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六十年代好種田(捉蟲)(2 / 2)

大中小學生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雖然心裡頭有個聲音告訴他們,蔬菜公司不願意這麼麻煩。但他們又堅信,但凡真的全心全意為人民服務,不搞官老爺的做派,蔬菜公司肯定得急群眾之所急,想群眾之所想。

哼,要是這幫人搞官老爺那一套,那就砸爛他們的店,讓他們曉得社會主義新中國是人民當家作主的。

對,隻要茭白好,隻要茭白獨一無二,那蔬菜公司肯定過來收購。

大家瞬間就信心十足起來,感覺種植茭白是個不錯的選擇。

高衛東微微皺眉,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但是蔬菜公司搞收購是按照哪裡東西最有名氣就收哪裡的。三江平原以蓮藕著稱,茭白倒是從來沒聽說過。”

田藍笑了起來:“因為以前沒人做啊,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你是要做那個栽樹的人還是做乘涼的?”

那肯定必須得是栽樹的呀。乘涼的那都是二世祖,好羞恥的呢。

青少年同學們又開始激動了,大家越說越激烈,好些人都臉上通紅。

有人大聲喊著:“那我們趕緊種茭白吧,到時候年年都可以夏天吃茭白。那可太好了,我就喜歡茭白炒毛豆米。”

其他人跟著附和,挺好的,夏天又多了一種菜呢。

田藍等大家吵嚷嚷完了以後,才開口道:“好了,就這個話題,我再開啟另一個話題,關於大家所說的把山下的茭白移栽到山上之後,以後年年夏天都能吃上茭白這個話題,我得打擊一下大家,這事沒這麼容易。”

啊?

大家都開始茫然了,你到底想說什麼?前麵說茭白上山夏天收的是你,又說不行了的也是你。

田藍沒說話,隻轉過身在黑板上寫下“育種”兩個字。

她拍拍手,提醒眾人聽她說話:“這就是我們要討論的另外一個話題,關於種子的培育。”

她目光掃過眾人的臉,開口道,“我們之前的課堂上,趙老師和王老師已經跟大家講述過幾種主要農作物如何育種的問題。得到優良的種子之後,大家都知道雜交品種自己留種不行,驢馬生騾子,但騾子自己沒繁殖能力。得有專門的種子公司來生產種糧。但是非雜交品種就能自己一代代留種下去嗎?”

眾人愈發疑惑,那當然了。不然什麼叫做種糧呢?每年豐收之後有項重要的工作就是留種糧啊。

本地還有個罵人的話說你是連種糧都吃,意味著嘲諷你又饞又懶。因為種糧是誰都不能碰的東西。

田藍搖頭,直接打擊大家:“自繁自選自留自用在很長一段時間都是我們種業發展的狀況。這個好處在於相對成本低,我說的成本是指你不花錢買,但你投入的時間精力成本很高。為什麼?有沒有同學挑選過種糧?是不是要特彆小心,一定要選最飽滿狀況最好的那種?即便是這樣的種子最後長出來結果也未必好。為什麼?因為它的性狀是可以發生變化的,孟德斯鳩的遺傳性狀分離,我們上課的時候已經提過了。在自留種上麵,同樣有可能會發生性狀的改變,然後你希望的種子的優良基因它沒能完完全全的傳遞下來,後麵一代接一代就成了大耗子生小耗子,小耗子生小小耗子,一代不如一代。”

學生們笑了起來,什麼大耗子小耗子。小田老師明明最怕耗子,之前有隻耗子跑進屋裡,她叫的簡直跟殺豬似的。

田藍清清嗓子:“這也是我要講的,什麼叫做育種家種子,它的定義是育種家育成的遺傳性狀穩定的品種或親本最初的一批可用於繁殖原種的種子。給我記下來,我後麵會考名詞解釋的。”

原本隻是豎著耳朵帶著笑傾聽的人,嚇得立刻縮起了脖子。大學生跟中學生還好說,他們有的人是帶了筆記本上來的。小學生們就麻煩了,這個時代的小學生可沒什麼鉛筆跟作業本的說法。他們用的是石板和石筆,上課時寫寫畫畫還行,做筆記就不要想了。

田藍可不體諒他們的難處,直接提要求:“你們記不下來就好好跟哥哥姐姐學,學知識叫求學,不是彆人求你們學,搞搞清楚情況。”

一群半大的高小學生,隻能委委屈屈地看著大學生。

田藍當場下命令:“行了,今天定下來,1對1,每一位大學生都負責一位小學生。小學生學不好,我就把責任記在大學生頭上。”

大學生差點兒沒跳起來。憑什麼呀?好端端的他們就成了家教。

田藍一本正經:“能力越大責任越大,知識學得越多,傳遞知識的義務就越強。國家培養你們乾什麼的?就光管你們自己不管其他人啦?你們這種思想很危險啊,不符合我們社會主義的要求的。”

我勒個去。

大學生們差點集體暴走。要臉不要臉?天天跟老右混在一起的是她,拿大帽子扣他們的也是她。偏偏他們還拿她沒辦法。

為什麼?因為她把毛選倒背如流。你跟她扯什麼,她都能從毛選裡頭拿出原話來,證明她的觀點才是對的。

田藍在心裡嗬嗬,開啥玩笑?姐當年雖然是理科生,但中學時代姐的曆史跟政治100分的卷子都沒下過95。更彆說大學時姐還要修馬哲呢!

中學生們跟著幸災樂禍。哈哈哈哈,讓他們大耗子教小耗子去吧。

田藍皮笑肉不笑:“到時候大家一張卷子,希望我們的中學生哥哥姐姐不要輸給小學生弟弟妹妹。雖然大家都是革.命接班人,不分彼此,但麵子上掛得住掛不住就靠大家自己了。”

中學生們立刻縮腦袋,感覺人生有點悲傷。小學生起碼還有個家教,他們就啥指望都沒了。

田藍也不理會,隻繼續說下去:“育種家種子存在的意義在於大田種植的人也就是我們農民可以拿到能夠生產出優良性狀的種子。所以講一代種子培育出來之後,不是說就可以過河拆橋了,以後我自己靠著自己自留種就能高枕無憂了。你做不到的。什麼叫做術業有專攻?你不是木匠,你打不出來家具。你不是鐵匠,你也不曉得怎麼打鐵。你不是育種家,你沒辦法保證那種苛刻的育種環境,那你還得指望優秀的種糧發到你手裡。這個利益非常重大,糧食之所以能夠獲得增產,36%的部分都是靠種子的升級。”

學生們在底下竊竊私語,還互相交換眼神。

田藍也老實不客氣:“行了,大家也不用躲躲閃閃的。我的意思是,既然國家和我們偉大的領袖並沒有阻止右.派分子繼續工作,那也請我們所有人尊重他們的勞動成果。他們正在勞動中不斷地改正自身錯誤,並沒有被宣判死刑。在此之前,我們都知道,國家給部分右.派分子摘帽了。這說明什麼?說明我們偉大的領袖認為他們能改好。領袖都願意給他們機會,你們不打算給嗎?你們是不是要給領袖的精神對著乾?”

這個指控實在太嚴厲了,比如說人殺人放火無惡不作還嚴重,所有人都變了顏色。

田藍趁機下定論:“好了,既然大家沒這個想法,我們就好好遵循領袖的指示以糧為綱,備戰備荒為人民,認真搞好生產建設。”

台下陷入了沉默,好在終歸沒人當場反駁她。大概是因為她嘴巴厲害,語錄背的最熟溜,毛選看的比誰都認真。真正吵起來,萬一在她麵前落了下風,一時說錯話,叫她直接扣上修正分子或者反革.命的帽子,風險實在太大。

所以,算了吧。好漢不吃眼前虧,避其鋒芒。

隻高衛東舉起手來,將話題拉回頭:“你彆扯了,咱們在說茭白的問題。”

對對對,大家趕緊附和,沒錯。好好的說生產呢,一下子又扯那麼遠。

田藍笑道:“行,我們就說回茭白。剛才我們提到了茭白在氣溫達到30℃以上就停止育茭。為什麼呢?這是它的一種自我保護機製,它要在合適的條件下生長發育,這樣能夠更好的傳遞基因。我們現在人為育種,是幫它改善了生活條件。但它作為生物具備獨立自主的本能。就好像我們不能把自己的國防事業交給蘇聯,啥都指望人家,我們條件再難也得自己上一個道理。人家茭白在高山上,溫度30℃達到了以下,所以它開始育茭了。但時間長了以後,它就適應了這樣的環境,它又重新調整。本來7月份育茭完了可以上市的茭白,它在調整以後,就變成9月中下旬才能長好了。如此一來,大家都知道,山底下平原地區的茭白也起來了。你山上人少,消耗量有限,你要賣出去還得指望山下的市場。你從山上運到山下是不是需要成本?這麼一來,你還有競爭優勢嗎?”

眾人這才恍然大悟。沒錯哦,七八月份的茭白能從山上拖到山下還賣的出去,是因為那時候山下氣溫高,長不出這樣的茭白。

現在人家都有了,人家為什麼要舍近求遠?

好幾個學生都迫不及待地問:“那怎麼辦?”

田藍笑道:“這就是育種家的工作呀,要不停的培育出性狀最優良的茭白,將它們的優秀品質傳遞下去,才能保證高山茭白年年豐收。不用想了,好田好水,你們要花多少精力才能搞出來?現成的好種子,能夠達到增產1/3效果的好種子,你們還不曉得珍惜,那就是暴殄天物。”

台下有農場的學生不服氣:“可,可他就是老右。”

“老右也在乾活,人家夠努力,就比你做的更好。現在大家的起跑線已經不一樣,你要是跑的還比彆人慢,你不丟人啊?”

田藍瞪眼睛,殺氣騰騰,“我現在就把話放在這兒,改造冷浸田,水麵種菜,培育優良種子,這三件事我在農場下了軍令狀的。誰要是耽誤了我的事,我不管你什麼理由,我就找你算賬!”

她又黑又瘦又矮又小,單從外表上看沒啥殺傷力可言。可是坐在位子上的大中小學生們,但凡有點腦子的就都明白她不是個善茬。

彆忘了,人家幾句話的功夫就將農場鬼見愁家的雞殺了個一乾二淨。末了,鬼見愁家連根雞毛都沒見著,都叫農場一鍋端了。鬼見愁家還要心驚膽戰的,不敢說二話,生怕被扣上挖社會主義牆角的帽子,被徹底割了資本主義的尾巴。

這要是得罪了她,她盯上你,有的是陰招在後麵等著你呢。

眾人秉著好漢不吃眼前虧的原則,不管真心還是假意,都決定暫時不跟這人硬碰硬。

田藍也不指望讓他們心悅誠服,她隻要它們不給自己找事,順帶著好好乾活就行。

“好,今天的課程就到這裡。大家回去好好鞏固複習,明天隨堂測驗。我想想看看你們到底誰的學習能力比較強。”

吼!又來了,低級的激將法。可是人生處於集體之中,又被集體主義教育長大時,就沒辦法,不為集體的榮譽而戰。

大家個個挺起胸脯,反正我們不能是吊車尾。

田藍滿意地點點頭,大發慈悲:“好了,不早了,趕緊洗洗睡吧。不好好睡覺會不長個子的。”

她最後這句純粹是習慣成自然地嘴了聲,結果立刻被人抓住小辮子嘲笑:“小田老師,你一定天天不好好睡覺。”

嗬嗬,這幫家夥。你們懂個啥?濃縮就是精華。

大家笑笑鬨鬨地去打水洗臉,迎頭撞見部隊急步向前進。

學生們早就同山上的駐軍混熟了,所以膽兒肥肥主動打招呼:“連長,你們又去拉練了,這是夜間急行軍嗎?”

得問問清楚,因為按照農場給他們的說法。他們在山上的時候,等部隊有空還要對他們進行軍事訓練。

連長吹了聲口哨,示意隊伍繼續前行,隻簡單說了句:“下山去車水。”

啊,這是啥意思?

大家刨根問底:“要車水呀。”

連長倒是沒嫌他們煩,反而解釋了一句:“這都快兩個月沒下雨了,乾旱的不行,得趕緊灌水。”

眾人這才反應過來,的確從他們上山以後,好像就沒下過雨。更具體點兒講,洪水退後,雨就停了。

他們之所以沒感覺,是因為山上的確涼快。加上山泉水不曾斷流,大家又不缺水用,誰還歡迎下雨啊。

不過不曉得這事兒也就算了。現在既然知道了乾旱需要車水,那知青們自然沒有袖手旁觀的道理。

高衛東立刻表態:“我們一塊去吧,人多力量大。”

七連的連長倒沒有拒絕,因為車水這種是屬於農活當中最累的。即便是棒小夥子,連續車上半小時的水,也要雙腿發軟的。

大家夥兒反應積極,男孩子們集體要求上陣,包括高小的學生。

連長可不敢讓他們去,直接點的名:“高中生跟大學生去,其他人一律留下。”

初中生們急了:“憑什麼不讓我們去?我們也可以車水的。”

連長笑著罵了句:“得了吧啊,你們現在車水,到時候就甭想討媳婦了。”

士兵們發出哄笑聲。初中和高小的男生們則集體露出茫然的神色,不明白這二者有什麼關係。

高衛東趕緊喊:“好了,彆耽誤時間了,動作快點吧。其他人趕緊回去休息。”

他看見田藍要跟他們一塊兒去,立刻阻止:“你彆開玩笑了,你車過水嗎?這可不是好交易。”

當初他們參與瀉湖圍田的時候,為了將水排出去,那真是塌了一層皮。

田藍搖頭,解釋道:“我是想看看哪邊風最大,看能不能直接改裝成水風車。”

啥風車?水車,跟風車有啥關係?

高中生們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大學生裡卻有人興奮地喊出了聲:“你也知道水風車啊?”

田藍點頭:“我們在寧甘農場坐高台的時候,因為需要鹹水結冰來衝洗鹽堿,所以都是利用水風車將水車進去。不然成千上萬畝田,光靠人力車水的話根本吃不下。”

那發話的男生狂點頭,深以為然:“就是,光靠人力哪行?必須得好好利用分力呀。我老家都是用水風車灌溉的,可省事了。那風車架子一起來,風一吹,水就呼呼呼的往上冒。”

高衛東他們悲憤了,大家齊心協力直接揍了一頓那男生。你個王八羔子,你怎麼不早說?敢情冬天那會兒你車水的時間少,你不覺得累?

倒黴的男同學委屈地捂住自己的頭,感覺真是無妄之災:“這不是沒有嗎?我還想說抽水機更好用呢,說了不等於白說嗎?”

“那咱們起碼有水車,可以在這個基礎上改造不是嗎?快點,彆磨嘰,說那水風車要怎麼做?”

高衛東真是被他給氣死了。自打田藍過來,他們就被這個初中生壓的一直抬不起頭。現在他們明明有殺手鐧,結果一個個還藏著掖著,正是長他人誌氣,滅自己威風。

可惜的是,這位同學雖然知道水風車,他興化化老家也用水衝車,但他不會做啊。

這種水風車可大可複雜了。一架風車的零部件要用一艘中等大小的船才能運輸。裡麵的結構不是懂行的人,根本說不清楚。得專門的人家才能做出水風車來。

顯然,能從鄉間考上大學的他也是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讀聖賢書的主,總不至於閒到沒事去琢磨水風車到底是怎麼運轉的。

大學生們被同伴氣了個倒仰,你啥都不知道,那你還提這茬乾什麼?你還不如直接閉上嘴呢。

無辜的男生委屈的要命:“我也沒打算跟你們說呀,我這不是跟田藍說話嗎?是你們非得硬抓著我的。”

看看看,啥叫紅顏禍水?就一個黃毛丫頭,都能導致他們男生內訌。可見男人的友誼也相當脆弱。

田藍可不跟他們鬼扯,直接放了話:“沒事,我有圖紙。寧甘農具廠專門生產了這種大型的風車。我估摸這邊也用得上,就請師傅畫給我了。”

這年代的人沒啥專利權的概念。農具廠自己生產,還指導地方上公社農具合作社也生產水風車。因為風車太大了,廠裡做好了再送出去安裝太複雜,不如他們自己做。

田藍也是人到了三江農場之後,才寫信請杜忠江幫忙畫了幾張她認為可能用得上的農具的圖紙。先前一直沒顧上,現在倒是可以派上用場了。

在場的學生們都心情複雜,搞了半天他們還得沾寧甘農場的光啊。

那就不用水風車了嗎?當然不可能。天下知青是一家,都是來自五湖四海的兄弟,兄弟就不分彼此。趕緊拿著圖紙去改造水車吧。

三江農場可有萬畝良田等著灌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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