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立恒看著他們離開的背影,由衷地讚歎了一句:“還是你們群眾工作做的好。”
這才多長時間?新四軍就已經和老百姓打成一片了,妥妥的軍民魚水情。
張將軍笑道:“你們也很不錯啊,說到鐵血軍,整個江南地區,哪個老百姓提起來不是眉飛色舞。”
陳立恒搖頭,認真道:“我們那是經營了小兩年功夫了,又有山神幫忙,所以群眾基礎才好。”
張將軍搖頭,正色道:“我倒不這麼覺得。我認為關鍵是抗日的決心和魄力還有打出來的成績。你們打的是硬仗,消滅的是鬼子,所以老百姓才認。”
他伸手指著河岸邊忙碌的漁民,“就是他們,也是因為參加了打鬼子,所以現在才挺直了腰杆。像張大爹,當時他跟兒子搖著船,把日本鬼子帶進了我們的埋伏圈,乾掉了一個小分隊。日本鬼子逃跑的時候,還叫他們捉住了又送了過來。這不僅僅是消滅了幾個鬼子的問題,更重要的是民族自信心的樹立。”
張將軍雖然到現在也不能十分篤定鐵血軍高成將領的真正政治傾向。但隻要有機會,他也會見縫插針地給對方進行思想教育。
“這一場戰爭,把一盤散沙的中國人打的團結起來了。大家放下對彼此的成見,眾誌成城,萬眾一心,就是要把日本侵略者趕出去。這個過程當中,原本已經麻木的以為自己是豬羊一樣的中國人通過鬥爭,認識到自己是真正的人,不比任何人低微,堂堂正正的人。
我們中國老百姓以前受了太多欺負,都把自己當成牛馬一樣看了。現在仗一打,大家發現東洋鬼子也沒那麼可怕,照樣可以被打敗。事實勝於雄辯,我們的自信心就起來了,自豪感也有了,就不願意再跪著過日子。這才是這場戰爭最大的財富。”
田藍和陳立恒對看一眼,不約而同地跟著狂點頭。
自信心這東西真不是彆人給的,而是自己爭出來的。
就好像這些漁民吧,如果不是他們自己打過鬼子,按照他們千百年祖祖輩輩傳下來的經驗教訓,即便新四軍再和氣再好講話,那他們對著軍人的時候也是戰戰兢兢的。因為平易近人這個詞本身就是居高臨下的呀。
但現在不一樣了。大家都打過鬼子,即便沒有親手殺了鬼子,也為抗日大業做了自己的貢獻。大家心裡就有底氣。他們一樣哩,都是為了共同的事業而聚集在一起。
這才是真正的抗日啊,牛馬豬羊認識到自己是人的抗日。
偉大的領袖說日本鬼子是中國人的反麵教員,當真一個字都沒錯。
田藍和陳立恒同張將軍在渡口揮手道彆,上了航船往根據地去。這會兒太陽已經落下山,天空顯出了灰茫茫,連晚霞都暗淡了身影,顯出了水鄉的寧靜。
遠遠地,牧童騎在水牛背上,叫最後一抹天光剪成了折影。那被牧童含在嘴裡的葉片吹奏出的笛聲也叫蒼茫大地拉成了悠遠的旋律。
水鄉,是如此的寧馨美好。
田藍鼻端聞著不知名的花香,眼睛朝著高高低低的水草,突然間起了興致,指著船邊的蘆葦叢主動開口:“這個也能做飼料,搭配甜高粱杆喂豬催肥效果特彆好。”
蘇北戰役之後,剛好是種甜高粱的季節。而甜糕糧可以榨糖,白糖現在又是管製物資,價格十分昂貴。田藍就拿了高產甜高粱種子分給各個部隊,好讓大家調整產業結構。
甜高粱是寶貝哩,又能榨糖又能做飼料,田藍當然得好好挖掘一番。
搖櫓的是新四軍的民兵隊長,他聞聲來了興趣:“真能喂豬呀,蘆葦杆子豬肯吃嗎?”
田藍點頭,十分篤定:“當然,這個發酵後催肥效果很不錯,搭配甜高粱渣喂豬,豬就呼呼往上長,到時候你們就不愁沒肉吃了。”
新四軍想從國民政府手上拿軍餉不是件簡單事。分了駐軍地點之後,他們也在根據地搞大生產運動。什麼開荒種地養豬養雞,個個都是行家裡手。
沒想到民兵隊長卻搖頭,一本正經地強調:“沒肉吃,吃瓜菜也行,有豬毛就好。這個能賣錢,賣了錢就能□□炮打鬼子。”
說來不可思議,這個時代的各種飛機、軍艦、坦克、戰車的噴漆、以及各類槍管炮管的清洗都離不開豬鬃刷,所以豬毛是a級軍用物資,也是眼下中國出口創彙的重要產品。
所以民兵隊長才會說出寧可不吃豬肉也要豬毛的話。
陳立恒笑道:“豬肉要吃,豬毛也得要,物儘其用才不浪費。”
他伸手指著蘆葦叢,開玩笑道:“你看這蘆葦杆子長得又高又密,不就跟豬毛一樣,說不定吃了蘆葦的豬長出來的毛更多呢。”
說話的時候,他的手已經下意識的伸過去要掐蘆葦葉子。
旁邊一直悶頭搖船不吭聲的民兵終於忍不住,焦急地開口阻止:“彆彆彆,這是稻子。”
陳立恒的手也感覺到了不對,趕緊往回縮。待他定睛一看,媽呀,還真不是蘆葦,而是長在水麵的稻子。
田藍恍然大悟:“哦,都長這麼高了,我還以為你們沒種呢。”
蘇北戰役打完之後,麥收時節,他帶著人過來給荒山上種毛葉山桐子為以後的用油打基礎時,也帶了高產水稻種,並且針對蘇北多湖泊的特點傳授了水麵種稻技術。當時看大家聽的疑疑惑惑的,田藍還擔心推廣不下去呢。倒不曾想,都已經種了這麼一大片。
民兵隊長也回過神來,自己哈哈大笑:“哎呦,瞧我眼睛瘸的,剛才都沒看出來。怎麼不種啊,幸虧種在水上,地裡種的是旱作莊稼。不然今年真是要絕收了。咱們這都幾個月沒下雨了。”
他開玩笑道,“陳將軍,田主任,你們能不能托山神爺爺給龍王爺傳個話,好歹下場雨啊。這地都乾的不行了。”
從麥收前到現在,原本應當雷聲轟隆隆的蘇北地區集體陷入乾旱,上等田的地都裂出口子了。即便是種植旱作作物,大家也要想方設法的找水灌溉,辛苦得不行。
田藍半開玩笑半認真道:“龍王爺哪是那麼好請的,我們可沒那麼大的麵子。不過你不要太擔心,夏天肯定還是有雨的。要是前麵的莊稼乾死了,後麵就補種蕎麥。這個產量雖然不高,但長得快,夏種秋收,好歹也是個補貼。我們那邊有蕎麥種,回頭給你們拿過來。”
她能說的這麼篤定,因為她大學舍友就是蘇北人啊。舍友保研成功,選擇研究的方向是蕎麥。便是因為這場1939年的旱災。用舍友的話來說,要是沒有蕎麥就沒她爺爺奶奶外公外婆,也就沒她了。
民兵隊長這才放下心來,點頭道:“那擇日不如撞日,我就跟你們回去拿種糧吧。省得到時候事多,大家顧不上。”
船越往前走,大片的水上良田便越多。遠遠地看上去,人就像在蘆葦蕩子裡來回遊蕩,船怎麼都走不出去一樣。
搖船的民兵聽了田藍的感慨,忍不住美滋滋地炫耀:“那是,上次二鬼子不長眼睛,跑到俺們村裡想搶糧食,結果就叫咱們的竹床陣嚇到了,愣是趴在床上動都不敢動。我們的隊伍還以為他們中毒了,咋就不動彈了呢?好家夥,後來我們圍上去抓到人,才曉得原來他們以為被我們包圍了,所以才束手就擒。”
民兵隊長哈哈大笑,拍著手下的肩膀道:“還有這事?怎麼沒聽你前麵說啊。好辦法,以後我們可以拿浮床做陣法,專門對付日本鬼子的巡邏艇。”
他越想越覺得這招好。水麵白茫茫一片,一覽無遺。以前水上遊擊隊伏擊敵人,主要依靠的遮擋物是蘆葦和荷花,因為它們都是出水水生植物,而且個子高。但這些好家夥的缺點在於位置固定,並且生長位置水深有限,對付水深處行船的日本鬼子以及二鬼子就使不上勁了。
現在有了可以在水麵上漂來漂去的浮床。那他們能做的文章可大了去。
田藍和陳立恒聽了也跟著歡喜。嘿!真沒想到,他們就是想多種點莊稼多打點糧食而已,居然還有這意外收獲。
陳立恒更是發散思維。整個江南地區江河湖泊都不少,他們同樣可以充分利用水上資源啊。日本鬼子不是船多炮多嗎?我們不跟你拚這個,我們直接上人種莊稼。
就好比邊疆地區的軍墾兵團,我也不是過來駐軍的,我就是來種糧食的。你要是敢對我的糧食下手,我就敢對你的人放冷槍。
民兵隊長眉飛色舞:“那敢情好,要是我們的水上稻田飄進了秦淮河,我們就直接殺進夫子廟。”
船上的鐵血軍立刻強調:“哎哎哎,你們注意點啊,什麼你們,秦淮河是我們的地盤,手伸的夠長啊。”
民兵隊長不以為忤,直接叫喚小氣:“哎呦喲,這個話說的。我們是不是來自五湖四海,為了同一個目標走到一起?哪裡還分彼此啊。”
鐵血軍可不敢上當。甭看對方隻是個民兵隊長,那新四軍啊,做起生意來個頂個的好手,從來不做虧本買賣。
雙方你來我往,吵吵嚷嚷了一路。一直到了鐵血軍的大本營,田蘭給他們裝了一船的蕎麥種糧,民兵隊長跟他的手下才意猶未儘地走人。
搞得鐵血軍在背後一個勁兒地呸,打定主意下回一定過去蹭他們的糯米臘肉飯吃。絕對不能便宜了他們。否則這幫狼以後肯定以為他們鐵血軍就是冤大頭,認準了他們不撒手。
陳將軍跟田主任都是大方慣了的,太會為黨國分憂!她們的在旁邊多盯著,省得到時候變成驢糞蛋子表麵光。
田藍和陳立恒都當成沒聽見,直接往回走。
不管紅黨本部是否支持他們的計劃,蘇聯又對他們的東西感不感興趣;反正短時間內這事兒是沒啥指望的。今年想打仗,他們還得靠自己。
兩人還沒走上道觀,就聽見上麵有吵吵嚷嚷的聲音。
田藍奇了怪了:“你們大晚上的要麼學習要麼睡覺,乾哪件事不好,非得吵架。”
陸佳怡氣得夠嗆,伸手指著旁邊的馮春紅道:“我還睡覺,我都要被氣死了!你聽聽她說的是什麼鬼話?”
馮春紅才委屈呢:“我說什麼了?我這不都是為了抗日。我這叫深入虎穴,舍身取義犧牲小我完成大我,我這全是為了大家著想。”
原來晚上女民兵訓練閒聊的時候,說到了要進城打鬼子的事,大家夥兒就開始犯愁,他們不曉得日本鬼子在城裡的軍事布置呀。這摸不清人家的底子,冒冒然打上門去,肯定要吃大虧。
眾人就自發討論,要如何摸清日本鬼子的家底。說來說去大家就提出要派人進城偵查,而且不能派一般的人,得是能深入到鬼子內部的人。這樣,知己知彼,才能百戰不殆。
可日本鬼子多狡猾呀,普通人怎麼可能獲得他們的信任,近他們的身?民兵隊裡有人是慰安婦,就拿自己開玩笑,說自己要是找點兒加入了鐵血軍,說不定那會兒還能往外麵送情報。
本來就是幾句調侃的話,說者無意,聽者有心,馮春紅卻有了主意。她想重新打回日本鬼子內部,繼續去當慰安婦,深入敵人的炮樓,摸清他們的虛實。
陸佳怡一聽這話就炸了,完全接受不了,直接懟回頭。
兩人誰都說服不了誰,就一路吵嚷著找上指揮部來。
馮春紅委屈得不行:“這招有啥不好的?男人脫了褲子都一樣,什麼話都說,根本就想不到要提防。”
田藍擺手,直接打消她的念頭:“這不可能,我們鐵血軍絕對不會靠□□手段去獲得情報。我們不怕犧牲,但我們絕對不會要這種犧牲。”
馮春紅急了:“哎呦,田主任,你怎麼這麼死心眼?我又不是黃花大閨女,我是啥出身你不知道嗎?我這不過就是乾回老本行,根本不叫個事。”
田藍還沒開口,陳立恒先板臉罵起人來:“你糊塗!你不是黃花大姑娘,那你還是個人不?黃花大閨女是人,你就不是人了?人人平等,你比誰低了一頭?以後這種混賬話都不許再說,你記住了,你不低賤。你是抗日戰士,我們抗日將士在戰場上堂堂正正地打鬼子。已經淪落的人是沒辦法,獲救的人怎麼能再跳下去?陸佳怡同誌做的對,不僅是你,今後誰都不許搞這種歪主意。哪個再敢提,老子關誰的禁閉!誰敢對你們說這種話,以後就老老實實地養豬吧!”
馮春紅愣住了,眼淚簌簌往下掉。她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咚咚咚地磕頭,嘴裡喊著:“陳將軍,我馮春紅生是你的人,死是你的鬼。以後你讓我乾啥,我都不會說二話。”
陳立恒嚇了一跳,他到今天都不習慣於這個時代的人動不動就磕頭。人的膝蓋哪能這麼軟,怎麼可以隨便亂跪呢?
他不好動手,田藍伸手扶馮春紅起來,溫聲安慰道:“不要這樣,我們都是同誌,我們是平等的人。從今往後好好訓練,爭取在戰場上多打幾個鬼子才是真的。”
旁邊人跟著勸,好不容易才將她安撫下來,推著她往外走。
陸佳怡倒鬱悶起來,十分憋屈:“這些話我也跟她說了呀,她就跟沒聽見一樣。怎麼陳將軍你一開口,她就能聽進去了?”
彆說地位的問題啊,田藍在鐵血軍的地位一點兒也不比陳立恒低。剛才馮春紅也沒聽進田藍的話。
田藍攤手,認真道:“這就是封建思想。在他們眼中,女性的社會地位與價值不是靠自己爭取而來,而是得依靠男人的讚同與認可。不管女人做了再多的事,這個做事的人本身也得得到男人的承認之後,她才敢相信自己的價值。”
田藍拍拍陸佳怡的肩膀,鼓勵對方,“加油啊,婦女工作沒那麼簡單,得一步步的來。”
陸佳怡看看田藍,又看看陳立恒,最後還是揮手告辭:“我先走了,後麵我會盯著她的。”
民團的曹隊長先前在這邊看熱鬨,這會兒瞧見大家都散了,他摸著鼻子忍不住嘟囔了一句:“還是咱們陳將軍厲害呀,現在馮春紅這娘們兒肯定對他死心塌地了。”
乖乖,到了聚龍山根據地,他才曉得陳將軍的人氣有多高。多少大姑娘小寡婦都盯著他哩,嘴裡就從來沒有一句不好的話。
原先曹隊長沒覺得有什麼了不起,娘們都喜歡位高權重的人。現在他卻隱隱約約地感覺,似乎有哪裡不一樣。這好像不僅僅是位高權重能夠決定的。
就說這馮春紅吧,先前自己摸了她屁股,差點就被一槍崩了。現在呢?瞧瞧馮春紅在陳將軍麵前又是什麼樣。
田藍看了他一眼,和顏悅色道:“你是不是老覺得我們的女同誌都對你愛搭不理的?”
曹隊長先開始搖頭,後麵又點頭,豁出去了:“是對我愛理不睬的。”他還絲毫不掩飾羨慕,半開玩笑道,“我也不指望能跟陳將軍一樣會打仗了,我隻要有陳將軍的女人緣我就心滿意足了。”
旁邊民團的人跟著嘻嘻哈哈,很有起哄架秧子的架勢。
田藍不動聲色,絲毫沒有羞惱的意思,反而心平氣和:“這個很簡單,會打仗是基本的,最重要的是你們要學會尊重,記住我們女同誌是你們同一個戰壕的戰友。請記住,我們女同誌不需要你們另眼相看,既不要討好,也不用恭維,我們隻需要你們平等相待。隻要做到這一點,我相信,所有的女同誌都會願意跟你們說話的。”
沒有平等,啥都不用提。
作者有話要說:偷偷貼一章,最近真的非常忙。角膜炎時好時壞。大家多注意身體呀,儘量減少外出。下一章我也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寫好,隻能說我儘量。感謝在2021-07-2523:22:21~2021-08-1313:52:28期間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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