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聲音仿佛遠在天邊,隻兩個字像毒蛇一樣爬進了耳裡,吞吐著致命的毒液。
喂……我一個將死之人,就如此冷漠?
葉淩江腦袋昏沉,不僅痛覺麻木,連其他知覺一並消失,像是懸著一口殘氣,稍有不慎恐就一命嗚呼。
他將僅剩的力氣都用在了凝眉上,堆出一道“川”字,心裡在低罵著。
“可是,他這樣下去撐不了多久了。”另一人有些猶豫地看著眼前的人。
他冷汗淋漓,知道那不止是血,冰冷與盈熱交雜在一起,在全身蔓延著,十分煎熬。
“要救你便救,彆與我廢這些話。”
你看看,這說的是人話嗎……
以葉淩江的名聲,放眼整個修道界,看來是沒有一個會願意救自己的,做人可真失敗。怪隻怪那個胖子把這角色做的這麼慘。
“你可彆氣啊,我知道你對他不喜,但事關性命,對同門見死不救可不是什麼好事,更何況……”
那人勸他。
這林子裡還有許多小妖觀察著,兩眼多半發著光,卻不敢靠近。
葉淩江聽不太真切,那些聲音像是漸行漸遠,飄離至深林之中,他隻能聽到自己的心跳,微弱而又緩慢,還有像是隨時會停止的呼吸。
“……”青裳包裹的身形挺立,所屬之人沒有再說什麼。
他既不同意亦未反對。
身後的紫衣之人領悟到意思,自己踩著步子到了葉淩江麵前,從腰間取出一小小玉瓷瓶,攤開手心倒出一粒褐色丹藥,塞進他乾裂慘白的唇齒裡,再略施術法,一股水柱湧進了他口中,助他咽下。
葉淩江感到鼻息間充斥著濃重的草藥味。
該不是要殺了他吧?但也不必如此麻煩才是,直接朝自己頭上來一下,即可達到目的。
“走。”
冷冽的聲音又傳來,繼而是腳步雙雙走遠的聲響。
這一日天高雲淡,風情氣爽所帶來的好心情全都覆滅了,葉淩江倚靠著凹凸不平的糙樹,困意如浪侵襲,漸漸昏睡而去。
當空皓月懸掛天穹,夜闌人靜樹影婆娑。
林子間悄無聲息,隻有如水的月光作伴。
偌大的百木林裡,那些小妖們似乎都消失了,隻有一個人影靠坐在一處,身上的血跡都乾涸凝結了,如玉的臉上儘是安詳。
“葉淩江,你離我遠點。”
他猛地一驚,差點斜倒在地。
做夢了?
睜著惺忪睡眼,四周伸手不見五指的黑。
什麼時辰了?
他抬頭望去,明月垂掛東邊,一顆銀星如同黑夜中的珍珠泛著白光,東處儘頭天際有未散完的赤紅霓霞,卻也漸漸要沒入墨河之中。
看來天黑不久,得趕緊回去,否則師兄會擔心。
他立刻要站起,可驚覺自己腿軟麻痹,一瞬間似是有萬千蟲蟻在爬動啃噬。
葉淩江趕緊扶住樹,後肩也緊跟著哀嚎疼痛,手腕不自主地滑了下來,又牢牢攀住。
他有些煩躁,這一副病骨要累到何時才罷休?
不過,是那兩人救了自己?
若沒記錯,他可清晰記得一人說“不救”。
他搖頭。
管他這麼多,命保住就行。
葉淩江撐著樹好一會兒,才等到腿不麻了,像個八十老頭似的緩慢往回走。
“你們聽說了嗎?自從葉淩江愛而不得去跳崖,這幾日昭夜君對他有了改觀。”
“真的假的?”
“這還能有假?聽說有人都看到了他們在林子裡碰麵。”
昨日回去後倒頭又睡了一個美覺,一早聽到這些消息,可真是摸不著頭腦。
消息竟是傳的如此之快,這些笨妖,怎能把他的片麵之詞當真?
昭夜君,城外,碰麵。
這一傳十,十傳百,到了最後內容都變了,可真是令人擔憂。萬一傳到楚雲川耳裡,八成又會覺得是他自己散播的謠言了。
葉淩江坐在桌邊,將胳膊架在梨花木做的桌子上,撐著腦袋,揉著自己凸疼的太陽穴。
“師弟,你今日需要穿的衣裳已經給你備好了,放在床邊,你早點換。”
他疑道:“我今日是要去哪?”
青洛師兄:“你忘了,今日是青影派歸虛長老的壽辰,上個月就送來請柬了,你不是還嚷嚷著一定要去。”
這,這歸虛長老又是什麼……到底有多少角色?
嚷嚷著要去,說明葉淩江並不曾被這人欺侮過,師兄也未露出擔心的神情,反而一早來提醒,看來此號人物不會是什麼惡徒。
“去,肯定要去。”
他笑道。
若是遊戲結束他才能夠回歸現實,那這場遊戲必然要玩得完美。
葉淩江假意雲淡風輕地問了一句:“師兄,你可知我將離淵之印放在哪了,我好像忘了。”
青洛放下疊被的手,慌亂地看他:“這麼重要的事你怎麼能忘呢!我也不知曉,這東西不能亂跟人透露蹤影啊——”
葉淩江見他這麼急,趕忙安慰他:“我記起來了,我知道在哪了,你瞧我這腦子。”
青洛一口氣鬆了開來,老命差點被嚇去半條。
葉淩江抬眼四望。
鏡台,香爐,床榻,木桌,瓷器,花盆,矮櫃,畫卷。
如果是原來的葉淩江,會將東西藏在哪呢?
“師兄,我餓壞了。”
“行,我去弄吃的給你。”
這世上若是有一人對自己真心好,那隻可能是青洛師兄了,這幾日對他照顧的無微不至,親娘都沒這麼親。
打發了師兄,葉淩江不淡定了,搜了半天連個影子也未瞧見。
他思來想去,這東西很可能是放在了身上,墜崖然後丟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