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珩轉頭看了眼, 收住韁繩等他走近。
鄭氏受了傷,那小郡主又一直吵鬨哄不住,那母女倆傍晚就被唐貴妃趕回去了, 此刻姬琮帶著懷王妃和小世子從宮裡出來。
他側目吩咐了王妃一聲:“你帶燁兒先上車吧,本王和六弟說幾句話。”
“是。”懷王妃半個字也不多說, 牽著兒子就循了自家馬車去。
姬琮舉步走到姬珩麵前。
姬珩卻穩坐在馬背之上,似乎連下馬的意思都沒有。
這個一上一下的視覺落差立刻就讓姬琮心裡很不舒服,他眼中神色又冷沉了幾分,凜然道:“你就準備這麼跟本王說話?”
姬珩低頭又抬頭,手裡把玩著馬鞭,臉上表情也不覺得絲毫不適:“臣弟今日多喝了幾杯,困倦得很, 咱們既是親兄弟,就不必過分拘禮了吧?三哥有什麼話直說就是, 說完了我好回去。”
姬琮來者不善, 這次主動找上他明顯就是來興師問罪的。
既然是要明麵上直接翻臉了, 那還虛以委蛇的裝什麼兄弟情深?
可他以前縱然明顯是和太子親厚, 站在太子一邊的,明麵上也一直都態度不錯,不會這麼直來直往的不給他這個三哥的麵子。
姬琮的臉色這就徹底冷了下來, 暗中捏了捏拳頭, 索性也直接忽略掉這些細節,眼神冰冷的看向他道:“好。那為兄也不跟你繞彎子了, 我問你, 你如今是確定已然選好了立場,堅定不移的一定要站在太子一方了是嗎?”
姬珩失笑,反問:“三哥何出此言?”
姬琮眼底閃過一絲凜冽之光, 咬著牙,一字一句的質問:“今日正陽宮內之事之所以會發展到那般地步,你敢說沒有你推波助瀾的功勞?”
就林皇後那個格局和腦子,如若姬珩想幫忙,總有辦法勸住她的,事情不至於鬨成那樣。
當時他分明在場,卻全程一語不發的看熱鬨,姬琮從頭到尾看得一清二楚。
姬珩聞言,卻仿佛是聽了什麼天大的笑話一樣,眼中笑意都泛濫開來了。
身後正好有彆的人出宮路過,他於是微微傾身將視角壓下來一些,卻是眼神不避不讓的迎著姬琮的視線反問:“三哥這是要跟我論兄弟之義嗎?半年前你都公然派人出京刺殺我了,難不成這事兒就做得很地道了?”
那件事他手上也無憑證,哪怕心知肚明——
姬琮也絕沒想到有朝一日他會當麵興師問罪。
瞳孔劇烈一縮,他卻也不見心虛,隻冷笑著反問:“你又焉知那不是太子所使的反間計?”
就算是大家心照不宣,他也不可能當麵承認那件事是他做的。
姬珩也料到了他不會認,他也無所謂:“如果是……那就隻是我和皇長兄之間的事了,好像輪不著三哥你來過問吧?”
說完,直起身子,看了眼天際的月色就有點不耐煩了:“三哥你要沒有彆的事的話,那臣弟就先行一步了,我趕著回去。”
姬琮盯著他。
縱然他從來也沒把自己這個不受寵的六弟看在眼裡,可對方這麼一直堅定不移的站在姬瓔的陣營裡也很紮眼,尤其這一次還等於是明明白白的看了他的笑話。
他平時也不是這麼沉不住氣的人,但今天發生的這一連串的事確實叫他火大,他不能去找林皇後和姬瓔發作,就隻能找到姬珩這先出出氣了。
卻沒有想到,姬珩居然一反常態,當麵就和他挑明話茬翻臉了。
他暗暗咬牙,後退了兩步,不再糾纏,卻是語氣冰涼的嗤笑出聲:“你還真不愧是跟著太子長大的,論欺世盜名,麵上一套背後一套,果然都得了他的真傳,一樣一樣的都是偽君子,利用女人和孩子來揭我的短……行吧,既然今天你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那以後就也彆怪我不念兄弟情分了。”
姬珩坐在馬背上,居高臨下的看著他,雖然表情也依舊是在笑著的,眼神裡也已經變得冰涼一片,毫不示弱的反唇相譏:“彼此彼此。三哥你不也是早知道我中意黎家的姑娘嗎?可今天在貴妃娘娘和你那個寵妾設局構陷的時候你也不曾站出來說句話啊。怎的,你的女人手段卑劣設局害人可以,我的人就該以德報怨的硬受了這個氣?三哥,你這個隻準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的做派臣弟勸你是得改改了,畢竟這天下現在還沒輪到你做主。”
鄭氏會因為她妹妹的事懷恨在心甚至於膽子大到公然買通宮裡的內官在宮裡設局害黎潯,這件事姬琮起先確實是不知道的,可事發之後他問清楚了緣由——
除了氣惱偷雞不成蝕把米之外,也著實沒再對鄭氏產生彆的怨念。
他是真的特彆鐘愛鄭氏,又自恃身份高貴,自然不會覺得自己的女人去找區區一個三品官家裡的侄女兒出出氣這有什麼錯。
姬珩再中意那個姑娘又如何?姬珩怎麼能跟他比?退一萬步講,就算有朝一日黎潯真的做了信王妃,在他眼裡也不會比他自己的女人更尊貴。
可是現在——
姬珩公然拿這件事跟他秋後算賬。
而又偏偏——
明麵上姬珩的話就是在理,他還找不出合適的話來當麵反駁,最後就隻是眼神陰測測的盯著對方。
姬珩沒再理他,重新調轉了馬頭打馬前行,走了兩步,想到了什麼,就又再度回頭,氣死人不償命的調侃:“三哥你既然這麼舍不得那個鄭氏,那就繼續捧著寵著唄,不就是個女人麼,反正該罰的母後都已經罰過了,又沒人逼著你非得處置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