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試沒有任何意外, 賀惜朝的名字高高掛在榜首。
到這一步,他三元及第已經毫無懸念。
金鑾殿內,待諸考官閱罷殿試卷子, 將三甲評卷呈於帝王,毫無例外,賀惜朝的名字為首位。
狀元並無爭議, 倒是榜眼跟探花還商議了一番,最終今科前三甲站在金殿之前,一一受帝王封賞,賜進士及第。
傳臚唱名二甲賜進士出身,三甲賜同進士出身。
接著狀元帶領所有進士拜謝皇恩後,出了金殿前往龍門查看皇榜。
在那裡,有順天府尹等待著,給狀元插花、披紅綢,再騎上禦賜俊馬, 前呼後擁, 旗鼓開路,在一路的歡呼聲中歸家。
這便是後世耳熟能詳的狀元遊街。
街道兩旁禁軍護衛, 兩側百姓紛紛擁擠地往大馬上看。
今年三甲皆是年輕俊傑,長相出色, 然而當見到唇紅齒白, 麵如冠玉的俊俏少年郎時,頓時歡聲雷動。
不少大膽的姑娘、年輕媳婦一邊尖叫著一邊將手中早已準備好的鮮花、絹帕絡繹不絕地往狀元郎身上丟去。
這個時候,平時見了外男就臉紅的, 如今矜持害羞皆不見,反倒是賀惜朝頭上戴著紅花,胸纏紅綢,被打扮地如此接地氣,倒是有些不好意思。
不過他膚白年少,相貌極好,紅花紅綢之下不僅不滑稽,反而讓他顯得活潑喜慶。
這模樣不單姑娘們喜歡,就是上了年紀的夫人奶奶瞧見也得融化了心,恨不得當場搶回家裡去。
榜眼探花的樣貌也端正,然而在賀惜朝的襯托之下,卻是少有人問津,這鮮花落在身上還是因為百姓瞄不準,失了準頭才得了一分垂青。
都說榜眼有才,探花有貌,襯狀元左右,好歹是片綠葉。
可如今,今科狀元才貌雙全,還特彆年輕,男女老少通吃,壓根沒他倆啥事。
兩人互望了一眼,隻得攤手苦笑。
蕭弘特地命人在遊街必行的路上,找了一處視野最佳的酒樓,包了一個廂房。
等金殿傳臚一結束,他便從皇宮裡衝了出來,風馳電掣往酒樓裡趕。
因為狀元遊街,封了最直接的一條道,他隻得抄遠路到達。
等到他火急火燎地到達酒樓,那嗩呐喇叭隆冬嗆還在遠處,他這才喘著氣慢慢地爬上樓梯。
“哎,大堂哥!”
身後忽然傳來一聲叫喊,蕭弘回過頭一看,卻是平郡王世子正在他後麵,還跟了不少人。
“是你啊。”蕭弘抹了一把臉上的汗,目光往蕭珂身後看了看,發現是平郡王府的女眷,其中還有他的兩個堂妹,“這是……”
“二妹,三妹非得過來看狀元遊街,弟弟隻好帶她們來了。”
正說著,平郡王府的兩位小姐便上來跟蕭弘行禮。
這敲鑼打鼓聲越來越近,蕭弘與這兩個堂妹不熟,便隨意地點點頭,準備儘快打發,“挺好,那你們忙,我先上去了。”
“誒,等等,大堂哥。”其中一位年紀較小的小姐喊住了他。
蕭弘回頭,忍住了內心的不耐煩和急切,眼神示意趕緊說。
這小姑娘看了眼自己的姐姐,問道:“臨水閣是大堂哥包下的吧?”
“嗯。”
小姑娘頓時一喜,連忙懇求道:“能不能讓妹妹們一同坐坐,臨水閣看的最清。”
話說著,便見兩個丫鬟從酒樓外跑了進來,她們手裡各提著一個籃子,匆匆跑到兩位小姐身邊,喘了喘氣道:“二小姐,三小姐,奴婢們一時之間隻能買到這些花了。”
三小姐一看,柳眉頓時皺起來,“就這麼點呀,姐姐,都不夠你扔兩回的。”
丫鬟說:“三小姐,實在買不到了,這還是從彆人手裡高價買來的。”
“都想送給狀元郎,奴婢還碰到了黃小姐身邊的杜鵑也在到處買花兒。”
“對對對,還有陸家大少爺派了小廝到處找,怕是為陸小姐尋的。”
二小姐看起來脾氣比較好,便不再為難了,“妹妹,算了,也是臨時起意,不過應個景罷了。”
三小姐皺了皺鼻子,不太高興,不夠轉臉一看蕭弘,又開心了起來,“幸好堂哥包了廂房,臨水閣視野最好,一定能看清賀惜朝長什麼模樣,不知道合不合姐姐心意。”
二小姐聽了臉頓時羞紅起來,嗔了妹妹一眼,“彆胡說,大堂哥還看著呢。”
“大堂哥在更好,賀惜朝可是大堂哥的伴讀,什麼樣的品性,好不好大堂哥最清楚,姐姐,待會兒讓堂哥說說唄。”
兩姐妹的話頓時讓蕭弘眼皮子狂跳起來,他回頭瞪向了平郡王世子,隻見後者湊過來擠眉弄眼,低聲道:“我二妹妹最敬佩有才學的人,賀惜朝不是出了一本書嗎,她特彆喜歡,爹也有那想法,大堂哥,你覺得怎麼樣?”
怎麼樣?
蕭弘簡直氣笑了:“沒怎麼樣。”他轉身上樓去,扔下一句話,“臨水閣沒地兒了,你們上彆處去。”
平郡王世子一愣,接著怒道:“誒,大堂哥,你什麼意思!”
蕭弘沒搭理他。
進了包廂,把門一關,蕭弘坐在窗邊,聽著越來越近的鑼鼓聲,心裡酸水冒的咕咕咕直響。
他就知道,惜朝那麼好,一定會有越來越多的人發現。
這邊招婿,那邊嫁女,各個門第都不差,哪一段都是天作之合,格外般配,桃花朵朵與他相比不逞多讓。
不對,賀惜朝還滿腹才華,對女子格外尊重,怎麼看都是一個好夫婿,還有那模樣,比他招人多了。
瞧,為了看他一眼,這花都得瘋搶。
想到這裡,“小墩子,本王的花呢!”蕭弘脾氣暴躁地喊道。
小墩子頭上抹汗,連連哈腰,“來了,殿下,已經到門口了。”
作為蕭弘的隨身侍衛,總會接到莫名其妙的命令,辦摸不著頭腦的事情。
今天全城的鮮花都清售一空,賣花女的生意史無前例的好,兩名侍衛不得不騎上快馬,從城郊田野去找,累的馬腿都要斷了,好不容易摘滿了趕回來,幸好沒耽誤他們的英王的大事。
可兩人有些鬨不明白,人姑娘家撒花丟個手絹也就算了,英王好大一個男人為什麼要送花?
沒錯,堂堂英王買花不是為了贈心儀的姑娘,而是與眾多大姑娘小媳婦一樣給打馬遊街的賀狀元天女散花,老大一籮筐,絕對能夠吸引賀惜朝在內所有人的目光。
想想,就挺……滑稽的。
兩人扛著框子一路跑進酒樓,垂頭沒敢看周圍驚訝的目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竄進臨水閣,將框子一把擱在蕭弘麵前道:“屬下幸不辱使命。”
蕭弘點了點頭,將框子抬到臨窗的桌上,框口對著窗外,一隻腳踩椅子,一隻腳踩桌子,一手把著框沿,一手扶著窗框,這陣勢,隻要人一經過下麵,必定能被框中所有的鮮花扔中。
熱鬨的敲鑼打鼓聲越來越近,蕭弘挑著眉毛,以蔑視的姿態看著酒樓兩旁的窗子裡飄出三三兩兩小打小鬨的幾朵花。
冷哼一聲,心說就這樣還敢跟我爭?
他眯起眼睛往下望去,神情沉重冷靜,仿佛行軍打仗中的將軍,麵對衝鋒而來的敵軍,計算著身後弓箭手的射程,數著射擊的最好時機。
終於——
他眼睛一睜,一瞬間手中框子傾倒,密密麻麻的鮮花夾雜著野草從三樓的廂房窗框傾倒而下……
蕭弘真不愧是看兵書,研究兵法,四肢強健可拉弓射大雕的壯士,隨著賀惜朝兩側騎馬,就稍稍落後一點點的榜眼跟探花,眼睜睜看著這一籮筐的花草精準地對著賀惜朝劈頭蓋臉砸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