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寒禮輕搖麈尾,從容不迫地看向顧念,“顧掌櫃可有問題,沒有問題的話,我就命人點香計時了。”
“不用麻煩了,”顧念眉心微展,“我現在就可以開始破解。”
吳鳴&年深:???
紫黑臉大漢臉上的笑登時散了,莫寒禮手上的麈尾也頓了頓,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的神色。
圍觀的百戲團人群裡更是有人忍不住發出了小聲的驚呼,要知道,這可是他們最厲害的幻術,再加上二當家的出神入化的表演,每次結束都歡聲雷動,技驚四座。
這位顧掌櫃的,居然隻看一遍就能破解?吹牛的吧?
“你真的知道?”彆說對麵,連吳鳴都驚了。
年深雖然沒有開口,但明顯也沒想到他能如此迅速的破解此術。
“隻是湊巧聽說過類似的幻術。”顧念從腰間摸出炭筆和紙,雲淡風輕地寫了幾個字,吳鳴探頭過去,隻見顧念寫了四樣東西,薑黃、草木灰、醋、硼砂。
吳鳴:???
顧念將紙條遞給莫寒禮,“表演方麵我自然比不上二當家,就不獻醜了,麻煩大當家的看看,我破解的是否正確?”
莫寒禮展開紙條,沉默了半晌,而後歎了口氣,“顧掌櫃學識過人,絲毫不差。”
百戲團那邊的人震驚地看向條凳上的顧念,破了?居然真的看一遍就破了?
這人簡直神了!
“那接下來就由我為大家獻醜了。”顧念從凳邊拿起銅鏡,站起身來。
“我也為大家表演兩個小幻術,第一個叫做天造地化,外方內圓。這是我跟店家借來的銅鏡,”顧念示意圍觀的人全都站到‘觀眾席’那邊,朝他們舉起了銅鏡,把手放到鏡子前麵揮了揮,然後又遞給莫寒禮,“大當家可以檢查一下。”
莫寒禮接過那麵鏡子,打量了圈鏡麵,屈指敲了敲,最後翻到背後又細細看了一遍,遞還給顧念,“沒有問題。”
“沒有問題對吧?”顧念把鏡子支在地上,對著‘觀眾席’的眾人道,“抱歉,沒準備台子,就麻煩大家都站著看吧,站起來清楚些。”
前排坐著的幾人聽聞之後,都站了起來。
顧念摸出脖子上的那塊無事牌,演示性的放到鏡子前麵照了照,“方形的的無事牌,鏡子裡麵也是方形,對吧?”
眾人不禁發笑,這還用說?
隨後,顧念又從懷裡摸出那張之前用刀刻劃過的紙,右手微微用力,壓了壓,頓時變成了圓形的紙筒,他把右手上的紙筒往鏡子前麵一放,觀眾席那邊立刻有人倒抽了一口涼氣。
鏡子裡居然映出的紙卷居然是方形的!
這是怎麼回事?
所有人麵麵相覷,都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這還不算完,顧念把左手附在右手上輕輕抹了下,他手上的紙筒就變成了方形,再放到鏡子前,這次居然是鏡子裡的紙筒變圓了!
眾人:!!!!!
顧念將紙筒重新收入懷裡,又把鏡子拿了起來,右手持鏡翻了兩圈,做了個騎士禮,“這就是我表演的第一個小幻術。”
觀眾席靜默無聲,莫寒禮麵無表情,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顧念朝等在一旁的店家招了招手,店家便將準備好的東西送了過來,那是一堆燒紅的木炭,還有半桶水。
難道是要表演那個?年深看著在地上鋪火炭的店家,眸色微動,想起當初在刑房裡的那一幕,忍不住抬眼看向顧念。
顧念迎著他的目光點了點頭,沒錯,我就是要表演走火炭。
年深:…………
“我要表演的第二個幻術也叫銅皮鐵骨,二當家的不妨來檢查下?”顧念向紫黑臉大漢發出邀請。
紫黑臉大漢把手放在火炭上方試了試,燙得立即縮回了手,又用桶裡的瓢舀起水喝了半口,點頭道,“沒問題。”
“好。那……”顧念正準備要脫鞋襪,年深突然站了起來,“我來。”
吳鳴訝異地瞥了眼身邊的年深,你什麼時候也會表演幻術了?
“你?”顧念怔了怔。跳動的火光映在他眼底,一片困惑。
“我來。”年深不容他拒絕,果斷地走了過去。
“好吧,那你來。”見年深堅持,顧念略微思忖了下,也就同意了。反正年深的動作比他快得多,肯定不會燒傷的。
“待會兒你記得,步子一定要快,否則會把燒傷的。”等年深脫好鞋襪,顧念湊到他身邊,小聲的叮囑。
“嗯。”年深輕輕應聲,清了清嗓子。顧念站得太近了,他甚至能聞到對方頭發上皂角的味道。
“各位可以看看火炭的熱度。”顧念從桶裡舀了小半瓢水澆在火炭上。
“刺啦!”火炭上立刻冒起串白煙,聽得人一陣心驚。
“腳也是真的啊!”顧念又將水嘩啦啦的衝在年深的腳底,‘觀眾席’有人’噗嗤‘笑出了聲。
準備完畢,顧念朝年深點了點頭。
年深看著那堆火炭長吸口氣,赤腳踏了上去。
年深腳下刺刺啦啦的響著,竄起陣陣白煙,眾人聽得膽戰心驚,然而火上的人卻逐漸變得泰然自若,甚至還不慌不忙的踏步騰跳,給他們表演了半節姿態剛健瀟灑的胡騰舞。
等他踏出火炭,向眾人展示出毫發無傷的腳底,全場人都呆住了,這,這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顧念點燃旁邊案上準備好的計時線香,示意觀眾席的莫寒禮和紫黑臉大漢,“這就是我的第二個幻術,銅皮鐵骨。大當家和二當家可以開始破解了。”
莫寒禮微微頜首,垂下眼皮沉思,紫黑臉大漢則轉身小聲的跟幾個人討論起來。
約定的時間是半個時辰,顧念自然不著急,找了塊布巾走到年深身邊,遞給他擦腳。
“還給你的。”年深接過布巾的時候,突然輕聲的道。
還我?顧念疑惑地看向年深。
年深眉峰微挑,“顧司直不是早就想看我跳胡旋舞嗎?胡旋不會,就用胡騰舞將就一下吧。”
顧念怔了怔,猛地回想起兩年之前,原主試圖逼年深在火坑裡跳胡旋舞,結果最後反倒是他倒黴的進去‘跳’了一場。
“對不起。”年深摸了摸頭的發頂。
顧念這才恍然驚覺,年深是在後悔當時那件事,在用胡騰舞跟他道歉?
顧念心裡暖暖的,卻還是傲嬌的揚起下巴,“行吧,看在你跳得比我好看的份上,我就不計較了。”
年深眼底露出笑意,溫柔地拍了拍他的發頂。
“喂,快跟我說說,剛才那些幻術,到底怎麼回事啊?”
‘觀眾席’的人都在討論顧念剛才幻術的關竅,隻有吳鳴一個人格格不入,他便跑到了顧念和正在穿鞋的年深這邊。
“你要聽哪個?”閒著也是閒著,顧念自然不會拒絕吳鳴。
“你剛才在紙上寫的什麼薑黃硼砂的,是什麼意思?”
“薑黃水遇到草木灰水,會瞬間變成紅色,再借助昏暗的天色,看起來幾乎就與真血一樣了。”
吳鳴:???
還有這種事?
年深回想了下剛才那位二當家表演的情形,“也就是說,他事先在身上塗了薑黃水,然後又往刀上噴了草木灰水,兩者接觸變紅,便有了‘血流如注’的效果?”
“對。”
“那缸熱油呢?”
“隻有最上麵那層是油,底下是醋和硼砂,看起來好像油已經熱滾了,其實隻是醋和硼砂的效果,裡麵的溫度其實沒有那麼高。”顧念接著又詳細解釋了下硼砂能降低醋的沸點,在大約隻比人體的體溫高一點的狀態下就能展示出沸騰效果的問題。
吳鳴恍然大悟,“那你剛才那個什麼外方內圓的,是怎麼回事?”
顧念朝‘觀眾席’那邊看了眼,背對那邊,拿出懷裡的紙卷,“這個就更簡單了,隻是個視線上的錯覺效果而已,通常叫做柱體錯覺。”
年深接過紙卷看了看,才發現那並不是他‘看’到的邊緣平滑的紙卷,顧念把紙卷朝上的一切刻成了波浪樣規則起伏的形狀。隨著角度的不停轉變,在他們眼前就會一會兒變圓,一會兒變方。
吳鳴忍不住接過去,拿著玩了半天。
“鏡子映射的角度跟你們實際看到的角度不同,就好像變成了一圓一方了。”顧念解釋道。
吳鳴呆了呆,又道,“那剛才這個銅皮鐵骨呢?水是假的還是火是假的?”
“都是真的。”顧念又給吳鳴輕聲科普了一遍萊頓弗羅斯特效應,聽得吳鳴目瞪口呆。
顧念講到口乾舌燥,等他全部解釋完,那根用來計時的線香也即將燒到儘頭。
莫寒禮跟紫黑臉大漢對視了眼,輕歎口氣站起身,手執麈尾,朝顧念深施一禮,“顧掌櫃學識過人,莫某不及,今日兩場比試,輸得心服口服。”
說到這裡,他轉身看了紫黑臉大漢和百戲團的人一眼,朗聲道,“莫某不才,願將大當家之位讓於賢能,諸位可有異議?”
‘觀眾席’的眾人互相看了看,最後都把目光投向了那個紫黑臉大漢。
黑臉大漢朝莫寒禮拱了拱手,“大當家,咱們這裡的人,有半數都受過你的恩惠,你說什麼就是什麼。”
“好,”莫寒禮道,“待會兒開壇插香,今天開始,顧掌櫃就是我百戲團的大當家。”
就在這時,天空傳來一聲唳叫,猛地撲下一個黑影,直直地衝向年深。眾人都嚇了一跳,唯有年深眉峰微揚,泰然自若地伸出了手臂。
一隻黑鷹飛快地落在年深胳膊上,腳上的金環在火光下發出耀眼的光芒。
顧念不禁瞪大了眼睛,年羽?
它是怎麼找來的?
年深從黑鷹腳上的金環裡拆出張字條,隻見上麵寫著,【速歸飛來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