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意思?”顧念忍不住問那個侍從。
“這是暗市為貴客們準備的一點餘興之趣, 指的是文鬥、武鬥、以及玩鬥。”侍從小聲地解釋道,“貴客可以按照前麵標示的價格付錢,也可以選擇提供自己的個人信息, 然後跟暗市的使者進行比試,比試項目可在文鬥、武鬥、玩鬥中任選一樣,貴客如果勝了,選中的物品由暗市付錢,如果敗了, 則需要付標示價格的雙倍。”
顧念:…………
原來那個香料攤主說的可能不需要付錢指的就是這個。
提供真實身份對他們三個來說倒是沒什麼, 他們來暗市是為調查科昂的行蹤,這件事早就在呂青那邊過了明路的, 即便傳出去也問題不大。
但比鬥就比鬥,為什麼還要提供信息,怕不就是為了之後跟彆人交易吧?
他們這邊解釋的時候,一個黑衣侍從和一個麵具掛著金雞墜子的客人已經走到了‘舞台’中間。顧念原本以為中間是用來展示貨品拍賣的,萬萬沒想到, 居然還真的是個‘舞台’。
磬聲響起, 有人燃起了線香, 台上的侍從朗聲道, “今有甲乙兩人,持錢不知其數。甲得乙半而錢五十,乙得甲太半(三分之二)而亦錢五十。請問貴客, 甲、乙持錢各幾何?”
顧念:???
這不就是九章算經裡那種簡單的雞兔同籠類問題?
對麵的客人像是沒想到會遇到這種問題,當場呆住。
有意思, 原來這一夜的時間是這麼消磨的!葉九思沒管台上那位如何為難,興致勃勃地繼續追問,“那文鬥、武鬥、玩鬥各是比些什麼?”
侍從指了指台上, “文鬥者,由暗市派出使者和貴客各出一題,各以半炷香的時間為限,答出者為勝。雙方皆答出或皆未答出、答錯為和,比鬥作廢。
武鬥者,由暗市派出使者和貴客在台上赤手空拳較量一場,同樣以半炷香的時間為限,先離台者為敗。無人離台視為和,比鬥作廢。
玩鬥者,由暗市派出的使者與貴客比試眼力,隨機從現場某位貴客身上借出一物,猜其價格寫於箋上,出價更接近者為勝,同價則為和,比鬥作廢。”
“比幾場都可以嗎?”葉九思興奮地擼了擼袖口。要論武鬥,長安城內有幾個人能勝得過年深?這不是送上門來找虐嗎?
“每位貴客隻能選擇一次比鬥。”
葉九思:…………
天底下果然沒有這麼好的事。
“拾叁號品又是什麼意思?”小世子沉默後,顧念總算找到了再次開口的機會,名錄上明明隻有十二樣東西。
侍從用手指抬了抬葉九思手上的名錄,露出底下的那張花箋,“為避免泄露具體內容,在徹侯市,拾叁號品用來代指各位貴客自己單獨跟暗市求購的那樣東西。”
花箋上麵照樣還是端正的楷體字:
【貴客所求 五十兩金/文、武、玩皆可】
葉九思看到後麵那幾個字就笑了,遞給年深,“三郎,這個不去就不合適了吧!”
“嗯。”年深乾脆利落地點了點頭。
“這個,我們報武鬥。”葉九思立刻對那個侍從道,侍從便在那張花箋上勾了‘武’字送走了。
“文鬥隻能是這種術數之題麼?”顧念追問。
“不,天文地理,雜學各項,除了武鬥之外的,隻要可以合理判定輸贏的題目,皆可囊括在內。”
“這麼說來的話,玩鬥不也可以算是其中一種?”
“玩鬥以前確實是文鬥之中的一種方式演變而來,隻是由於太受歡迎,便單獨成為了一項。”
幾人該問的問得差不多,台上的人忙著算題,他們便繼續翻起了待售目錄。
按照序號往後翻,相應頁麵上便是該序號物品的詳細說明,比如栗合夫人就是前朝一位有名的貌美夫人,傳說她的容顏直至六十歲仍恍若少女,靠的就是這顆能逆天駐顏的夜明珠。
黑山獵豹是西域黑山所產的名豹,動作迅疾如電,是打獵時最好的侍獸,在侍獸中的名氣不亞於汗血寶馬。
山川圖就是這個時代的地圖,介紹裡號稱大梁黃河以北的所有水脈山川城郭位置,儘標於上。
這份東西對於行軍打仗的人來說,簡直是如虎添翼的利器,饒是穩重如年深,看到也不禁有些意動。
“剛才那個武鬥,可以換嗎?” 顧念詢問身邊的侍從。
侍從搖了搖頭。
顧念:……
“三郎喜歡?那就買吧。” 葉九思倒是無所謂,就當花兩百金看三郎比武就是了。再說這徹侯市賣的東西確實不錯,他也越看越喜歡,至少有半數都值得買。
“要不我試試?”顧念挑了挑眉。
年深和葉九思怔了怔,年深眸色微動,抬眼看向顧念,“你想文鬥?”
“嗯。”顧念胸有成竹地點了點頭。
九章算經之類的問題,對他來說完全沒有壓力,而且有勝負為限,應該不會出他最不擅長的那種‘賦詩一首’之類的難以評斷的題目。
退一步來說,即便真遇到那種也沒關係,反正他出的題,對方肯定答不上來,最差的結果也是打和,還能以現在這個價格購買。
“既然如此,那我就試試這個。”見他們兩個都要去,葉九思也躍躍欲試地指了指拾壹號的千步神弩圖。
墨青就喜歡這種稀奇古怪的玩意,要是真能做出來,還能送兩個給鎮西軍拿去打吐蕃,一舉兩得。
就這樣,顧念選擇了八號品的文鬥,葉九思則選擇了拾壹號品的玩鬥,寫好花箋讓侍從遞了上去。
這個時候台上的第一場比試已經出了結果。
那位掛著金雞墜子的客人沒有算對,不過他也用半局殘棋的棋譜保住了顏麵,險勝侍從,雙方打和。
第二場是武鬥,卻沒輪到年深,而是房字一號位的客人。
隨即有另一個侍從打扮的人走上台,麵具也跟其它侍從看起來沒有區彆,一撩袍角,對底下做了個‘請’的手勢。
之前沒注意,這次碰巧看到那個侍從走出的位置顧念才發現,暗市似乎根本沒有針對這種比鬥的使者做什麼特殊安排,所有的比鬥居然都直接從現場那些坐席邊的侍從裡出人。
他不禁掃了坐席邊那些安靜默立的人影一眼,看來這些侍從間藏龍臥虎,根本不像看上去的那麼簡單。
坐席間站起個人影,一躍而起,‘砰砰砰‘連踩幾層屏風,踏過半個場子,帶著股勁風跳到了台上。
磬聲響起,兩人便纏鬥到了一起。
侍從步法飄逸,走的是輕靈的路子,那位從房字座位上去的,則屬於剛猛路線,拳拳帶風,手臂殘影連成一片,密不透風,壓得人仿佛喘不過氣來。
“這個房字位的應該能贏吧?”顧念在心理上天然站在了客人的這一邊。
“贏不了。”葉九思搖頭。
顧念:???
“他的拳法剛猛有餘,靈巧不足,仔細看他的每個動作,完全沒有碰到過對麵的人。過不了多久,等他氣力衰減,就是露出破綻的時候。”知道顧念不諳武功,年深仔細地給他解釋了一番。
顧念似懂非懂地點了點頭,他自問動態視力還是不算差的,但還是很難追上台上那兩人的動作。
果不其然,沒過多久,那個客人被當胸踢中一腳,摔出了‘舞台’區。
第三場又是文鬥,先前那個侍從走上台,又出了個九章算術裡‘兩鼠對穿’的問題,再度難住了對方。
客人出的題目類似後世的足球顛球,在半炷香的時間內,不落地的情況下誰顛得多誰就獲勝。結果居然還是那個出題的客人自己輸了!
連輸三場,坐席區安靜了許多,隱隱有些萎靡之意。
第四場武鬥,終於輪到年深上場。
年深從容地理了理衣襟和袖口,下一秒便身形一晃,俊逸的身影拔地而起,衣袂在半空中長虹貫日般地帶出道漂亮的弧線,落在了‘舞台’上。
台邊的侍從拿出根線香,直接掐去一半插入香爐,線香燃起,他舉槌敲磬,第四場武鬥正式開始。
雖然年深武功很好,顧念卻很少有現在這種能安靜旁觀他動武的機會。
年深出手的力度不像剛才房字位那樣剛猛,卻同樣壓迫感十足,遠時如驚雷直下,氣勢洶洶,近處如驚濤拍岸,進退有度,力道收放自如,遊刃有餘,動作更是行雲流水,看得人眼花繚亂。
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人濾鏡的原因,他甚至覺得年深的身法都比對麵瀟灑好看。
“三郎勉哉!”葉九思啦啦隊樣地晃了晃拳頭。
同樣是剛才那個步法飄逸的侍從,卻完全躲不開年深的攻擊,甚至退路也都被提前封死,三招剛到,便狼狽地掉到了台下。
年深精彩利落的表現讓現場爆發出一陣掌聲。
“三招才出,還是給人留了麵子。”鼓噪聲中,葉九思驕矜的用手指撥了撥耳邊的金鼠墜,“師父,我說得沒錯吧,三郎不但臉能揍,身手也很能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