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遠慢慢地點了點頭,他朝阮軟扯了扯嘴角,“好!”
倆人默契地都沒提電視的事,阮軟請他到自己家,季遠進門時,特意把大門開著,在得知阮媽沒在家,隻有她一個人時。
他禮貌的沒有進客廳,隻搬了個凳子在外麵院子裡坐著。
阮軟的動作很快,早上炒好的豬肉蓉還有,係統裡現成的麵條跟小青菜,不到10分鐘她就做好了兩碗擔擔麵,還一人加了一個煎雞蛋。
金黃燦燦地煎雞蛋鋪在青花瓷花紋的碗裡,上麵又飄著紅油辣子的紅油,還有香菜點綴,香氣特彆誘人。
“麵好了,快來端!”阮軟站在廚房門口吆喝了聲。
季遠聽到連忙起身去了廚房,他把兩碗麵都端出來放在石桌上。
“給筷子!”
阮軟的動作都特彆自然,好像他們之間的相處就是這種除卻了客套之外的自然,季遠看著拿著木質筷子的手,白皙修長,哪怕是做多了廚房的活,時常需要拿刀,她的手依舊很漂亮。
“謝謝你。”
他不明說,她也明白。
季遠接過筷子,開始低頭吃麵,略帶辣意的麵條,讓他的胃口漸漸打開了,下午去市裡開學習大會,市裡安排他們看新聞重播,大屏幕上,所有人都看清楚了季家華的臉,就算他一直盯著電視屏幕看,餘光也能感受到來自四麵八方的打量。
可他什麼都沒說,一切都裝作很正常的樣子,在外人看來,他應該情緒很穩定,但是他自己清楚,沒當畫麵切到季家華時,他內心的波動。
上次看這位父親,也是通過電視,時隔這麼久,他好像精神很好,生活應該十分如意。
季遠把一碗麵全部吃完,湯也喝完,他擦了擦嘴角,“你不用擔心我,他是他,我是我,我不會受到影響。”
阮軟聞言點了點頭,把麵咽下去之後才說道:“看得出來,能吃能喝,應該問題不大!”
倆人對視上,季遠輕笑了聲。
以往他都會在家裡獨自待一晚上,看書或者處理工作,慢慢會自己走開。
可這次,是阮軟把他拉出來的。
“我不恨他,外婆跟我說過,他是在母親去世之後第五年又結的現任,母親身體不好,生了我之後,雖然有外婆貼補,可家裡依舊很艱難,外加上他時常把自己的口糧分給下屬,母親為了他在外麵能好好工作,把好的時常留給他,久而久之,母親的身體長時間營養跟不上,最後還是走了,當時我還兩歲不到。
外婆跟他說,她會把我拉扯大,他一個大男人顧得了我顧不上工作,顧上了工作就顧不上我,讓他隻管去奔前程吧,外婆也是那個時候曉得,他要被調到京城工作,外婆說他會俄語,英語,是當時急缺的人才,組織願意重用他,是季家祖墳上冒青煙了。
後來,他就去了京城,時常會寄錢跟票據以及一大堆的物品回來,算是拖他的福,鄰居們都曉得我有個在京城當大官的父親,哪怕是70年代,外婆也被優先安排進成衣裁縫店工作,而我,也是一直都有書讀,先是被推薦進連城大學讀書,一畢業我就被分到工商局工作,後來恢複高考,我又考了一次,連城大學讓我半工半讀,我也因此作為工商局的儲備力量一直在接受考察。
印象中我隻在照片上見過他,我也聽外婆時常歎息,他第二段婚姻隻是各取所需,倆人沒要孩子,我是他唯一的兒子,可那又怎樣,我小時候覺得他隻是會寄來東西的爸爸,不怕你笑話,我小時候追著郵遞員喊過爸爸,再大之後,我對他的感情就淡了,你覺得我冷血嗎?
可我真的覺得,我跟他隻是名義上的父子,哪怕我身體裡流著他一半的血,但我還是感受不到他的愛,從電視上看到他,我隻是覺得,他沒我一樣可以生活的很好,那我為何不這樣。
阮軟,彆為我擔心,他是他,我是我,我不會受影響的!”
季遠又把這話重複了一遍,不曉得是在說服他自己,還是在說服阮軟。
阮軟聞言狠狠點了點頭,“我相信你!”
我也會陪著你……
她在心裡默念了這句話,終於明白他為什麼時常會露出孤寂的感覺,他說的很輕鬆,但缺失了父愛,他心裡肯定會有委屈,母愛可以用外婆的愛來代替,父愛呢?
尤其是當人人都羨慕他有個在京城做大官的父親,卻不曾想,他連父親的麵都不怎麼見到過。
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季遠想要的不一定是那個隻能通過照片觸摸的父親。
“明天休息一天,我們去看你外婆吧,正好後天回來,我就能全身心的投入到劇組的殺青宴,再後麵小館跟快餐店兩頭忙,我可能真沒時間出遠門了。”
阮軟盈盈地對季遠笑著。
季遠:“你沒必要為了我這樣做,我已經沒事了!”
“誰是為了你,我惦記你外婆的手藝很久了,我都想好了,到時候穿著外婆做的旗袍去高考,旗開得勝,我一定能考個好成績。”
“封建迷信不可信。”話雖是這樣,可季遠還是笑著點了點頭,“好,那你安排好時間,我去跟局裡請個假。”
“不用安排,就明天早上8點!我們早去早回!”
季遠想了想點了頭,“好,不過,你要跟阿姨交待清楚,她同意,你才能跟我去。”
他就是這麼細心,阮軟點了點頭,“沒問題。”
……
晚上,孫紅梅一到家,看到屋裡的燈亮著,十分驚訝,走到廚房一看,阮軟在廚房裡,她驚歎道:“你今天怎麼這麼早?”
阮軟正在做蘿卜丸子,聞言對阮媽說道:“媽,我明天要去一位很厲害的手藝人大師家,也就是季遠的外婆家,他外婆有空檔給我做旗袍了,我也剛好這個時間點有空,不然劇組一走,我兩邊都不得空,做旗袍根本沒時間。”
找季遠外婆做旗袍這事兒孫紅梅早就曉得,聞言她忍不住說道:“就你們倆嗎?我忘了問,他外婆的店是在家裡,還是門市部?”
阮軟用筷子給油鍋裡的蘿卜丸子翻麵兒,“我還真不曉得。”
孫紅梅覺得女兒馬上要上大學的人了,也大了,有些事還是得避一下,尤其是一對小青年去看望長輩,怎麼都感覺會被附近的人說閒話。
“是這樣,我不是不同意你去,但是你一個人,是不是有些不太好,這樣,我讓你紹元哥跟你一起去!你就說他們是好朋友,你是陪著哥哥去他家玩玩,反正做旗袍也不需要太久,當天就回來,這樣行不?”
孫紅梅想了個好辦法。
阮軟沒意見,隻要能讓季遠回去看看他外婆,她順便把旗袍做了,幾個人她無所謂。
結果,第二天早上,季遠看到他們倆站在門口,像是料定了一樣,一點都不吃驚地鎖門。
“你看到我了,又好像沒看到我,我今天跟你們一起去!”孫紹元笑眯眯地對季遠說道。
季遠彎腰拿起地上的行李袋,“猜到了。”
難怪他昨晚會說讓她一定要跟阮媽說,原來他是早想到了。
阮軟走在他身邊,“我炸了點蘿卜丸子,到時候我們煮火鍋吃。”
火鍋是最能拉近感情,最能帶動氣氛的美食。
季遠笑了,“你是客,如果還讓你動手,外婆隻怕是一年都不想再見到我。”
孫紹元看到前麵說的起勁兒的倆人,他摸了摸鼻子,提東西的好像是他,如果此時他提著蘿卜丸子跑了,他們會不會發現?
早上季遠已經去工商局請過假了,阮媽負責幫他們去阮家快餐傳消息,如此,阮軟再無顧慮。
反倒是孫紹元有些擔心,“我沒在,他們會不會忙不過來?會不會出什麼亂子?”
阮軟倒是無所謂,“相信我,地球離了誰都照轉不停,不要把自己想的太重要,活的會輕鬆很多!”
同坐在最後一排的季遠聽了,心裡若有所思。
孫紹元聞言,也覺得很有道理,自從劇組來阮家小館拍戲,他已經很久沒休息過了。
“不對啊,那劇組的飯怎麼辦?誰送?”
他的驚呼聲有些大,吵到了阮軟的耳朵,阮軟露出八顆牙齒的標準笑容,“那請問孫紹元先生要不要這一站下車,把飯送了再來呢?”
“那倒是不用,等我弄完再去,你們也該要回來了!”孫紹元憨憨地笑了笑。
阮軟這才跟他說道:“放心好了,我都給你小姑寫好了錦囊妙計,梁良會看著辦的,這也算是一次曆練,劇組一走,我們就得回小館,到時候還不是他們獨擋一麵!
好了,彆說話了,我要睡覺了!”
阮軟說著,開始靠著椅背睡覺,公交的最後一排,顛簸特彆厲害,她睡的不踏實,又按照以往的樣子,額頭頂著前一個座位睡。
似乎有些硬,她時常變換角度,最後突然額頭接觸的地方,變得柔軟了,就算是有顛簸,她額頭也能得到緩衝,阮軟舒服地繼續睡了過去。
而看到這一切的孫紹元,心裡突然升起了一絲異樣的情緒。
他也不知道那情緒是什麼感覺,好像有種他是哥哥,他沒做好,還需要彆人來照顧妹妹的感覺。
但又不完全是。
很複雜,他一時半會兒還真想不出來。
“軟軟說今天去今天回,所以我就沒帶什麼換洗的衣服。”他對著季遠乾巴巴地解釋了句。
季遠嗯了聲,閉上眼開始假寐。
而孫紹元清了清嗓子,雙手環抱著胸,他坐在倆人中間,這倆人都睡了,他得支棱起來看著東西。
不過,不曉得是瞌睡會傳染,還是沒人說話,他太無聊,漸漸地,孫紹元也有些困意想睡覺。
就在他仰著頭,靠著椅背張著嘴睡覺時,原本已經閉眼很久的季遠,慢慢地睜開了眼睛。
他靠在那兒,眼神專注的盯著阮軟的方向,每當她不老實,或者車子的原因讓布要滑落的時候,他都能及時接住布,在替她放好。
看著她柔順黑亮的頭發,季遠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下,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克製的收回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