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弘抬手抹了一把額頭的汗水, 然後壓了壓草帽。
忽然一聲刀劍出鞘,雪白的劍刃出現在小吏的眼前,“殿下問話, 說!”
跪在地上的小吏頓時身體抖成了篩子,恨不得就此暈過去。
世人硬骨頭有,但不包括這一個。
他顫著聲音道:“殿, 殿下,那裡是呂家的地盤,誰也過不去啊!”
嘿,蕭弘稀奇了,這天下還有他蕭家人去不了的地方?
“什麼樣的呂家如此大的口氣,連本王也敢阻攔?”
小吏頓時像據嘴的葫蘆不說話了,但是低頭前卻大膽地看了蕭弘一眼。
蕭弘心下存疑,擰眉思索片刻後,忽然對陸峰道:“你去請惜朝過來。”
賀惜朝來的時候, 蕭弘正雙手抱胸靠在馬上, 瞧著身形有些繃直,似乎矛盾著。
陸峰在請他來的路上已經說明了緣由, 無需再重複一邊,賀惜朝便問道:“霍縣令和魯縣令將你留下來替殿下指路, 是不是讓你特意避開呂家?”
小吏猶豫了一下, 還是點頭道:“是。”
“誰吩咐你這麼做?又是如何吩咐的?”
小吏麵有難色,極其不情願地支吾了幾句,卻是沒說到點子上。
蕭弘不耐煩了, 然而賀惜朝卻朝他搖了搖頭,對旁邊的侍衛道:“扶他起來,天氣這麼熱,可彆將人曬暈過去。”
一個侍衛往前一站,握住小吏的胳膊使了些力,後者這才戰戰兢兢地起身,忐忑不安地抬頭看向賀惜朝。
這麼熱的天,所有的人都熱汗淋淋,加上一路奔波,哪怕一身貴氣的蕭弘也難免沾了塵土,看起來有些灰頭土臉。
而麵前的小公子舉著一頂精致的傘,書生打扮,淺色的衣裳纖塵不染,乾淨的鞋子踩在鋪著塵埃的路麵上,隻覺得讓人可惜。可當傘麵微微挪開,露出他的臉時……
沒讀過幾本書的小吏腦海裡頓時隻有一個念頭:這人可真好看呀!
“你忒麼要盯到什麼時候!”一聲大熱天也讓人透心涼的聲音從邊上傳過來。
不僅聲音冷,臉色更臭的蕭弘,如今就隻想把這個不識抬舉的東西找個坑給埋了!
賀惜朝唇角微微彎了彎,遞過去一個水囊,溫聲問:“你叫什麼名字,家住何處?”
小吏舔了舔乾裂起白皮的嘴唇,卻沒膽子接過去,隻是回答:“小人王石柱,是洛淄縣林家村人。”
“離這兒遠不遠呀?”
“不遠,不是,也不太近,隔了兩個村子。”
“林家村?王小哥是土生土長的洛淄縣人嗎?”
王石柱看著賀惜朝清澈明亮的眼睛,本想搖頭,卻不知為何下意識地說了實話,“不是,八年前小的才遷過來。”
賀惜朝將水囊抱在懷裡,說話依舊不緊不慢,仿佛體會不到這大熱天,“那你對這裡應該很熟悉吧?”
“是,是吧。”
“這座山高嗎?”
“其實也不算高。”
“山後有什麼?”
“是……”
“彆緊張,喝口水吧。”賀惜朝將水囊又遞過去,“王小哥,你是個實誠人,應該明白,你就是不說,殿下也能查得到,既然如此,就彆浪費我們的時間了吧,放心,不會透露出去是你告訴的。”
“是田。”
“一直到鬆江邊嗎?”
“是。”
王石柱又舔了舔唇,望著賀惜朝手裡的水囊有些渴望。
“想喝就趕緊拿過去,不知道彆人一直舉著手也酸啊!”蕭弘終於看不下去,拿過賀惜朝手裡的水囊塞進王石柱手裡,“喝。”
王石柱被蕭弘的舉動給嚇了一跳,隻聽到賀惜朝低低笑起來,“殿下親自給的水囊,還不快喝上一口壓壓驚,多大的榮幸。”
賀惜朝的聲音跟他的人一樣好聽,像一股清泉,溫聲細語,平易近人,讓人無端生出一股親近。
這大熱天似乎也不熱了。
王石柱握著水囊,賀惜朝挑眉打趣道:“怎麼,還需要人替你打開嗎?”
“不,不用。”
王石柱趕緊擰開了塞子,想了想,最後仰起脖子,咕咚咕咚,一口氣將水囊裡的水都喝光了。
然後抬起袖子,豪邁地一抹嘴,看著賀惜朝道:“這位公子,不瞞您說,是霍大人吩咐小的不要驚擾呂家,一定要將殿下帶往官道上去。”他頓了頓,又道,“奎梁縣魯大人也在旁邊。”
“知道為什麼嗎?”
王石柱搖頭卻又點頭,他臉上帶著矛盾,看看賀惜朝,又看看蕭弘,最後目光又落回到賀惜朝的臉上,似乎琢磨著要不要說實話。
蕭弘擰起眉毛,抬起頭,汗液已經從額頭兩鬢流下彙聚到了下顎,滴落。
他回過頭,這鬼天氣,哪怕打著傘,也熱的讓人受不了,賀惜朝向來怕冷不怕熱的人也比肩冒著汗珠。
他想著要不先趕路,到陰涼處再說吧。
“王小哥,你還有親人在奎梁縣嗎?”
“……有。”
“他們如今怎麼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