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賀勤一時沒反應過來孟行悠話裡話外的意思, 遲硯站在旁邊, 淡聲補充道:“賀老師, 主任說我們早戀。”
賀勤聽完, 鬆了一口氣,轉頭對教導主任解釋:“主任,誤會一場,他們沒有早戀。”
教導主任板著臉,哪能被這一句話就給打發:“你說沒有就沒有?你這個班主任也太不負責任了, 這個年齡段的學生不能走錯路, 我們做老師的要正確引導。”
孟行悠每次聽到這種官腔就無語, 礙於賀勤麵子沒有嗆聲。
賀勤走到兩個學生麵前站著, 大有護犢子的意思, 聽完教導主任的話, 不緊不慢地說:“主任說得很對, 但我是他們的班主任,主任說他們早戀, 不知道依據是什麼?我們做老師的要勸導學生, 也得有理有據,教育是一個過程, 不是一場誰輸誰贏的比賽。”
教導主任這一拳打在棉花上:“你這麼說, 還是我這個做主任的不是了?”
賀勤搖頭,還是笑得很謙遜:“我沒這個意思, 我是在反省自己, 我跟這幫高一學生一樣都是初來乍到, 主任既然對我們六班很上心,我和他們都願意虛心求教。”
“他們一男一女來往密切,我看得真真的,就算沒有早戀,也有這個苗頭!”
賀勤再開口態度稍強硬了些,“我們為人師表隨隨便便給學生扣上這種帽子,不僅傷害學生,還有損五中百年名校的聲譽,主任慎言。”
“賀勤你——!”
“主任我們去辦公室聊。”賀勤轉身對兩個學生說,“你們先回教室,彆耽誤上課。”
孟行悠一直覺得賀勤這人脾氣好,好得像個軟柿子,一點戰鬥力都沒有,所以才被領導穿小鞋,在班上也沒有威信。
可剛剛那番話說的可一點不軟柿子,至少她讀書這麼多年,沒見過敢跟教導主任這麼說話的老師,不卑不亢,很有氣場。
賀勤這個班主任,還真是被他們這幫學生小看了啊。
快走到教室的時候,孟行悠才回過神來,扯扯遲硯的袖口:“你說主任會不會一生氣,就把勤哥給開了啊?”
遲硯失笑,解釋道:“不會,他沒那麼大權力,公立學校教師都是教育局編製在冊,哪那麼容易丟飯碗。”
孟行悠這才放心:“那就好,勤哥是個好老師,絕對不能走。”
賀勤說的那番話越想越帶勁,孟行悠還把自己整得有些感動,坐下來後,對著遲硯感慨頗多:“勤哥一個數學老師口才不比許先生差啊,什麼‘教育是一個過程,不是一場誰輸誰贏的比賽’,聽聽這話,多酷多有範,打死我我都說不出來。”
遲硯拿出沒寫完的練習冊,翻開鋪平,順便回答:“說得對。”
“是吧是吧,我一下子就抓住了重點,雖然我不會說,但我的理解能力還是很不錯的。”
遲硯戴上眼鏡,抬頭看她一眼:“沒有,我是說你有自知之明。”
“……遲硯你大爺。”孟行悠低聲罵了一句。
*
晚自習下課,幾個人留下多耽誤了一個小時,把黑板報的底色刷完。
秦千藝還是看孟行悠不順眼,中途找了兩三次茬,孟行悠顧著調色沒搭理,她估計覺著沒勁,後麵倒也安靜如雞。
刷完黑板的最後一個角落,孟行悠把畫筆扔進腳邊的小水桶裡,跑到教室最前麵的講台上瞧,非常滿意地說:“完美,收工!”
“走了走了,回去洗澡,我的手都刷酸了。”
楚司瑤如獲大赦,扔下畫筆去陽台洗手上的顏料。
遲硯晃到孟行悠身邊來,盯著黑板上人物那處空白,問:“那塊顏色很多,怎麼分工?”
孟行悠手上都是顏料也不好摸手機出來看圖,隻能大概回憶了一下,然後說:“還有三天,我自己來吧,這塊不好分,都是漸變色。”
遲硯了然點頭:“那楚司瑤和秦千藝周末不用留校了。”
孟行悠一怔,抬眼問他:“你不問問我能不能畫完就放他們走?”
“能者多勞。”
“萬一我是吹牛逼呢?”
遲硯睥睨她,毫不客氣道:“那也得自己圓回去。”
孟行悠不怒反笑:“班長交待的事兒,當然不能吹牛逼。”
總歸遲硯話裡話外都是相信她的,這份信任讓她心情無比舒暢。
遲硯回頭看了眼頭頂的掛鐘,見時間差不多,說:“撤了吧今兒,還有一小時熄燈了。”
秦千藝洗完手從陽台出來,聽見遲硯說話,走上來主動提議:“都辛苦了,我請大家吃宵夜吧。”
“不用,太晚了。”遲硯拒絕得很乾脆,想到一茬又補了句,“對了還有,周末你和楚司瑤不用留校,回家吧。”
楚司瑤求之不得:“謝謝班長。”
秦千藝臉色不太好看,笑得比哭還難看:“不是還剩很多嗎?你和孟行悠兩個人忙不過來,我還是留下幫忙吧。”
遲硯啟唇吐出三個字:“忙得過。”
霍修厲掐著點進來,站在門口催遲硯:“太子還能走不走了?我他媽要餓嗝屁了。”
“我洗個手。”
遲硯從秦千藝身邊走過,連一個眼神都沒再給,直接去陽台。
秦千藝抹不開麵,走出教室的時候,連眼眶都是紅的。
霍修厲這個人精不在場,光憑一個眼神就能腦補出了故事,等遲硯從陽台出來,看教室裡沒外人,直接調侃起來:“太子,你可真狠,人姑娘都哭了,那眼睛紅的我都心疼。”
遲硯回座位上拿上兩本書和一支筆,事不關己地說:“人沒走遠,你還有機會。”
霍修厲也就嘴上過過癮:“不是我的菜,我還是不禍害了。”
遲硯關燈鎖門,四個人一道走出教學樓,到樓下時,霍修厲熱情邀請:“一起啊,我請客,吃什麼隨便點。”
孟行悠搖頭婉拒:“你們去吧,我不餓。”
楚司瑤跟兩個人都不熟,更不願意去:“我也是。”
“行吧,那下次,明兒見。”
“明天見。”
霍修厲餓得不行,拉上遲硯就走。
回宿舍的路上,楚司瑤欲言又止,孟行悠被她的視線看得哭笑不得,主動挑起話頭:“你想問什麼就直接問。”
楚司瑤挽著孟行悠的手,湊過去了些,小聲說:“剛剛在教室,遲硯算不算是把秦千藝給拒了啊?”
孟行悠說一半留一半:“他跟霍修厲先約好的,拒絕了也正常,先來後到嘛。”
楚司瑤直搖頭:“我不是說吃宵夜,你不覺得遲硯那意思是連秦千藝這個人都一起給拒了嗎?不僅宵夜不用吃,連周末都不用留下來了。我倒是樂得清閒,不過秦千藝可不這麼想,她肯定特彆想留下來,遲硯能看不出來她的意思?男生也不至於這麼粗線條吧。”
孟行悠發現楚司瑤這人讀書不怎麼樣,這種八卦瑣事倒是看得挺準,她露出幾分笑,調侃道:“瑤瑤,你看你不應該在學校讀書,太屈才了。”
楚司瑤沒聽懂:“我不在學校在哪?”
孟行悠忍住笑,一板一眼道:“去婚介所吧,你說不定能一夜暴富。”
楚司瑤眼睛一橫,笑罵:“孟行悠,你太過分了!”
兩個人有說有笑回到宿舍,剛到走廊,就看見宿舍門打開著,裡麵還有人在說話,聽起來人還不少。
楚司瑤和孟行悠交換一個眼神,小跑過去,站在門口看見宿舍裡麵站著四個阿姨,施翹跟個小公主似的坐在椅子上,使喚了這個又使喚那個。
陳雨站在宿舍角落裡,靜靜看著這一切,一言不發。
楚司瑤看見施翹的床鋪搬得隻剩下木板,忍不住問:“你大晚上的乾嘛呢?”
施翹料到孟行悠也在,頭也沒回,沒好氣地說:“搬宿舍,以後我才不跟你們這幫人一起住。”
五中是規定學生必須住校的,除非高三或者身體有特殊情況,不然不得走讀。
施翹鬨這麼大陣仗,宿舍這塊地方也叫了四個家政阿姨來收拾,生怕彆人不知道她要搬走似的,大概已經跟學校那邊打過招呼。
楚司瑤雖然好奇她為什麼搬走,不過顯然施翹要搬走的這個結果更讓她開心,要不是顧及到以後還在同一個班,此時此刻非得跳起來敲鑼打鼓慶祝一番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