鬥轉星移, 春秋交替,繼大皇子終於住進王府之後,次年二皇子蕭奕年滿十五, 帝王賜封號順,為順親王,進了兵部。
天乾帝照舊給了三十萬兩安家銀子, 以供修繕王府之用。
下了聖旨之後,蕭弘便在賀惜朝麵前轉來轉去,一個勁地叨逼叨逼:“惜朝,你說父皇會私下裡補貼蕭奕嗎?我那時候有十萬兩呢,他沒有那麼多,估摸著也得有幾萬吧?”
賀惜朝點了點頭,將管家呈上來的禮單又增減了一些,交給蕭弘,“你看看, 若是沒有什麼問題, 就這麼送去景陽宮。”
蕭弘接過來粗略地看了一眼,“哪兒會有什麼問題, 你決定就好……兩萬兩!”蕭弘看著禮單最上麵的禮金,瞪大眼睛, 難以置信道, “惜朝,你是不是寫錯了,是兩千兩吧?”
“我沒寫錯。”賀惜朝端起手邊的茶喝了一口說, “你不是念叨著皇上的私房嗎?作為兄長代為出了就是。”
“可蕭奕那家夥壓根就不缺錢啊,他剛納了一房妾室,出自江南大商賈,這手麵闊綽的……嘖嘖,跟個暴發戶似的,我跟他比簡直就是貧民,給什麼銀子喲。”
“羨慕了呀?”賀惜朝喝完茶,取過桌上整齊擺放的三份卷子。
今年,他手底下十二人中有三人需要下場考院試,是以對他們的學業,賀惜朝抓的很緊,這三份卷子便是額外的作業,這三人剛交上來的,賀惜朝準備連夜批完,明日好講解。
“那可不,一夜暴富的感覺,想想都特彆爽。”蕭弘感慨著,又摸著下巴一臉八卦地湊過來說,“蕭銘明年也要開府,他身邊的人貴妃早就選好了,其中就陪著一個銀庫。論來錢的本事,我的確不如他們。所以給什麼銀子,意思意思就好了嘛。”
賀惜朝的筆頓時停了停,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提了提音量喊道:“常公公。”
“惜朝,你喊常公公做什麼?”
“讓他去找幾幅畫卷給你。”
“啊?”
賀惜朝抬起頭,眉毛一彎,臉上帶笑,隻有眼睛裡閃爍著寒光,“天下大商賈可不隻有這兩個,相比於他們,殿下,您要是想要,隨便選,常公公手裡正捏著一打美女畫像,腰肥燕瘦,各種款式都有。挑幾個能看得上眼的,家中巨富的充斥一下寂寞冷清的後院也是可以的。”
“……”一股涼意從腳底板衝到頭頂,蕭弘張了張嘴巴,掙紮求生道,“惜朝,誤會,絕對是誤會,我真不是那個意思,我就感慨一下咱們來錢不容易,能省則省,給這幫大戶送銀子實在沒必要。”
“心痛?”
蕭弘乖巧點頭,“嗯嗯,你想想這回送了蕭奕兩萬兩,明年蕭銘也少不了吧,下麵弟弟那麼多,還有妹妹們也一個個長大嫁人了……惜朝,咱家你可是當家人,銀子真的夠花嗎?”
“夠不夠花,該花還得花,誰讓你是長兄呢?這不是給你弟弟妹妹看的,是給你爹看的,懂?”
蕭弘陸陸續續也從天乾帝那裡要來不少銀子,估摸著這位帝王最大的私人花銷就是補貼這倒黴兒子了。
英王小氣的名聲在外,這沒什麼,可若是對弟妹也吝嗇,作為父親,天乾帝不會高興。
該有的長兄風範還是要有的。
想到這裡,賀惜朝其實也挺吐槽天乾帝日益龐大的子女團體,生那麼多不知道乾什麼?幸好是在皇家,以天下供養,若是普通小老百姓,蕭弘這樣的想討個老婆都不容易。
“行了,說到底,還是收入有限,既然你不想一夜暴富收個自帶豐厚嫁妝的女子,那咱們隻能靠自己創造財富。”
這咱們兩個字聽得蕭弘通體舒暢,連忙馬屁道:“靠自己好啊,花自己的銀子才理直氣壯嘛,惜朝,你說這怎麼辦,我就怎麼辦!”
“前幾天我那三師侄的信到了。”
“謝三?哦,對了,他去西域也有一年了吧,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應該還不錯,他在信裡告訴我已經找到了棉花,就在月宛國裡。因為數量不多,栽在宮廷裡共貴人欣賞之用。隻是棉花好找,會栽種的人卻不多,不過幸好他是大齊的鴻臚寺少卿,他開口問月宛國國王討要,對方自然不給這個麵子。如今連人帶種子已經在路上,兩個月後就能到達。”
“那真是太好了,不過這種棉花也不是隨便種的吧,得要什麼樣的地?”
賀惜朝說:“棉花喜光喜濕,土壤太悶重卻不行,想想西域那地方,沙土較多,通透性好。謝三哥哥信裡提到,伺候的花農勤澆水,那自然灌溉條件得好,按著這個方向走,這京城之地……”
“城北郊外那一塊正合適,對了,你有一部分田產就在那裡。”
“如今佃戶種的是麥子,現在讓他們騰地全拔了?”
“不用,如今已經四月,栽種棉花已經來不及,等明年開春再更換不遲。”
“惜朝,雖然現在花的影子都沒有,說這些有些早,可若是真種出來了,怎麼像你說的織布,做棉衣?”
這個問題不容易,因為完全超出了賀惜朝的知識範圍。
不過也並非難以解決,想他有原料,有銷路,還知道成品是什麼樣,無非就缺個實現過程,那麼尋個能出技術的,合作發家致富不就好了。
“尤自清家中就是做絲綢布匹生意,雖說並非巨賈,可布料從紡織到染色,都有涉及,對這方麵應該更懂一些。我之前跟他談過,他已經去信給他父親,等過一段時間,尤家當家老爺應該會從江南親自上京一趟,來拜見你。”
蕭弘問:“惜朝,你是打算讓我收下尤家?”
“沒錯。”賀惜朝從桌上的三份卷子裡抽出最下麵的一張給蕭弘,“尤家和羅家一樣在行業之中隻能算作二流,想要更往上一層,靠自身的努力已經不夠了。所以在英王府招聘賬房的時候,尤自清會來。他的文章比羅黎更通達,這次院試看起來很有把握。我是想好好栽培他一下,將來能夠作為你更大的助力,不過究竟到什麼程度,還得看這次尤家識不識相。”
蕭弘道:“這麼好的機會,他們傻了才會錯過,肯定獻上十二分忠心。”
“所以啊,雖然你沒機會討個出自大商賈的小妾,不過還是有機會有個大商賈的手下。棉花一旦紡織成布,這來錢的速度可不會比絲綢慢,二流商人擠身一流也是指日可待。”賀惜朝揶揄地看了他一眼。
蕭弘嘿嘿一笑,給賀惜朝端茶倒水不提,手握成拳,還殷勤地給他敲背,“惜朝,你說我是不是積攢了幾輩子的福氣,今生才能換到你在我的身邊,沒有你,我都不知道蕭弘現在應該是什麼模樣?”
“那我肯定是欠了你好幾輩子的債,老天爺都看不過去,非得把我拉到你麵前,給你做牛做馬,勞心勞肺。”賀惜朝伸手拍了拍自己的肩膀說,“捏一捏,有點僵了。”
“哦,這樣嗎,會不會太重了?”
“剛好,就這樣,嗯……舒服,手法不錯呀!”
常年做個大孝子,大皇子已經熟能生巧,他非常得意地說:“我可是師出王太醫,以後你累了,直接跟我說,我給你揉肩按背,保管你舒舒服服的。”
賀惜朝眉梢一揚,一邊坦然地拿起那三份卷子看著,一邊歎息道:“多謝表哥,麻煩往脖子靠靠。”
“好嘞。”
蕭弘將賀惜朝的長發撩到前麵,露出一段雪白的頸項,略微昏暗的燈光下,顯得尤為白皙,他忽然有些不敢看了。
賀惜朝是典型的書生,肩膀有些消瘦,襯得脖子更為修長。
蕭弘不敢看可目光卻被牢牢地吸引住,青絲雪頸,誘惑著他的手指不由自主撫摸了上去,感受到指尖傳來的細膩溫度。
賀惜朝握著卷子的手驟然一緊,整個肩膀都不敢動一下,他心跳加快,強壓著一份緊張故作冷淡地問:“你在乾什麼?”
脖子上的手頓時一僵,身後的呼吸頓時淩亂了起來,接著那人膽大包天又欲蓋彌彰地上上下下捏著他的脖子說:“我,那啥……你老是低著頭看書寫字,脖子會僵硬的,我我我順便也給揉一揉,對,揉一揉……嘿,嘿嘿……”
沒聽見賀惜朝說話,蕭弘內心慌亂無比,他緊接著小心地問了一句:“那個,沒嚇著你吧?”
他真的不是故意的,就是不由自由,情不自禁,意亂情迷……啊呸,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
蕭弘覺得他得被賀惜朝給關進冷宮裡去了。
“惜朝……”
“沒事,你可以放開了。”
“哦……”蕭弘說不出是失望還是僥幸 ,總覺得賀惜朝也太淡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