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去抽絲(1 / 2)

蕭弘第一次怨念皇宮修那麼大做什麼, 從宮門到景安宮他跑得氣喘籲籲, 額頭都是大汗。不過他顧不得擦拭,一鼓作氣將賀惜朝背進了臥房。

這個時候賀惜朝已經燒得沒意識了, 不□□穩地躺在床上。

心蕊將汗巾給蕭弘, 他胡亂抹了一把臉,伸手摸著賀惜朝的額頭,驚道:“這麼燙!太醫什麼時候來,趕緊派人去催啊!跑不動給我架過來!”

聽到蕭弘的吼聲, 賀惜朝虛虛地睜開眼睛, 麵向著蕭弘的方向,“表哥……”

“在在在, 我在!”蕭弘立馬竄回床邊, 見賀惜朝仿佛在說話, 就俯下.身將耳朵湊過去。

賀惜朝帶著哭腔說:“我難受……”

蕭弘:“……”他隻覺的賀惜朝那細弱的聲音沿著耳朵一路鑽進心底,將他的心擰巴擰巴,揉搓著, 一下一下地跟著難受。

他語錄倫次道:“我我我,我能怎麼辦?惜朝, 告訴我怎麼做才能讓你沒那麼難受啊——”他煩躁地搓著腦袋, 頭發揉成一個雞窩, 最終不知打哪兒來鑽出一個想法, 伸直手到賀惜朝的嘴邊,“要不,你咬我吧?”

賀惜朝幸好是迷糊了, 看不清也聽不見,不然定送他一個你是白癡嗎的眼神。

“究竟是怎麼回事,好好的人,考個鄉試怎麼弄成這樣?”這個時候沈嬤嬤也走了進來,看見床上的賀惜朝,皺眉道,“彆都杵在這裡,趕緊解了惜朝少爺的衣裳,給他擦擦身,脖子、腋下、胸口,都擦一遍,散散熱。”

沈嬤嬤一說,蕭弘立刻去解賀惜朝的衣領。

心蕊看了,便說:“殿下,讓奴婢來吧。”宮女端了涼水盆帶著帕子進來,她將帕子浸到水裡,輕輕擰了擰到了蕭弘身邊。

蕭弘下意識地有些排斥,不過理智還是讓他站起來,讓到了一旁。

心蕊脫了賀惜朝的外裳,解了裡衣,帕子沾了涼水,沿著賀惜朝的脖頸一路繞到腋下,然後到了腿股間,輕輕擦拭,動作嫻熟,也輕柔。

賀惜朝舒了舒眉,大概舒服了些,沒有醒來。

這個時候,王太醫被催魂一樣踩著風火輪到了。

把了脈,看了舌苔,又聽了胸口,王太醫麵露疑惑,“殿下,賀伴讀是不是服過虎狼之藥?”

“虎狼之藥?”蕭弘瞪了瞪眼睛,“怎麼說?”

“賀伴讀身體虛弱,全身高熱,可舌苔豔紅,脈象衝撞,呼吸不暢,像是損傷心肺,應是服用過醒神丸。”王太醫說。

“那是什麼東西?”

“醒神丸藥效迅速,可短暫壓製高熱,使神清目明。可它並非對症之藥,高熱雖退,卻是被壓入器臟心肺,一旦藥效過去,高熱反噬更加凶猛,就如現在這個模樣。”

王太醫一解釋蕭弘就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了,賀惜朝備考三年,已經考完兩場,讓他放棄最後一場,定然不願意。憑他的心性,一定會想法子繼續考完,哪怕會因此付出更大的代價。

蕭弘看著床上的賀惜朝,又是生氣又是心疼,還很自責,要不是他沒用,什麼都要賀惜朝考慮,否則也無需賀惜朝這麼拚命。

“能治嗎?”

王太醫點頭,“能,就是退熱。隻是這燒來得洶湧,想要完全退下得需幾日,在此期間,會反複發熱,所以身旁不能離人。熱度一過,再好好調理,溫養心肺,便能康複。”

蕭弘覺得幸好他把人帶回宮裡來了,否則魏國公府那地方,彆說養病,不要加重病情都是謝天謝地。

王太醫一手針灸下去,賀惜朝的熱度便退了些,雖說依舊燒著,不過已經沒有難受地虛弱翻滾了。

之後王太醫去開藥,心蕊帶著人更換帕子,蕭弘就蹲在床邊,靜靜地看著賀惜朝。

這個時候,蕭弘才發現安靜下來的賀惜朝真的好小一個,因為不喜武,帶著文人的脆弱,激著他的保護欲。

他握著賀惜朝的手,另一手描繪著床上人的眉眼,輕輕撫平著蹙起的眉,小聲說:“早點好起來呀,惜朝,以後這種吃苦受罪的事讓哥哥來。”

賀惜朝掌燈十分才醒過來,頭依舊昏沉,有些記不得發生了什麼事。

燭光下,看到頭頂熟悉的床帷,他知道這是在景安宮,再時光往回倒轉,然後便串起了畫麵。

他側過頭,就見蕭弘下巴支在手臂上,趴在床前笑盈盈地看著他說:“惜朝,你總算醒了呀。”

有時候感動就在那麼一瞬間,光影斑駁之中賀惜朝看到蕭弘的那張笑臉,被病魔折磨的壓抑心情頓時豁然開朗起來。

“你一直都在嗎?”他抬起手,夠向蕭弘的臉,仿佛要確認這份真實。

蕭弘狠狠地點頭,“那當然,你燒成那樣,我哪兒能放心走開!惜朝,你嚇死我了知不知道!我要是不早點去接你,你怎麼辦?”

他半空中截住賀惜朝的手,擱到了自己心口,往下一摁,“你摸摸,現在跳的依舊很厲害。”

賀惜朝悶悶地笑起來,臉頰不知道是因為高熱還是什麼,通紅著。他側了側臉,想放開手卻又舍不得。

蕭弘衣裳穿得不厚,他身體向來好,不算單薄的胸膛下是顆有力的心臟,如他本人一般活潑有力。

再看蕭弘其人,一雙俊眉下的眼睛清澈地倒影著床上的賀惜朝,可見滿心滿眼都是他。

賀惜朝身體懶洋洋的,骨頭依舊酸疼,可他好像感覺不到那份痛苦,隻覺得自己深處暖陽之中,鼻尖嗅著幸福的味道。

不是一個人,不用體會那份孤獨,有人守著他,比什麼都好。

“表哥,謝謝你。”

謝謝你第一時間來找我,謝謝你一直沒有放開我,更謝謝你陪在我的身邊。

賀惜朝從來沒有像這一刻那麼清晰地認識到,自己當初選擇蕭弘有多麼的正確,不,是幸運。

“咳……”蕭弘被賀惜朝帶著溫情的目光看得不好意思,摸了摸後腦勺,傻笑著,“謝什麼,咱倆誰跟誰,哥哥我照顧你應該的,就是……”他忽然記起來,立刻嚴肅了表情,沉聲道,“那虎狼藥不能再吃了,你知不知道本來養個三四天就能好的病,現在得花上大半年的時間才能康複,惜朝,你真是亂來!”

賀惜朝微微一愣,心說蕭弘怎麼知道的,不過太醫院能人輩出,檢查地出來也是正常。

隻是說起這件事,他的神色暗了暗,“我知道,這藥是我自己求來的。我不想再等個三年,那樣會打亂我所有的計劃,更拖累你的腳步。還剩下一場,我想這會兒熬一熬總能堅持下來的,哪怕會有三五年臥床病榻我都再所不惜……”

蕭弘聽著直皺眉,“惜朝……”

“可我還是失敗了!”賀惜朝抬起頭,眼裡帶著濃濃的不甘和無可奈何,以及一份認命,“哪怕我用了藥,在第一天就答好了題……”他自嘲了一聲,“這大概就是上天注定不讓我得償所願,是我太貪心了,讓彆人栽了跟頭,自然也有輪到自己的時候。”

然而蕭弘卻搖了搖頭,不讚同道:“惜朝,我沒你聰明,沒你想得遠,可不管什麼理由,在我心裡你比什麼都重要,甚至重過於皇權。我說的是真的,如果要讓你的健康去換,我寧願自己撞得頭破血流,哪怕最終……最終得低頭臣服在我那幫弟弟腳下,也好過你纏綿病榻。”

他說到這裡,也放寬心地笑著,“我以前覺得當太子很重要,可現在覺得也非得那把椅子不可,惜朝,如果父皇選擇我自然最好,不行,咱倆好好過日子,自由自在也沒什麼關係,你真的不用這麼拚命。”

賀惜朝聽得心裡溫暖,嘴角高高地揚起,任誰知道自己被彆人到重要位置都高興,可他也覺得蕭弘天真,“你可是嫡長子,你覺得你的弟弟們繼位,還有你自由自在的時候嗎?最好的下場莫過於圈禁,跟頭豬一樣被關在一畝三分地裡,時刻擔心著什麼時候看你不順眼,尋個由頭宰了。”

蕭弘無語地看著賀惜朝說:“我就打個比方,讓你知道你對我最重要,沒說不爭那把椅子呀!真是的,總是豬頭來,笨豬去,都被你說傻了。”

賀惜朝聽著樂了,頭一歪道:“可我就喜歡你這頭笨豬呀!”

蕭弘眨了眨眼睛,“真的呀?”

“嗯。”

“那豬就豬吧。”蕭弘嘿嘿笑著,儘顯憨傻氣,賀惜朝很不想搭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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