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淵辭眸光微沉,冷冷瞧著自己身上的不馴之處。
在妖皇的冰冷目光下,尾巴慫慫的耷拉下去,然而安分了一瞬,又悄悄豎起尖尖,倔強指著那個不變的方位。
尾巴指向的那處角落,安置著如雲的美人,其中甚至有公主郡主。這些女子無論及笄還是沒及笄,是否有婚約,隻要夠漂亮,都被文帝強行索要來。
“她們儘是我夏國美人。”文帝自豪道,“與妖族佳麗想必各有風情,陛下可隨意摘選。她們都為陛下的風采傾倒。”
現場仍能笑出聲的,唯有這不知羞恥的文帝。
人們都神色凝重地垂下首,心中暗忖,關於妖皇的傳聞數不勝數,其中不乏活剝美人皮的殘暴之事,卻不知今日要輪到誰。
淵辭沒有理會他,腳步不疾不徐,順著尾巴指引向前走去。
凡他路過的女子,皆是敬畏驚駭地匍匐行禮。
這些生長在皇城宮牆裡的貴族少女,何時見過仙獸墮落的妖鬼?況且還是這等巨獸。
清謠隱藏在公主堆邊緣,緊緊攥著衣袖,唯有冰冷金釵能給她些許安全感。
是向她走來的嗎?
是向她。
因為,此刻銀狼就停留在她麵前。
清謠手腳冰涼,頭腦混沌,她緊緊咬著牙關,強撐著心態沒有崩潰,向妖皇交代出一切謀劃。
——而到這時,淵辭甚至都還沒有開口。
不過清謠絕望了半天,鋪麵而來的霜雪氣息也吹了她半天,其他卻無事發生。
這位祖宗到底想乾嘛?
驚惶間,她恍惚抬眸,望向麵前的巨獸——
一雙剔透冰冷的深邃獸眸,正一瞬不瞬地緊緊盯著她,透著砭骨的殺意。
!!!
她嚇了一跳,心頭劇顫。
這狼行動真的沒聲的!
這壓迫感甚至連累了其他人。清思跪在清謠身旁,也是苦不堪言。瑟瑟發抖的她再無往日張揚,根本不敢想出頭之事。
文帝的子女眾多,他沒認出清謠,苦苦思索這是哪位妃嬪的女兒。
群臣屏息凝神,不知異族君王準備如何折磨公主。
清謠咬緊牙關。
……不行。
她不能這樣等下去了,每一秒等待都在無謂消耗她的勇氣。
一句話脫口而出。
她輕聲道:“我想向你獻上大夏最珍貴的寶物。”
說罷,少女含羞帶怯地起身,腳步輕盈地貼向巨狼,似是準備投懷送抱。
那一刻,清謠沒有注意淵辭的眼神態度是怎樣的,她隻是默默計算兩人之間的距離。
三步。
兩步。
就是現在!
*
十五年的壓抑與忍耐在此刻儘數爆發,她全神貫注,陡然暴起,揮舞金釵刺向巨獸咽喉。
少女清亮堅定的嗓音,撕裂死寂的氣氛。
“父皇,女兒必不負您!”
麵對這陡然出現的意外,眾人反應各不相同。
妖鬼與大夏修士反應最快,但這一幕屬實過於離譜,即使他們本能拔劍,也沒有第一時間應對。
而大夏文臣則愣住:陛下何時這般有骨氣了?
文帝反應倒是非同常人:這到底是誰家的女兒?聲音還挺好聽,脆甜脆甜。
瞬息間做出回擊的,隻有淵辭本人。
當啷。
金釵斷裂落地,化為齏粉。
清謠隻覺天旋地轉,整個人都被利爪拍在地麵,死死扼住咽喉,再難掙紮。
淵辭居高臨下地俯視她,鎏金眼眸毫無波瀾。
清謠太弱了,激不起他半分戰意。
但少女絲毫不懼。
當她鼓起勇氣進行刺殺的那一刻,她的行動就已經基本成功了。
“這就是我要獻上的寶物!我大夏難道沒有勇士了麼?”
她聲量極大,力求每個人都聽得清清楚楚:“我父皇告訴我,大夏養士五百年,仗義死節,正在今日!”
“便是我死了,我父皇也還活著,會引領無數仙長誌士斬殺你這個魔頭!”
文帝大驚失色:“朕不是……啊不對,臣不是,臣沒有!”
接著便大聲斥責這個不知從哪裡冒出來的女兒:“你是誰……小十二麼?你為何要如此構陷為父!真是不孝之女!”
大臣們嘴角抽了抽,默默轉開視線。
所有人都對這個窩囊不堪的君主絕望了。
她咽喉上的桎梏收緊了。
銀狼利爪堪比神兵利器,清謠仿佛被刀劍架著脖頸,隨時都會被割斷喉嚨。
她感到窒息。
不行!她在死前必須把台詞說完,讓計劃徹底成功。
少女漆黑的眼眸仿佛淬了火。
“我大夏人才濟濟,如陸學士文武雙全,堅貞清白,我死了,他會書寫檄文,斥責你的殘暴。”
人群中,一個清峻男子神色陡變。
“如我七皇姐清思,她驕傲磊落,我死之後,自有她繼承我的事業!”
清思癱倒在地,驚恐地望著清謠,無聲呢喃:我沒有!
“如我父皇,大夏文華所在,即使一時為你折辱,今後也會有無數人以他為領導,前仆後繼地反抗。”
“還有……”
“她胡說,朕沒有!朕對陛下忠心耿耿!”
聽著文帝驚慌聲音,清謠隻覺前所未有的痛快。
她順利做了總結:“我大夏的仁人誌士,你是殺不完的!”
誅心。
徹底的誅心之語!
以淵辭的冷酷高傲,她提到的人,一個都活不成。
說完這些,清謠再無遺憾,閉眼等死。
漫長的沉默。
……?
清謠遲遲沒有等到處置,疑惑睜眼。
半晌,巨獸終於開口,聲音不辨喜怒:“文皇帝。”
文帝連忙惶恐道:“臣在。”
“你說,在場珍寶美人,隨本尊挑選?”
“是,是!”
“好。”
巨獸垂眸,望向爪下神色漸漸露出驚疑的少女。
他聲音散漫:“我要她。”
這是相遇以來,淵辭對她說的第一句話。
在如雲的美人與琳琅珍寶間,他獨獨選了她。
一個血統卑賤,甚至妄圖刺殺他的戰俘公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