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擔心日本鬼子會趁機襲擊根據地,田藍他們並沒有參與攻打縣城的戰鬥,而是押著人和東西先回聚龍山。
想想看,這些俘虜是普通俘虜嗎?他們都是移動的霍亂弧菌,而且是已經出現臨床症狀的那種。
這一路上情況有多糟糕,氣味有多感人,就甭提了。反正田藍感覺自己起碼能夠省下兩頓飯。
偏偏都這德行了,這幾個日本鬼子還嘰裡呱啦個沒完沒了。他們一時間大喊大叫,一時間又歇斯底裡。搞得田藍煩不勝煩,直接衝他們吼了好幾聲。
陶八姑小聲問:“他們還不相信自己被騙了嗎?”
這日本鬼子也真夠蠢的。不過設身處地的想想,估計他們也挺痛苦的。
田藍麵無表情:“他們是害怕我們殺了他們。”
陶八姑直接“呸”了一聲,衝這幾人嚷嚷:“要殺你們老娘早就動刀了,非要拖著你們走?再說你們不是不怕死嗎?動不動就要剖腹自殺來著。”
田藍直接翻白眼:“你聽他們吹。不怕死的話,他們乾嘛要從兵營裡跑出來?集體臭死算了。”
雖然這些日本鬼子聽不懂中國話,但人的肢體語言也能傳遞很多信息。他們又開始歇斯底裡起來。
田藍不耐煩,直接朝他們吼了一通,頓時把這群人吼的閉上了嘴巴,不敢再嘰裡呱啦。
陶八姑好奇:“你都說了什麼呀?”
田藍冷著一張臉,半點沒好氣:“我說他們要是再鬨騰的話,我就把他們對中國人做的事全都在他們身上實驗一遍。什麼倒栽蔥,什麼前麵的人挖坑後麵的人把他埋進去,我絕對一個都不落下。”
陶八姑完全沒有被嚇到,反而認為這個想法很好。她在根據地上了這麼長時間的文化課,公產主義的思想接觸了一些,拳頭才是硬道理的思想,卻更加符合她的認知。
對,就是要狠狠的虐日本鬼子,讓他們害怕。讓他們知道中國人不是不會反抗的豬羊,就像田主任上課時說的那樣,朋友來了有美酒,豺狼來了有刀槍。
其他幾個鐵血軍都躍躍欲試,很想當場就辦了這群日本鬼子。
彆說大家殘忍,受害者為什麼要對侵略者仁慈?實不相瞞,要不是這群人是病秧子,大家怕染上瘟疫。已經有好幾個人想挖了這群鬼子的心臟,直接剁吧剁吧吃了。
眼看這群人越討論越激烈,在聚龍山根據地工作的新四軍同誌不得不開口提醒:“我們對待俘虜的政策是不得殺害侮辱俘虜,要跟他們說清楚兩國人民的利益是一致的,他們也是日本帝國主義的受害者。”
田藍直接把白眼翻上天,雖然滿心不快,到底沒說話。
後麵的日本鬼子又開始嘰裡呱啦,結果挨了她一聲吼。
陶八姑煩死這群鬼子了,沒好氣道:“他們又囉嗦什麼?”
“這個,說他們殘殺過中國人,說他們皇軍是來幫助中國人的。我告訴他,他的戰友他身邊的人殘害中國人的時候,他沒有開口阻止他就是幫凶,也是劊子手。”
田藍解釋完畢,又衝這幫鬼子吼,“大家都同意殺了你們,是新四軍有他們的政策,優待俘虜,不然你們早就嗝屁了。彆想逃,有種你們自己逃跑試試看,落在我們老百姓手上,鋤頭都能砸死你!彆說我嚇唬你們,現在除了我們沒有誰會希望你們活著。你們的軍方隻希望你們死,好死無對證。中國老百姓也隻想殺了你們。要想留住這條命,就好好配合新四軍,不要鬨事。”
田藍又是恫嚇又是打壓,最後還是明確了日本鬼子歸新四軍管。
雖然她受過完整的公產主義教育,知道要跳出狹隘的民族情感,讓全世界的無產階級都聯合起來反對壓迫,反對剝削。
可你總不能要求喜兒理解穆仁智其實也是被黃世仁剝削的,要跟穆仁智站在同一在線吧。這也太強人所難了。
她的思想道德境界還達不到這高度。一想到兵營裡放著的毒氣,她就很想揍一頓這些鬼子。
不知道是不是他們這夥人個個都殺氣騰騰的,還是被俘虜的日本鬼子害怕中國老百姓真的會用鋤頭錘死他們,總之,剩下的路程裡,這幫家夥沒有再鬨騰。
想想也是,都拉成這樣了,他們就是想做妖,估計也沒力氣了。
因為害怕被日本鬼子包餃子,他們特地繞了路,所以緊趕慢趕了一天一夜,才好不容易趕回根據地。
這過程裡不知道是黃連素起了作用,還是不停地給日本鬼子們灌鹽開水產生的效果,反正他們到達根據地的時候還能喘氣。
田藍卻要忙得喘不過氣了,她前腳把鬼子們交給大夫,讓人繼續隔離治療,後腳還要去處理災民的事。
之前不都已經安排好了嗎?怎麼還有問題要處理?
因為又來災民了。
日本鬼子就炸了一回堤壩,洪水也已經漸漸消退,為什麼還會來災民?
因為他們原先要逃荒的地方不是聚龍山根據地。這些可憐的災民本來是被日本鬼子追著往桂軍的地盤跑的。可惜守城官兵正在嚴防死守霍亂擴散,根本不讓非本縣居民入內。就連縣城內外的人也不允許相互流動。
災民們跑到了城門下,請求青天大老爺放他們進去,可是城門緊閉,誰也不理會他們。
他們在城下盤旋了數日,陸陸續續又有人死去。剩下的人雖然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也明白此事大大不妙。如果他們繼續呆下去,死掉的人肯定就是她們自己。
他們哀求駐守的桂軍無果,就有人提起了江南鐵血抗日軍。
雖然災民算不上聚龍山區人民,但天底下的山神不都是一家嗎?江南人民子弟兵,江浙皖都屬於大江南。山神爺爺沒理由這麼小氣。
好不容易從洪水中逃生出來的人不想等死,就又調轉了方向,餐風露宿跑來了聚龍山根據地。他們一路吃了多少苦誰都說不清楚,大家隻知道一個村子上百戶人跑出來,活著踏進根據地範圍的隻有十來戶。
那些慘死的無辜生命,在閉眼的瞬間到底該恨誰呢?
恨老天爺不長眼,專門為難他們這些受苦受難的人。
恨日本鬼子卑鄙無恥,居然不把中國人當人,直接當成豬羊殘殺。
還是該恨守城的**心狠,眼睜睜看著他們死在城外,卻不管不顧?
也許到死的那一瞬,他們都不敢恨吧。老百姓被欺壓太久了,連自己都不敢把自己當成.人看。遭遇再大的不幸,他們也隻能歎一口氣,麻木地念一聲,這都是命。
陶先生詢問田藍的意見:“那這些人我們收不收?”
收下來就得管,得治病,得給飯吃,還得給他們安排地方住。他們老家已經被洪水衝了,又變成了疫區。起碼短時間內,他們得留在根據地無法回去。這麼一來,又要再給他們找一份吃飯的營生。
一樁樁事情加在一起,可不是簡單的上下嘴皮子一搭。
而且這些人很可能攜帶病菌,一旦控製不好,還會造成根據地再度爆發霍亂。
雖然陶先生也不恥桂軍直接關門不讓災民進去的舉動,但從防疫的角度來說,這樣做最安全。
田藍也理解陶先生的猶豫,接收災民哪是簡單的事。然而這事再難也得做。不然中國的老百姓,他們人民子弟兵能眼睜睜看著人家死啊。
“收,全都收下來。藥品和消毒劑以及被褥的問題不用擔心,重慶政府會提供一部分,國際友人也募捐了一部分,我們自己再想想辦法。”
陶先生還是不放心:“那吃的呢?我現在害怕他們隻是開始,後麵會有更多的難民收到消息往這邊跑。到時候如果安置不了,會搞出大亂子的。”
田藍很想撓頭。
她當然知道任何地區的容納量都有限。不然新中國剛成立那些年,國家為什麼不讓農民拚命往城裡跑,還不是因為城裡沒那麼多崗位,找不到工作的人會出亂子嗎。
隻是,現在她隻能管好眼前的事,誰還真能走一步看一百步啊。眼下他們要走的這一步,就是好好安置災民。
田藍安慰了句陶先生:“你也不用太擔心,目前吃的應該夠,二鬼子不是沒人搶走我們的糧食嘛。”
日本鬼子的確盯著聚龍山根據地。那邊大順煤礦的戰鬥一打響,這邊日本鬼子就開始有動靜了。隻不過不曉得是他們覺得自己身嬌肉貴,不值得跑到鐵血軍的地盤冒險;還是他們也知道了細菌戰的事,反正這回過來搶糧食的還是偽警察部隊。
結果,這幫黑皮狗就叫看守糧食的民兵給揍了。
民兵普遍表示歡迎,因為根據地的規矩就是地方武裝力量繳獲的槍支彈.藥歸自己所用。
從一開始麵對敵人瑟瑟發抖,到現在把對方當成送槍送炮的對象,挺直的不僅僅是民兵的腰杆,更是根據地老百姓的信心。他們相信自己可以打跑鬼子,因為他們才是這片土地的主人,他們怎麼能夠任由侵略者興風作浪呢。
陶先生勉強被說服了,點點頭道:“那好,先把他們安置下來吧。”他想了想,又惋惜道,“可惜江南水稻隻能一年一收。如果稻子能一年兩收的話,根據地的糧食大概就真夠吃了。”
他雖然在城裡生活,但跟這時代的大部分士紳一樣,家中也有百畝良田,而且都是上等水田。耕種的長工短工以及佃戶同樣精耕細作,可從來沒有一畝田能夠收獲上千斤稻子。
也不曉得他們到底是從哪兒得來的糧種,居然收成這麼好。
田藍含糊其辭:“我們也弄到了上好的小麥,小麥的產量可能比水稻還要高。所以說,有人投奔我們根據地是好事,開荒需要人。你等著看吧,現在江浙皖地區各方勢力錯綜複雜,彆看眼下爭的是地盤,到後麵大家搶的都是人。”
到了戰爭持續階段,日本鬼子為了引誘逃難的老百姓回到居住地,甚至會讓偽軍發米發麵,還給小孩糖吃,拍攝什麼終日精湛的宣傳照片。
甚至還有一部分親曆戰爭的人,因為這個對日本鬼子讚不絕口,各種說日本鬼子的好話。充分體現了斯德哥爾摩症患者不是那麼容易好的。
有地盤沒人頂個屁用,那叫無人區。
有人還愁沒地盤嗎?那麼多人跑反留下的空地空屋子都得有人占了。
現在擔心人多是因為生產力沒跟上去,怕糧食不夠吃。
可有人就能興修水利,開墾荒田。她又擁有空間外掛,可以提供良種。14億中國人都能養活,何況是現在的四萬萬同胞呢。
田藍信心十足,陶先生可不敢跟著她盲目自信,隻能點一句:“你不擔心東西不夠吃就行。”
田藍也不敢繼續說大話了,因為她同樣搞不清楚後麵會有多少人跑到根據地來。
她隻能自我安慰:“真不夠吃就從外麵買糧食,江南是天下糧倉,餓著誰也餓不到我們。”
旁人不敢講,新四軍弄糧食是一把好手。到時候拿子.彈跟他們換,誰都不吃虧。
田藍還要去張羅記者會的事,這些日本鬼子被她拖來了,當然得物儘其用。
沒有他們作為人證,如何證明日本鬼子已經在中國進行細菌戰了。還有那些從煤礦兵營裡搜出來的毒氣,就是他們偷偷打化學戰的最好證據。
田藍剛走到外麵,就聽見牆角嗚嗚的哭聲。有個十五六歲的小戰士蹲在地上,手裡還抱著步.槍,哭得傷心極了。
他旁邊的人正在安慰他什麼,不時就歎一口氣。
田藍隨口問經過的英子:“他怎麼了?工作挨批評了?”
英子茫然地搖頭,她也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還是陶八姑先歎了口氣,壓低聲音跟田藍解釋:“他哥哥犧牲了。他哥哥是新四軍的人,組織礦工逃跑的。走的時候,日本鬼子抓到了他,被狼狗活活咬死了。”
田藍陷入了沉默。每一場戰鬥,都會有同誌犧牲。那些不屈的脊梁,鑄就了中華民族的豐碑。正是有他們不屈不撓的抗爭,中華民族才不會滅亡。
她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這位年輕的戰士,任何話語在此時此刻都是蒼白的。誰也沒辦法真的感同彆人的身手。
田藍想了想,伸手摸自己的腰。她的腰間插著把王八盒子,是從日本鬼子手上繳獲的。
她走上前,伸手拍拍小戰士的肩膀,隻說了一句話:“這個,給你。”
十五六歲大的戰士,不過是中學生的年紀,抬起頭來,露出的是一張稚氣的臉龐。
他本來應該在學校上課,無憂無慮度過自己的少年時光。然而戰爭摧毀了希望,他不得不扛起比自己個子還高的槍,為自己,為家人,為所有中華兒女作戰。
田藍當真不會安慰人,隻能乾巴巴地說了句:“生當作人傑,死亦為鬼雄。你的哥哥,好樣的,是英雄。”
槍是根據地的寶貝,也是戰士們的心頭好。要是誰能擁有一隻手.槍,那真是大喜過望,愛不釋手。
然而少年的臉上絕無欣喜,隻顯出了殺氣騰騰的神色,他捏緊了王八盒子,惡狠狠地發誓:“我一定會殺光日本鬼子!”
在這瞬間,田藍感受到的不是感動欣慰,而是心酸。
十五六歲的少年,本不應該扛起這樣的重擔。但中華民族危矣,誰還能往後退。
她伸手拍了拍少年的肩膀,沒有再說什麼。
她轉過身,大步朝前走。瞧見被押著去做治療的日本鬼子,她就冒了一句:“他的哥哥,死在你們手裡。”
那位號稱自己沒有殘殺過中國平民的士兵愣愣地站著,不知道是否聽明白了田藍的話。
後者又加了一句:“你們殘害礦工,逼迫礦工用命換煤,就不是在殺害平民嗎?”
這一回,無論如何她都要錘死這幫劊子手。兵營裡的毒氣、礦坑裡被掩埋的礦工屍體,還有身染霍亂的士兵,這都是日本鬼子滔天罪惡的血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