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們最後一麵的時候,她還在關心自己,給了他一個香囊,讓他一定要一直帶著。他又不是女人,還帶著這種東西做什麼?
“你啊,永遠都隻會把心情擺在臉上。看到那些人,你不喜歡,也不要這麼衝嘛……就裝一下,給他們一些麵子呀……”
“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從來都不會裝那些有的沒的。”
他從袖中拿出那隻香囊,上麵原有淡淡的梅香,因十二年的滄桑巨變而失去了味道。付凡軒似是在看一件異常珍貴的東西,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裡麵,似乎有彆的東西。
這麼多年了,他是第一次去正眼瞧它,一直都是把它放在身上的某個角落存放著,不敢碰觸。
他打開來看,有一張紙條。
“哪一天我不在了,隻想你能夠睹物思人。我相信你的,你一定能成為好閣主,好父親。”
好閣主。
好父親。
唯獨不能成為好丈夫。
他幾近呼吸停止。
她知道,是嗎?
她知道一切。
在旁邊躺著的付風吟已經閉上了眼。那些雪花覆蓋上了他蒼白的頭發和胡子,讓他看起來就像個安安靜靜睡去的老人,很安詳。
白雪似乎模糊了他的眼睛,忍不住想合上,是不是化成了水,所以才會從他的眼眶裡流出來?
“爹,我終於替你報仇了……”
漸漸地,他也閉上了眼睛。
累了。
幾十年過去了,該歇息了。
好想,再喝一次酒,最後一次,一醉方休。
……
“孩子,我不是你的父親,但我有義務要教你,我答應過你爹,就不能不作數,你可以喊我一聲師尊,咱倆就算師徒了。”
“你學的倒是挺快的,不過還嫩的很,這樣,你要是能逼退我三步,今天的課就算是練完了。”
“我……我也是第一次有兒子,如果哪裡做的不好,你也得多擔待。”
“你看,這是你妹妹,我終於有女兒了!”
“我?四百多歲是四百多歲,怎麼就不能心態年輕了?”
“你昨晚在江邊……不是,我是說,我帶你去江邊看風景看月亮,還有幾隻烤鴨幾壇酒,咱爺倆兒一起喝個痛快?不要總是想著練劍修法術,偶爾還是要放鬆放鬆嘛。”
“我老了。想事情的時候確實顧慮很多,但是總有一天你會理解我的。”
“是嗎……這隻小鳥已經死了,救不活,但還是可以放它自由的。”
“你長大了,她也出息了,我拿你們有什麼辦法?告訴我,你是真心對柔兒的,對嗎?”
……
“少閣主,付老閣主他……去了。”
付少因的背影停頓了半晌,然後慢慢轉過身來。
他手上拿著一塊金棕色的牌子,上麵寫著“千秋”二字,而另一隻手上,還有一封信,他才剛看完裡麵的內容。
這消息來的太突然,令所有人都無法接受,這對他們來說是不可能存在的事情,每個人都以為他聽了之後也要馬上崩潰跪地,抱頭痛哭了,氣氛變得很是悲哀,有人已經打算上前去安慰他,哄他。
付少因卻深呼吸了一口氣,視線從信上那幾行字移開,從眼中迸發出堅定的神采,像是脫胎換骨一般,他的側臉很像他的父親,可眼神卻是像老閣主一樣堅毅。
他忽地舉起手中的令牌,聲音連細微的顫抖都沒有。
“如你們所見,千秋令在此,從今往後,我便是你們的新閣主,也是情報樓的最高指揮使,凡是不服、質疑、有異議者,皆可在我繼任前說出來,而在我繼任之後,涉及背叛、違逆、行不義者,嚴懲不貸!若我將來做出對千秋閣有半分不利的事情,人人得而誅之!”
其他人都心驚了片刻。那是千秋令!傳說可以召令曆代閣主亡魂的寶物,是由老閣主修煉而出的。而眼前這個人,這真的是十二歲的孩子嗎……他可是一直都未在千秋閣內修煉過,竟這麼快就有了決斷?
“……屬下們願誓死效忠!”見令如主,他們早就與此共存亡了。
付少因:“將此事通知千秋閣上下,但不能傳到外麵,先壓著消息,等安撫住所有人的情緒之後再做打算。還有屍體……”
“放在東塔上,以玄冰保存。”
“是!屬下這就去辦!”
“其他人,都退下吧。”
他捏緊了手中的信。
老東西可真是不負責,甩下這麼一個大擔子讓他來扛。
還有……那個家夥……
那封信馬上就被冰封,然後碎成粉末,讓裡麵的內容都成為隻有自己知道的秘密。
臭老頭子,還說要退了位之後帶他去其他地方玩呢,說是東境的山水風光比這裡好看多了,沒有一年到尾下不完的雪,也沒有寒冷刺骨的風,那裡有四季交替,可以看到葉子發芽的模樣,等他做了閣主,定然是沒什麼時間去了。
那時候聽了之後,他一直都很想去看的。
他坐在空曠無人的軒廬內,看著一個點默默發呆,桌上的熏香似乎太濃重,將他的眼淚都引了出來,手上的千秋令被鍍上一層朦朧的光。
“爺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