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巫硬著頭皮:“敢問尊上有何——”
“你沒聽到她的問題?”
蜃巫下意識:“啊?”
他倆狀況不對,怎麼莫名其妙牽連到自己了?他老人家脖子還在滋血呢。
“我現在的言行,依然處於詛咒影響下麼?”淵辭的聲音陰鬱,像是攢滿水分的烏雲。
當然沒有,根結都被取出來了,那即使有,也是很少的餘韻。
然而就在他要脫口而出時,豐富的逃亡經驗令他及時想起三思後行之語。
“下使還需分析一二,不敢妄言。”
“嗯。”
淵辭居然沒有說他廢物,隻應了一聲,隨後冷冷盯著那人類公主。
至此蜃巫還有什麼不明白的。
這兩人的關係,絕非勝利者與俘虜,詛咒束縛這般簡單的關係。
和他預見的複雜未來倒是有些對上。
可天生邪魔的妖皇,連仙界的靈脈都鎮不住他的惡孽,真的會對一個凡人有所顧念?
“看什麼?”淵辭冷冷道。
蜃巫未料到淵辭如此敏銳,立即恭謹地垂下頭:“回稟尊上,如今心結已除,同心咒已很難影響您的心緒,隻需再做清心靜養便可。隻是取了心血後,三日內,萬萬不可勃然作色。”
聽到前麵清謠還沒什麼心情波動,聽到最後一句話倒是有些動容。
是啊,淵辭臉色好像是不太好。
她剛才沉浸在驚愕無措中,沒有細想,現在卻意識到,淵辭替她取了心頭之血,多少對元氣有損傷。
“你好好休息,彆這樣沉著臉。”她終於開口,語氣軟和了些,“你這樣撇著嘴角,心情怎麼會好起來?”
“你要本尊微笑麼?”淵辭勾了勾唇,可笑意未達眼底,也毫無溫度。
清謠:……
他好好說話的時候她沒好好說話。
現在她好好講話了,淵辭反而不說人話了。
她深深歎氣,抬手嘗試結束這種幼稚的冷戰:“我的錯,您好好微笑。”
淵辭原本想說什麼,但餘光瞥到旁邊的蜃巫。
蜃巫當即乖覺告辭,反正瞅這兩人互動,調查清謠與詛咒關係的提議,估計也會被擱置。
*
清謠不喜歡蜃巫,此刻卻不想叫蜃巫走了。隻留下她和淵辭兩個人,他們能說什麼?
事態越來越向她意想不到的方向發展了。
清謠沉住氣,打量著淵辭。
大妖手中捏著同心繩,輕輕揉搓把玩,力道不重,甚至稱得上輕柔。
但不知怎的,清謠總覺得他拿捏的不是同心繩,而是她的心。
“同心繩是個好東西。”淵辭聲音輕緩,“甚至能使你與本尊性命相係。”
清謠垂死掙紮:“還沒調查到底,過早下結論,有些武斷。”
緩和的氣氛因為這句話再度微微收緊。
淵辭抬眸,清冷的目光在她麵龐上流連,隨後徐徐下滑,落向她雪白腕間那根紅繩。
清謠被灼燙般下意識一縮,衣袖無意間滑下,遮住了那條紅繩。
“什麼意思?”
淵辭神色越發不悅:“本尊卻要問你,又是何用意。”
清謠知道,今天自己連番舉止,大概把淵辭得罪慘了,換作其他人現在都不知道死了幾次。
哪怕是對她,現在淵辭也是拿出最大耐心容忍講話的。
因此這也是她現在最惶恐擔憂之處——
淵辭為什麼是這樣的態度?
清謠心裡浮現出那個她一直回避的,最不願接受的猜測。
總不可能……他們之間純粹的生死依存關係出現了變數……變質了?
達咩達咩,絕對不行!
怎麼會有這種男的啊,一個同心繩而已,急著和狗對號入座乾什麼!
“我就是有點期待和高興,”清謠露出微笑,委婉說道,“之前不是說,隻要調查清楚和我沒關係,就送我離開嘛。”
“我就想,我要拿錢做什麼,要買大房子,要有個自己的小花圃,種喜歡的花,但侍弄花草很累,肯定還要雇人……”
“有關係。”
淵辭打斷了她的言語。
與清謠的期待微笑不同,淵辭臉上沒有半分祝福之色,隻呈現出一種微妙的克製。
如同驟雨來臨前緊繃的平靜湖麵。
“這同心繩由你贈送出來,不調查清楚,你難脫嫌疑。”
“可是……當年擁有同心繩的皇子公主,不止我一人。”
清謠眼神中的期待幾乎帶了懇求。
“如果這同心繩來曆與我沒關係,我能……許一個願望麼?”
不知怎的,她沒有選擇直說自己想要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