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39
淋浴間裡, 水聲淅瀝瀝落著,像雨。
像那夜澆在廢工廠外的雨。
江瑟眼睫頓了下,不明白他怎麼停了下來, 又怎麼會問她這樣一句話。
沒人會這樣問她, 就連從小照顧著她長大的張嬸都不會問她這樣的話。
因為這樣的問話毫無意義。
不開心又能如何?
隻能忍著, 憋著, 往死裡爛在心底。
也不是沒鬨過的,七年前在醫院裡,得知趙誌成吞刀片自殺, 她抓著季雲意的手, 同她說:“一定要救他,不能讓他死!還有人沒抓到,還有人沒有抓到!”
張玥說得對, 趙誌成不是主謀。
一個會阻止彆人侵犯她,給她擦去臉上的血漬,同她說對不起說有人等著他回去的人, 江瑟不信這樣的人會是這場綁架案的主謀。
那時她太過激動也太過失態,三日不曾修剪過的指甲甚至在季雲意手背抓出了幾道細長的傷口。
季雲意終於忍無可忍, “啪”地一下,揚起手打了她一耳光。
“鬨夠了嗎瑟瑟?”
“趙誌成死了這件事就結束了!你非要鬨得自己身敗名裂, 讓一整個岑家跟著你成為北城的笑話才肯罷休嗎!”
季雲意胸脯幾度起伏, 緩了片刻才掰過江瑟被打偏了的臉, 柔下聲音說:“瑟瑟,你除了斷了根手筋,餓了幾日便沒受到彆的傷害。你知道這是多麼幸運的事嗎?你想沒想過,你被綁架的事一旦傳出去,彆人會怎麼說你?我告訴你, 那些流言能叫你一輩子都抬不起頭!你給我記住了,這幾天你一直在家!你沒去過油畫院,也不認識什麼趙誌成!”
季雲意的耳光將江瑟那些瀕臨失控的情緒一下子打散。
她抬眼望著季雲意,扯開乾裂的唇角,笑著道:“旁人說什麼與我何乾?我為什麼會抬不起頭?我沒做錯任何事,我一輩子都不會抬不起頭!最可笑的是,你竟然覺得我幸運?”
她笑出了眼淚:“那我祝你跟我一樣幸運!”
所以……
不高興又能怎麼樣?
找個方式將這些壞情緒消解掉,繼續往前走。
當年那樣的不高興她都咽下了。
淋浴間的水不斷落著。
男人發上的水珠墜了幾滴在她眼睫,他用帶著薄繭的指腹揩走。
江瑟眸光垂落。
他指腹輕觸她眼睫的感覺總叫她想起幼時拿畫筆撓腳掌心的觸感,輕輕的一撇,又覺癢又覺溫柔。
人的舉動在某種氛圍下是會沾上情緒的,比方說現在,他的動作還有他的話,有著明目張膽的溫柔。
這種溫柔在他身上本不該出現。
江瑟微微坐直身,拿起手邊的麵巾,罩在他頭上,給他擦去綴在發上的水珠。
陸懷硯垂下手撐在她兩側,由著她給他擦頭發。
浴袍的腰帶他沒來得及係,隨著他彎身的動作,腰帶在兩端腰側直直垂下,尾端緩慢掃過她腳背。
江瑟抬起膝蓋,用那對漂亮白皙的腳沿著他緊實的腰線纏繞到他浴袍裡。與此同時,她將罩在他頭上的麵巾往下扯,唇輕輕碰上他的。
她看著他說:“陸懷硯,我想要你那晚帶給我的快.感。”
那晚他說的把陸進宗趕儘殺絕後的無與倫比的快.感她好想要。
她想像他一樣將燒在血肉裡的怒火傾泄出來。
她那雙漂亮的充滿冷感的杏仁眼沾了欲。
不完全是情.欲,更多的是另一種渴望。
有種她在醫院掀開他衣領輕嗅時的病態感。
陸懷硯微垂著眼與她對視,到底沒再問她為什麼不開心,今天又發生了什麼。
他抬起手扶住她後腦,慢慢加深這個吻。
帶進來的東西一一用完,結束後,陸懷硯抱起她進去淋浴間,簡單衝洗完,他用浴巾將她裹住抱回了臥室。
這次比上回還要累。
江瑟閉上眼慢慢平複,察覺到陸懷硯手握住她腳踝時她掀了掀眼,聽見他輕“嘶”了聲。
男人抬眸看她,聲嗓泛了點啞:“你還真是叫我見識到什麼叫身子嬌氣。”
江瑟膝蓋一攏,看著他淡淡說:“我沒事。”
陸懷硯低笑一聲,將從衣帽間拿來的新睡裙往她身上一罩,附和她:“知道,我們大小姐最不嬌弱最堅強。”
“…………”
江瑟落下眼,撿起他新拿出來的開衫,慢慢穿上。
陸懷硯低身幫她將頭發從開衫的領子裡撥出來,問她:“餓了沒?”
江瑟點點頭,誠實道:“餓。”
陸懷硯掐她尖尖的下頜,笑道:“我也餓,我中午就隻吃了個你讓李特助送來的紅豆麵包。”
從北城請來的幾位老教授有兩位是陸老爺子年少時一塊兒留過洋的同窗,是他的長輩,他本已經定好了飯席,準備與幾位老人家陪頓飯敬杯酒。
某位大小姐給他打電話時,他們正要過去酒店用餐。
結果風塵仆仆趕回來,這姑娘就隻想睡他,連頓飯都不讓他先吃。
男人清雋冷硬的麵龐噙了點笑意,要笑不笑的模樣,帶點兒骨子裡的不羈和完事後的慵懶。
不僅僅是他,她身上也有一種完事後的鬆快感,那些灼燒在血肉裡的火仿佛找著了出口,原該氤氳而起的一場低燒就此散了去。
聽出他話裡那點調侃,江瑟無端想起他剛剛喉結滾動,咬住她唇低.喘的模樣,便不緊不慢說:“你這回不也挺儘興?”
陸懷硯手還掐在她下頜那,聞言便用指腹點一點,笑說:“我跟你接個吻都覺得儘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