現在,這個電視大學的課程給了大家無限的希望。原本以為拍馬難追的事,似乎能夠看到隱隱的曙光了。
一片歡欣鼓舞中,終於有人提出疑問:“那就不引進設備了嗎?現在我們迫切需要先進設備投入生產,才能滿足國民需求。你們不要正好,我們這個熱軋機項目肯定是要的。不然熱軋板材全靠進口,開銷實在太大了。”
其他人一聽這話也急了,誰說他們部門放棄引進設備了?大家都等米下鍋呢。
一片吵吵嚷嚷過後,總算定下來大方向。兩條腿走路,一方麵引進現成的設備用於生產,另一方麵,自己研發也不能放鬆。最好是吸取彆人的長處,用在研發上。
會議就這樣結束了。到底引進哪些設備,沒有定論。唯一確定下來的就是幾個研發小組,都是各個部門之間的協作。
機械部是最忙的,幾乎每個部門都要求和他們合作。
會都開完了,機械部的領導還被一堆人圍著,大家各有需求。
以陶處長的級彆,在這種會議上根本插不上話。
事實上,他彙報完工作之後就再也沒吱過聲。
等到會開完了,他跟著自己領導出去,離開人群才小心翼翼地問:“那這個電視大學,現在到底是敵是友?”
局長也無法回答這個問題,因為他根本不清楚對方的用意。
他眨了兩下眼睛,才含糊其辭道:“既然現在沒發現惡意,那就暫且當成朋友吧。”
他看下屬鬆了口氣的樣子,又趕緊強調,“國.共合作知道吧?雖然我們和他們麵臨共同的敵人,那就是貧窮落後。但我們還是要提高警惕,提防皖南事變的發生。”
陶處長幾乎要苦著臉了。又合作又防備,偏偏對方神龍見首不見尾,要如何提防電視機呀?
可問題領導都替你解決了,要你這個下屬乾嘛?當然得自己想辦法。
陶處長唯一能做的就是加強管理了。他甚至頭痛,為什麼現在國門打開了,否則他的工作肯定不會像現在一樣艱難。
幸虧還有好消息。
農大的那位華教授想要搞的玉米聯合收割機,現在可以放心大膽地搞了。不僅有人有錢,背後還有兩個部背書,成立了專項攻堅小組。
馬上開始搞,想怎麼搞就怎麼搞。
輔導員氣喘籲籲跑到辦公室,接了來自陶處長的電話。當她聽到這個好消息時,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這麼快呀。
雖然她沒在機關裡乾過,但大學行政工作她好歹也接觸過。像這麼重大的項目,從申請到立項,中間沒幾個月甚至幾年的時間根本不要癡心妄想。
陶處長的聲音聽上去有些嚴肅:“不快行嗎?我們還有時間磨蹭嗎?世界在飛速的發展,我們得迅速跟上,才能實現超越。你記一下,研究技術人員不夠用,上過課的學生們一塊兒參與進來。工人和廠房的安排,到時候另外通知你們。後麵你們可能要暫時離開學校,去工廠參加項目。”
輔導員身為教師的本能立刻上線:“學生不上課嗎?一直待在工廠,課業怎麼辦?”
陶處長奇怪:“不是有電視大學嗎?華教授也可以輔導學生啊。”
輔導員啞口無言,為什麼在領導口中,他們現實中的大學反而成了輔助了。
可她又不得不承認,人家電視大學的課程內容的確先進。
輔導員接收了命令,回頭去找自己的學生們。
窗外暮靄沉沉,華燈初上。
如果放在以前,想要尋找結束了課業的學生們還真不容易。因為他們會分布在各個角落或者學習或者運動。
有人青睞自習教室,有人喜歡一邊散步一邊背單詞,有人則偏愛待在宿舍裡學習。
不過現在這已經不是問題了。隻要找到了電視機,就能看到他們人。
輔導員趁著一堂電視課程結束的間歇,宣布了她剛剛收到的消息。
教室裡立刻發出歡呼,同學們集體高呼萬歲!
天哪!他們真的能參與大型聯合收割機的項目嗎?他們的今天隻在電視機上看到過這種收割機呀。如果他們親手做出來了,那不是夢想照進了現實嗎?
輔導員認真道:“這個機會非常難得。如果不是因為人手緊缺,還輪不到咱們這種在校學生。希望大家能夠珍惜這次機會,爭取展現出我們農大農機係學生的風采。讓人家看了就豎起大拇指,誇一句,不愧是農大來的大學生,就是專業,就是厲害。”
年輕的學生們立刻挺起了胸膛,個個都感覺與有榮焉。
輔導員又叮囑大家:“回去把個人生活用品收拾一下。後麵我們很可能很快就要出發,到時候去工廠一邊學習一邊工作,會很辛苦。大家一定要做好思想準備,到時候我們采取白天工作,晚上跟著電視機學習的方式。有沒有問題?”
“沒問題!”
輔導員心中浮現出一種難言的失落。
原來大家根本不留念正常的課堂,隻想學先進的知識。
真是大寫的現實。
曹雯雯跑過來問輔導員:“老師,我們蘭花花,哦,就是田藍,什麼時候回來啊?他們還真扣著她去推廣農作物下腳料釀酒釀糖啊,她不上課了嗎?”
輔導員很想說,你問我我問誰去?
她雖然搞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但從局長等人對待田藍同學的態度,她已經隱隱約約猜測出自己的這位學生似乎在這件事中起著關鍵作用。
反正表彰活動結束,又參觀完畢之後,陶處長客客氣氣地將她送回了學校,給她安排了任務。
至於田藍,陶處長的說法是:“糖和酒都是重要的經濟產業,田藍同學的發現很實用,我們需要她配合,積極向全國推廣。”
當時輔導員就好想翻白眼。
利用農作物下腳料釀酒釀糖根本談不上什麼發明創造。如果找他們學校的老師,說不定能夠提出效率更高的轉化方式。田藍同學再厲害,也不過是大一新生而已,至於引導一個項目嗎?
然而領導說的煞有介事,自己能反駁嗎?自己唯有捏著鼻子感謝上級領導我校學生的關照,假裝自己信了他的胡說八道。
編謊話都編得如此敷衍,擺明了告訴自己,他們對田藍同學另有安排。
輔導員安撫學生:“能夠學有所用,是件值得慶幸的事。學習方麵你也不用擔心,她隨時都能看到電視機。”
這話輔導員還真沒說錯,此時此刻,田藍還真麵對著電視機。
這些天,她的內心是崩潰的,她當年上網課都沒這麼心酸過。
太過分了,外掛簡直耍她,明明2021年國內每所大學都有網課,可以提前讓1980年的大學生體會40年後的學科發展。為什麼還要如此積極的外擴呢?
她看著電視機上英文版本的《飛行器構造工程》,隻想淚流滿麵。
這個她知道,麻省理工的公開課。在她青春的少年時光,她躺在宿舍裡窮極無聊的時候,曾經利用強大的網絡資源刷過這門課。
當年她一邊刷一邊驚歎,哎呀,好有意思。
現在她隻覺得人生都沒意思。因為她不僅要聽課做筆記,她還得把課堂內容翻譯成中文。
因為現在國內外語人才奇缺,有理工科基礎的外語人才更少的可憐。
剛好,她高考外語拿了滿分。
她就說為什麼前兩天專門把他們拎出來給他們出考卷?合著是為了充分壓榨勞動力呐。
陳立恒看得津津有味。他本來就對飛行器充滿了興趣。當初學的是蘇聯模式,現在再看美國人的套路,感覺又有新收獲。
一堂課看完了,田藍眼睛都成蚊香了,陳立恒還在她邊上小聲咬耳朵:“你當初有這麼好的資源啊,早知道有這個,當年咱們造飛機,也不用繞那麼多彎路了。”
田藍簡直想掀桌子了,她直接冷笑,人間凡爾賽:“當年我們從來不愁沒途徑學東西,我們隻愁東西太多,學不過來。”
羨慕不?嫉妒不?自己幽怨去吧。
然而老陳同誌不僅不幽怨,居然還感慨萬千:“這就是生產力飛速發展的結果嗎?食物太多,以至於吃不完,隻能丟掉浪費。知識大爆.炸,獲得的成果太多,以至於來不及學習,隻能放著落灰。”
田藍無從反駁。
想想自己收藏夾裡那些收藏過就等於學了的網課視頻,她隻能捂臉。
真是暴殄天物啊。
可惜天物太多,連暴殄都來不及了。
還是趕緊整理筆記吧,儘快翻譯成中文。有些專業名詞真的太複雜,必須得翻字典才能給出準確的解釋。
說到這個,就不得不批評外掛同誌不夠貼心。起碼得安排雙語字幕呀。
看現在的情形,這活估計的他們自己乾了。
方秀英還沉浸在震撼中。
原來飛機已經發展到這地步了。居然還有隱形飛機、超音速飛機,簡直不敢想象。
她扭過頭,詢問田藍的意思:“咱們要不要再看一遍?”
不知道陶處長究竟是從哪兒弄來的錄像機。
這個大寶貝現在歸他們使用,但凡播放過的課程都要錄下來,然後重複觀看,把這一節課的內容全部變成文字和圖像。
田藍發出一聲哀嚎,疲憊地點點頭:“好吧,再看一遍,有些內容我剛才也沒顧得上。”
麻省理工的課呀,那是錢老的級彆才能駕馭的寶藏啊。讓她這個自稱的學霸去硬扛,真是太為難人了。
陳立恒提醒兩位同學:“出去活動一下吧,不然眼睛吃不消。”
天天盯著電視機看,他現在都感覺看人模糊了。
這實在太糟糕了,軍人的血液流淌在他身上,如果眼睛不好使的話,上戰場其實挺不方便的。
三人結伴走出教室,在操場上緩緩漫步。
現在他們已經搬離了小樓,所在的地方應該是座軍營,能看到很多士兵站崗訓練。
時已深秋,晚風帶著沁涼。
方秀英輕輕地歎了口氣,感慨不已:“沒想到居然會找我來做這事。”
按照她的家庭背景,這種敏感的事應該不讓她沾一點邊才對。
畢竟她家人現在都出國了。
陳立恒相當耿直:“你英語好啊,你又是學理工科的,不找你找誰?彆想太多,我黨用人一貫不拘一格降人才。彆說你們家這種莫須有的情況了,就是正兒八經的日本鬼子投降接受思想改造之後,不也在軍事學校給大家當老師嗎?”
當年的哈軍工除了蘇聯教師之外,剩下的外籍教師就是日本人了。有些人還是被他俘虜的,後來統一送到延安接受改造。再後來日本投降他們不願意回去,因為有專業技術,就安排他們去軍事院校教書了。
哈軍工當時搞半導體設備,就有好幾位老師是日本人。反正直到他和田藍穿越到這個世界之前,他們都沒離開中國。
不是國家不讓他們走,而是他們自己不想走。
長期在中國的生活已經讓她們適應的社會主義思想價值觀。如果讓他們回去,三觀與社會主流價值觀不合,隻會讓他們無比痛苦,必須得革命。
他們更加願意將精力放在教學上。
方秀英長長地呼出一口氣,看著彌漫出的白霧,微微笑了:“也許吧。”
田藍笑著問她:“怎麼樣?不後悔沒出國了吧?”
方秀英也很耿直:“以我現在的水平,出國也上不了大學。你看人家的課堂都已經這麼先進了。”
田藍眨巴了下眼睛,故意做出困惑的模樣:“不是我們的電視大學嗎?”
方秀英搖頭,滿臉認真地看著他們:“彆裝傻了,你們真的相信有這樣一所電視大學嗎?你們不覺得奇怪嗎?課程包羅萬象也就算了,關鍵是課程會自己選擇學生。我詢問過大家,發現了一件有意思的事,那就是隻要我們對什麼感興趣,課程就會出現相應的內容。如果一間教室裡有10個人,6個人喜歡文學,4個人喜歡數學,那麼出現的肯定是文學課程。它以人多來決定投放的內容。”
田藍滿臉驚訝,不是假裝的,而是當真震撼。
原來麵前這位同學已經不動聲色地做過了試驗。
她點點頭,深以為然的模樣:“我也發現了。比方說我一個人在的時候,基本上放的都是農學課。可你們倆都是理工科的,你倆一出現,就會變成理工課程。”
方秀英笑著調侃她:“我懷疑就是因為這樣,所以他們才把我找過來,好跟老九聯手壓製住你,不然這個飛行器製造就沒辦法上下去了。”
田藍眨了眨眼睛,大著膽子詢問對方:“那你怎麼看這件事?如果沒有神秘的電視大學,那我們又怎麼能看到這些呢?難道真的是特務嗎?”
方秀英可不相信她的傻白甜,直接傲慢地翻了個白眼。
“不會是我們的電視大學,我們要有這麼高的水平,也不會有這麼多人迫不及待地想出國了。也不可能是什麼特務搞破壞。他們要有這麼大的能耐,為什麼不直接占領了我們的國家?還要這樣偷偷摸摸。”
真是言之有理,一句話就說到點子上了。實力才是硬道理。
田藍循循善誘:“那你覺得是怎麼回事?”
“我認為是超自然現象。”方秀英興致勃勃的,“聽說現在蘇聯和美國都在研究超自然現象,就是特異功能。我們國家也有507所,就是搞這個研究的。我覺得我們遭遇的一切,就是典型的超自然現象。也是未來科學發展的方向。”
田藍震驚了,她甚至覺得方秀英說到點子上了。
關於外掛同誌,其實自己了解的本質也並不比麵前的女同學多。
她清清嗓子:“那你覺得我們應該怎麼辦?這種超自然問題。”
“不怎麼辦。”方秀英有種豁得出去的豁達,“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唄。即便這是外星人提供給我們的,隻是拿我們當實驗品而已,那我們也可以用這個提高自己的實力。等到有一天,我們足夠強大了,達到了他們的標準,說不定外星文明就會主動跟我們溝通。到那個時候,我們平起平坐,不管對方想乾嘛,無所謂了。”
田藍豎起大拇指,真誠地點頭誇獎:“還是你敢想,有理有據。”
聽得她都覺得是真的了。
操場上的年輕人還在侃侃而談,屋子裡的陶處長則開始歎氣。
耳機勒著他的耳朵真疼啊。要真有外星人在,還不如直接站出來跟他聊聊呢。
一天到晚監聽這些人,他也覺得好煩。如果電視機真這麼靈的話,不如等他打開電視機,就直接告訴他究竟是怎麼回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