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辛嚀故意話多, 是她這個人本來就話多,從小如此。
小時候她是十萬個為什麼, 一點芝麻大的小事都要抓著人喋喋不休:“為什麼小魚要在水裡麵呀?它們為什麼不到陸地生活呢?它們吃那些蟲子不會肚子疼嗎?人們為什麼不能像小魚那樣在水裡生活呢?美人魚在哪裡可以見到呀……”
隻要不製止, 她能嘮嘮叨叨說上一天,不帶停的。
話多的人,心腸倒是頂頂的好, 或者說有點缺心眼。辛嚀就沒少乾那種因為心軟憐惜對方,反而被對方擺一道的情況。
高中時,辛嚀有一個同桌,對方家境不好, 父母離異, 跟著收破爛的爺爺奶奶生活。
辛嚀以為自己找到同病相憐的知己, 便對這位同桌關愛有加, 家裡有什麼好的東西都會第一時間拿來於這位同桌分享。
卻不料有一天,辛嚀無意間聽到這位同桌在背後嘲諷她:“她人傻錢多唄, 白給我的東西, 我乾嘛不要?”
辛嚀當時的心涼了一大截。
她完全可以上前對峙, 可是她沒有這麼做。她隻是向老師申請換了座位, 沒再和那位同學同桌,此後的兩年沒有再和那人說過一句話。
辛嚀不說話的時候, 是徹底心灰意冷。
因為那個被塞入口中的冰淇淋, 辛嚀的確暫時沒有辦法說話, 專注享受美食。
冰淇淋這種東西,貴的很多,便宜的也很多。
辛嚀大學在這裡讀書,這家純手工冰淇淋店她也經常光顧。在她的認識裡,男生倒是挺少買冰淇淋。
商之堯手拿冰淇淋, 邊走邊吃,沒有任何違和感。他給人的感覺也挺矛盾,穿上西裝是商務精英,穿山休閒運動裝又很有少年氣。
大概還是要看臉。
這個點,學校裡出來覓食的學生多,稍微有點擁擠。商之堯個子高,日係棉麻質地中袖襯衫底下的身材精瘦,難免引人矚目,尤其是女生。
他沒在意那些探究的目光,也不會故作高深,仿佛被注視是最普通不過的事情。
然後,最俗套的一幅畫麵出現了。
有個女孩子嬌羞地走到商之堯麵前,問他:“同學,請問能給個聯係方式嗎?”
看她局促的樣子,大概是鼓起了十萬分的勇氣。
辛嚀站在一旁當個吃瓜群眾,手裡捧著冰淇淋,一小口一小口啃著。
她一般對勇敢追求愛情的女孩子都有好感,如果可以的話,她甚至可以助攻。
商之堯的視線忽然轉向她,對那個女孩子說:“問她。”
辛嚀停在原地一臉莫名其妙,隨即反應過來:“我有他的聯係方式,可以給你。”
可是那個女孩子在看到辛嚀之後,忽然就說了聲抱歉,接著轉身快步離開。
顯然是把辛嚀誤認為是商之堯的女朋友了。
不過商之堯剛才拒絕彆人的話術也的確高明。
辛嚀幾步追上商之堯:“是不是所有女孩子找你要聯係方式,你都會給?”
“你說呢?”
“我覺得剛才那個女孩子長得很可愛。”
商之堯輕嗤:“吃那麼多都堵不住你的嘴?”
辛嚀咬一口冰淇淋:“我可以邊吃邊說兩不誤啊。”
“你可真厲害。”
相較而言,商之堯一直都不算是話多的人,但每次總能語出驚人。他還挺小那會兒,大概七八歲的年紀,因為一些芝麻瑣碎的小事和同學起了爭執,對方因他臉上掛了彩。
老師讓商之堯道歉,商之堯不慌不亂:“我可以為我的行為道歉,那是因為我屈服在權威之下,但我並不覺得自己有錯。想讓我掏錢賠償不可能,讓我再打他一頓我現在就能擰斷他的胳膊。”
每個人都需要為自己不正當的言行付出一點代價的,不是嗎?
至於對方做了什麼呢?
他說商之堯的媽媽是一個借男人上位的雞。
後來,轉學的是那位被商之堯差點擰斷胳膊的男同學。
常言道,三歲看老。
從這件小事上其實並不能說明商之堯是個難以相處的人,事實上他在學校裡品學兼優,樣貌出眾,是老師喜歡的學生。他一直是一個情緒穩定的人,那天之所以會出手,也絕非是因為對方辱罵他的母親。
商之堯對母親的感情並不深,他們沒有在一起生活,也沒有所謂的血濃於水。可對方既然會罵他的母親,那麼,在對方的眼中他也是好欺負的人。
商之堯隻是用自己的行動向對方證明,他不好惹,也不會任人拿捏。
當然,那都是七八歲時候的事情,那會兒心智沒有完全開化,不能代表二十多年以後的他。
商之堯相信一句俗話:人性本惡。
他這個從出生就不算善良的人,也在學著一點點變好。
*
從小吃街出來,時間還早。
辛嚀最後還是沒忍住又吃了點小吃,包漿豆腐、章魚小丸子。她當然沒吃獨食,求著商之堯吃了一顆章魚小丸子。
這會兒辛嚀肚子脹得不行,拉著商之堯說是散散步消消食。
大學校門口兩排梧桐樹遮陰蔽日,路燈照下一層橙黃的光,道路被清掃得乾乾淨淨,偶爾隻見幾片落葉。
南方城市,樹木四季常青,但到了秋天,難免也會有一些枯葉。掉落在地麵的梧桐樹葉比辛嚀的手掌都要寬大,她撿起來放在手上比劃了比劃,又放到商之堯旁邊筆畫。
商之堯雙手抄兜,辛嚀拿著葉子在他麵前晃晃:“借給我你的手用一用。”
商之堯瞥了一眼她手上的樹葉,沒搭理。
辛嚀癟嘴:“誒,彆那麼小氣嘛,借我用一下。”
商之堯:“不借。”
辛嚀:“堯堯。”
辛嚀:“哥哥。”
辛嚀:“歐巴。”
商之堯:“閉嘴。”
辛嚀才沒有那麼乖乖聽話,得寸進尺地湊到商之堯身邊:“老公。”
商之堯的好教養讓他沒有翻白眼。
辛嚀卻繼續作死:“老公老公老公……”
商之堯一臉嫌棄地捂住辛嚀的嘴。
他的手臂從她身後繞過來,手掌心捂住她嘴唇的同時,她半個後背靠在他的身上,兩個人幾乎貼在一起。
這條路上來來往往的學生很多,情侶也很多,在外人眼中看來,商之堯和辛嚀之間的關係親密。
辛嚀樂不可支,趁機轉過身來一把抱住商之堯的窄腰,仰著臉:“嘿嘿,抱到了!”
商之堯垂眸看她,“放手。”
辛嚀得意地晃晃:“就不放。”
商之堯抬手準備彈她額頭:“想不想再被家暴?”
辛嚀:“所以你承認是我老公了?”
商之堯的手指掐住辛嚀的臉,似笑非笑的:“我看你的臉皮好像也沒有那麼厚,怎麼說話那麼不要臉?”
“痛痛痛耶!放手。”
商之堯揚眉,表情帶著些微的痞氣,看一眼辛嚀的手。
他沒開口說什麼,但眼神裡的意思很明顯:你放手,我放手。
辛嚀一臉不情不願地鬆開纏著商之堯的雙手,吐槽:“小氣鬼。”
商之堯同樣放開掐辛嚀臉頰的手,隻不過最後還逗小貓似的輕輕揉了揉,問她:“知不知道什麼叫作死?”
“我隻知道你是小氣鬼,借個手都不行。”
“然後再讓你看手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