懲罰背後(1 / 2)

第二日清晨, 賀惜朝推開窗子, 隻見外頭銀裝素裹, 純潔無瑕。

大雪將所有的汙穢陰暗都埋藏在下麵, 給人平靜安寧的景象。

昨晚的雪太大了, 積雪能到成人半腿高,禁軍正在清掃主要通道,不過各宮各殿的門前還得自己來。

傳旨的太監早就到了, 今日上書房不必去,騎射也停了。

難得賀惜朝能睡個懶覺,不過他還是按時按點起來, 在書房裡看書,順便等著蕭弘。

按照三日之約,今日午時蕭弘就得上交抄寫。

二十遍是絕對抄不完的, 至於背,肯定也是背不出的, 就不知道能不能背出其中一兩篇, 不至於太難看。

若是平時,蕭弘少不了一頓訓斥,一頓罰。不過昨日天乾帝留下了蕭弘, 那肯定不會因兒子不學無術惱怒,父子倆哪怕不是同塌而眠, 感情也非比尋常,蕭弘這劫並不難過。

賀惜朝想到這裡不知為什麼,總感覺有些意猶未儘, 才三天而已呀!

這個想法若是蕭弘知道,定然會哭的。

大雪封道,課業停了,早朝自然也是免了。

此刻的蕭弘手裡捧著茶,臉上帶著諂媚道:“父皇,您也看到兒子決心了,抄不完實在怪不得我。當然,我可以讓惜朝,讓沈嬤嬤、常公公甚至心蕊姑姑一起抄,反正您也沒說一定要兒子親手來,可這樣做有何意義?您說是不是?咱們得實事求是嘛!”

蕭弘將茶杯往天乾帝手裡遞了遞,嘿嘿笑。

天乾帝沒有順手接過來,而是手指點著扶手,閉著眼睛養神。

蕭弘手舉的發酸,側頭看了一眼黃公公,後者無奈地攤了攤手,這對天家父子間的事兒他哪裡敢管喲。

“父皇……”蕭弘懇求道,“喝茶嗎?”

“嗯?”

天乾帝那仿佛沒察覺的模樣讓蕭弘咬了咬牙,可手真心堅持不住了,於是急中生智道:“茶好像涼了,兒子給您去換一杯吧。”

天乾帝終於睜開眼睛,看著還冒著氣兒的茶水,搖頭歎息,“儘耍小聰明。”

他接過了茶,蕭弘終於鬆了口氣,揉了揉手腕,不過心下還是高興的,問:“那您喝了兒子的茶,這二十遍是不是就這麼算了呀?”

天乾帝驚詫道:“一杯茶抵二十遍,你這算盤打得夠響呀。”

“哪兒二十遍,我都已經抄完八遍了!就十二遍而已。”

蕭弘覺得今日必須要把這可惡的抄寫給翻篇過去,再抄下去,他真的得病倒了,於是丟掉臉皮,踩下害怕,雙手搭在天乾帝的腿上,俯身撒嬌道:“父皇,求求您放過兒子吧,你要覺得不解氣,再打我一頓也行,真的,抄寫簡直就是折磨,我都快瘋了。”

天乾帝觀察了他三個晚上,深以為然。

他仔細地瞧了瞧蕭弘,感慨道:“弘兒,想你母後一手纂花小楷,連當朝探花郎都讚口不絕,你再瞧瞧朕的字,不覺得羞愧?”

蕭弘都快哭了。

“罷了罷了,那麼多歪理,這抄寫就這麼著吧。”天乾帝也頭痛,為了不氣著自己,隻能作罷。

“謝父皇!您最好了!”蕭弘奄奄之氣頓時一掃而光,整個人精神起來,又是活潑可愛的大皇子。

天乾帝失笑地搖了搖頭,不過轉眼一想,又問:“對了,這抄算了,背呢,能背出了嗎?”

蕭弘高興的臉立刻又裂了開來。

蕭弘哪兒敢在清正殿用飯,一溜煙地跑回景安宮。

賀惜朝問起情形,蕭弘一五一十地答了。

賀惜朝思索了一會兒說:“抄寫既然皇上不追究,那便過去了,背呢,一篇都沒背出來,就這麼放你回來了?沒說怎麼罰嗎?”

蕭弘搖了搖頭,“沒有。或許父皇看我實在朽木不可雕,就隨便我了。”

“一篇都沒背出來,聽起來你好像還挺得意的。”賀惜朝諷刺道。

“呃……”蕭弘搖頭,可是他又很無奈,“我也不想,可真記不住。”

說到這裡他把天乾帝的疑惑也一起問出來,“惜朝,你說,母後那麼有才氣,父皇的字我也看過,挺好看的,怎麼到我這裡就讀不進書,寫不了好字呢?”

賀惜朝嗬嗬兩聲,同情地看他,隨後吐出四個字,“基因突變。”

蕭弘一臉問好。

賀惜朝懶得解釋,隻是說:“今日,可不隻是你去交差那麼簡單,這宮內外都知道你抄不完,背不出,所以大家都等著看你接下來會怎麼樣,皇上是輕輕揭過,還是重重懲罰,直接關係到他對你的態度。你回來的路上,沒看到過探頭探腦的太監和宮女嗎?”

蕭弘微微一愣,回想了一下,然後點頭,“有。”

“所以,你覺得皇上就這麼簡單放過你了,是好事還是壞事?”賀惜朝問完,起身走出書房。

蕭弘一直沒來,景安宮就沒開飯,賀惜朝隻吃了兩塊點心,現在挨不住了,於是回頭對還在若有所思的蕭弘喊道,“先吃飯去吧。”

蕭弘杵著米飯,看著吃得香甜的賀惜朝,忽然放下筷子問:“惜朝,父皇重罰我讓她們如意了,會好一些是不是?”

賀惜朝看他心情有些沉重,連飯都沒吃幾口,想了想安慰說:“可這取決於皇上,不是你我能左右的。往好處想,皇上是真疼愛你,不忍心罰你呢?”

“嗯,但是跟我們當初想的不太一樣。”

那時候說好要韜光養晦的,淡出人群之外,暗中發展。

畢竟蕭弘除了背後的皇帝,真是什麼都沒有,可天乾帝不隻是蕭弘的父親,也是蕭銘,蕭奕的,真發生什麼不可挽回的事情,難不成拿其他兒子的命抵嗎?

在這宮中,皇帝可以倚仗,卻不能依賴。

賀惜朝思索了片刻便道:“也沒事,各條路有各條路的走法,高調也能高調到讓所有人不敢動的程度。”無非各處的明刀暗箭小心些,警覺些罷了。

隻是賀惜朝有些不解,天乾帝既然當初那麼果斷地廢黜太子,又不是真的厭棄蕭弘,應該明白暗中的寵愛才是對蕭弘最好的方式。

橫著其他兒子得帶傷抄書,輪到蕭弘抄不完背不出連懲罰都沒有,也太打眼了。

賀惜朝看著吃飯的蕭弘,眼神一暗。

然而事實證明,賀惜朝多慮了。

午飯後剛不久,黃公公就帶著手底下小太監來了。

“大皇子,皇上交代,看在您勤勉抄書的份上,《論語》二十遍未抄滿便不追究了。可是您一篇都未背出,可就不能這麼糊弄過去。”

景安宮的人麵麵相覷,而蕭弘與賀惜朝的視線一對,心情卻鬆了鬆。

隻是看黃公公帶來的人不少,像是要有大動作,蕭弘下意識地覺得屁股有點疼,不過還是一咬牙道:“父皇打算打我多少板子?”

黃公公看蕭弘閉著眼睛,梗著脖子,一副但憑處置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說:“殿下,您多慮了。皇上說板子對您沒用,打了也是白搭。”

蕭弘於是睜開眼睛納悶道:“那父皇想怎麼罰我?”

黃公公往前走了兩步,對身後的小太監揮了揮手,隻見小太監們魚貫而入,往景安宮後殿而去。

看到這副場景,蕭弘皺紋問:“黃公公,你這是要找什麼?”

“皇上說,您讀不好書,不是不聰明,而是不肯用心,是被旁的吸引注意力。所以,皇上下令,將景安宮內所有的玩具,小東西,凡是引您不學好的都得找出來,收走。”

此言一出,彆是蕭弘,就是賀惜朝都愣住了。

心說這招簡直是掐蛇七寸,厲害!

接著賀惜朝立馬朝書房跑去,蕭弘的寶貝們可都一一陳列在那裡呀。

黃公公吩咐道:“跟上去,皇上說了,一個不留。”

等蕭弘回過神來,著急地使勁跺腳,想攔都攔不住。

“惜朝,你個笨蛋,彆將他們引過去啊!”

中午守在清正殿門口的各處探子瞧見大皇子完好無損地出來,臉上還挺高興,以為皇上當真對他寬容。都紛紛猜測大皇子是又得寵了,這樣都不罰,估摸著重新複立太子的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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