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淵辭剛回王城,還有諸多事情需要處置,因此他徑直對殘桃二人說道。
“此處交予你們二人,妥善輔佐九公主。”
“下者遵命!”殘桃二人鏗鏘有力道。
淵辭離開後,殘桃疑惑道:“殿下?”
清謠這才回神:“這些人是……?”
殘桃轉向十六名侍者,神色陡然從麵對清謠的溫和,變得冷漠:“見到殿下,還不行禮?”
“見過殿下!”形貌各異的侍者以自己的方式跪下行禮。
雪國禮儀相較夏國並不統一,北地部族因為淵辭剛統一起來不久,還沿襲著過去的舊俗。
不過總得來說,分為三種。
最為虔誠莊重,非正式場合、或者謝罪的大禮,需要匍匐在地,親吻地麵。
然後是麵對上位,表達尊敬的觸胸禮。
以及最為日常的拱手禮。
這些禮節根據男女有細微的不同,而殘桃她們與清謠相處時,用得最多的是拱手禮,以及觸胸禮。
可這些新來的侍者,卻統一用大禮,眼神蜷縮怯懦,姿態卑微到塵埃裡。
清謠張了張口,卻說不出話。
此刻的她甚至難以同這些侍者對視。
獨眼大頭的小男孩和那些奇形怪狀的妖怪尚且好說,她可以當他是什麼怪談中的小妖怪,疤臉女子女子也還算正常,可那個人麵羊身的小姑娘……真的不是被強行縫合的產物麼?
她想起了一些民間奇聞,比如把小孩扒皮,強行披上狗皮,稱之為人麵狗,令其做馬戲取樂賺錢。
“這些人是?”
“後麵那些,粗使用的,化形不久。”殘桃說道,“他們在初次試煉覺醒中失敗,半年後還有二次覺醒,如果還不能覺醒先祖血脈,便隻能終身為下者。”
“而他們三個。”
殘桃沒有溫度的眼神從三名侍者身上劃過。
“獨墨。”獨眼小男孩。
“羊蒻。”人麵羊身小女孩。
“子荔。”疤臉發髻女子。
“他們都在二次覺醒中失敗,沒有先祖血脈,如今是宮中多年的下者,頗有經驗,尊上也是特地將他們劃給您使用。”
清謠在心底皺皺眉。
將這些人劃在宮中使用,淵辭看著不覺得心裡堵得慌麼?
不說在地球,這樣的人都是要被救濟的群體,單說在夏國,也絕不會讓這種天殘地缺礙著貴人的眼。
殘桃卻道:“用正民為仆役是違法的。妖族人人可戰,怎能為此之事?”
“不過他們確實不太好看。尊上說您便是此處女主,殿下隻看自己想如何處置便是。”
“獨墨不太好處理,要麼把羊蒻的皮子剝了換新的?子荔也可以換臉,巫醫那邊有洗麵水。”
清謠相信這裡的洗麵水,絕不是通常意義的洗臉水。
但她更震驚的是,看起來堅定溫和的殘桃,居然也認為,這種事情非常正常,甚至能給出如此……殘忍的方法。
三名下者匍匐在地,身體微微顫抖,卻一聲不吭,沒有為自己爭取半分。
“不了不了,就這樣吧。”
清謠和清思不同,她厭惡利用權勢折磨彆人。
那會讓她想起曾經的自己。
“他們之前做什麼,在我這裡就還做什麼。”
“您不喜歡他們?”殘桃很敏銳。
聽到這句話,下者抖得更厲害了。
“當然不是。”
她微微一笑:“但我還是最喜歡殘桃姐姐和墨玉姐姐,最重要的事情,還得你們來做。”
殘桃抿唇,有些開心,卻又不好露出輕佻表情,顯得自己不夠穩重。
“殿下放心。”墨玉笑吟吟道。
清謠也笑,心底卻毫無暖意,甚至有些茫然。
她一直以為,自己已經獲得了兩名侍女的好感與信任,然而看她們如今對弱者的態度……
如果有一天,她不再是淵辭“寵愛的人類”,她們會像對這三名下者一樣,殘酷地對待她麼?
清謠原本有將殘桃二人納入自己日後逃出計劃的打算,現在卻拿不定主意了。
她想起城破前,清佛恐懼的言語——
妖鬼就是妖鬼,即使披了人皮,也是冷血的畜生。
不要以為妖鬼會被感化。
能打動他們的隻有兩樣:利益、或者實力。
清謠覺得有點冷。
“那殿下,您不如先入內休息?”殘桃見她臉色不好,關切說道,“待此處休整完畢,您再用膳?”
“好。”
她抬步向前走,侍者便跪在兩側,額頭深深觸地,不敢冒犯她半分。
走過羊蒻時,清謠餘光看見少女身上的羊毛,在寒風中發抖。
——清謠覺得更冷了。
而她手臂與後背曾留下的傷疤,也開始泛癢。
她知道自己不該開口,她本就是外來者,如果不能融入妖族環境,她就始終不能摘除身上的標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