不願意,這種事情怎麼能湊合?

田藍想翻白眼,還沒動手做呢,你挑三揀四個什麼勁?哦,一開始覺得不好就真不好嗎?當年川軍出川的時候,還被各個部隊嫌棄。最後人家打成什麼樣?威震四海。

可惜這個例子不能拿出來說,明顯的政治不正確。

田藍直接翻了個白眼,相當傲慢:“我都沒嫌棄你們,你們憑什麼嫌棄他們?”

好幾位大學生的拳頭都捏緊了,彆以為你被大boss點名表揚了,大家就要對你另眼相看。做人不要太過分!

田藍完全不懂見好就收,還當場下命令:“你們自行組隊,把這些農場的學生給分化掉,教會他們水麵種稻。”

吩咐完之後,她又習慣性地陰陽怪氣,“你們都大學生了,該不會管不住這群小孩吧?要不要我再去找點大人過來啊?”

什麼叫做嘴賤本賤?說的就是田藍這種人,專門往人痛點上戳。剛成年的孩子最討厭的是什麼?當然是旁人不把他們當大人看。

高衛東瞪眼睛:“我們就是大人,我們能管好小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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