呂學良滿臉陰沉,對麵的呂二少爺還在撕心裂肺地哭喊。21GGD 21
畢竟是從小看到大的侄子侄女, 若是有可能, 他還是希望能夠救下來,不然回去無法跟兄長交代, 也怕受到承恩侯的訓斥。
隻是這風越來越大,火把都不敢伸到外麵,若不是上麵澆了火油, 怕是頃刻就息了。
他心中焦急, 英王拿著他侄子侄女做擋箭牌, 自己卻躲在船艙裡, 這樣僵持著,一旦暴雨來臨, 彆說是英王,就是他自己都有危險。
必須速戰速決!
呂學良暗下眼睛,舔了舔嘴唇,一番利弊權衡之後下了決心。
不管如何,英王是一個最大的隱患,必須除之而後快!
突然,有人指著身後一處喊道:“三老爺,你看, 有船隻來了!”
呂學良於是跟著望過去,在這樣惡劣的天氣裡, 卻有幾艘船順風而行, 冒著搖晃顛簸接近。
呂學良心中一跳, 忙問:“是誰家的?”
黑夜之中,火把艱難,看不大清楚,隻有船頭掛著的氣死風燈卻還儘忠職守地提供光亮。
終於有人驚喜道:“三老爺,是郎先生!”
呂學良一聽頓時心下一鬆,這個時候郎先生過來,顯然是帶著承恩侯的命令。
如今這個局麵,正好可以請他拿主意。
待船隻接近,郎先生來不及上船便喊道:“三老爺,侯爺命令,不用管小姐跟少爺,一定要殺掉英王,全船的人都不許留下活口!”
此言一出,呂學良怔了怔,回頭看了一眼啞了聲音,卻依舊堅持求救的二少爺,心中無限惋惜。
郎先生道:“江東衛軍包圍了承恩侯府,三老爺,呂家已經走投無路了,放走英王,必死無疑!”
江東衛軍?
從哪兒來的?
他忽然記起大少爺曾提到過黃少將軍跟四個紈絝在青樓爭風吃醋……可惜當時沒人在意。
這是……
“三老爺,來不及了!”郎先生的驟然提醒讓呂學良回過神,他再也不看侄兒侄女,嘶吼道:“放箭!給我放箭!殺上去,一個人活口都不許留!”
他用了全身的力量吼出來,這喊聲衝破了呼嘯的風,附近所有船隻都聽得一清二楚,也包括畫舫之中。
站在船頭的二少爺跟五小姐頓時臉色如金紙,難以置信,也恐懼害怕,就見這帶著火光的箭矢齊齊朝他們射過來。
“趴下!”
身後的侍衛一把將他們按在甲板上。
大風天氣,射箭的準頭本就不高,不過因著順風,箭矢的速度加快,釘在他們身後的甲板上深入一寸。
沒在中途熄滅的火箭射中簾子等軟物,頓時燒了起來,風一吹,頃刻間席卷了船頂。
兄妹倆早已嚇得不敢動彈,五小姐終於堅持不住,眼睛一翻,頓時撅了過去,而二少爺雖沒嚇暈,卻也尿了褲子。
侍衛們將他們隨手丟進船艙,便向蕭弘所在聚集過去。
畫舫已經著火,英王帶著侍衛們不得不從廂房之中出來。
這樣的火光之下,其中情形看得就極為清楚。
蕭弘為了迷住五小姐,一身打扮光鮮亮麗,實在太打眼了,他一出來,就受到了箭矢的一輪洗禮。
好在準頭有限,人手損傷不多。
周圍的船隻快速地在聚攏,上麵站著呂家的打手,在火光映照下,大風之中,一個個麵部猙獰而扭曲。
尖叫驚恐的聲音在畫舫之中此起彼伏,終於幸存中有人忍不住,跳下了畫舫。
“分散跳船!”陸峰大喊著,在下一輪箭矢到來之前,所有的侍衛及內侍三兩聚集,向著各處齊齊跳下水中。
“放箭,彆放跑他們!”呂學良跟著命令道。
箭雨盲目地射進水裡,帶起一縷縷的血,然而如何黑夜,卻與水融為一體,看不清是否有人中箭。
過了一會兒,水麵浮起一具又一具的屍體,飄在湖中。
呂學良跟郎先生瞪大眼睛使勁在其中辨彆,然而終究沒看到那身顯眼的衣裳。
黑夜,黑雲壓下,湖麵也漆漆一片,畫舫起火,依稀照亮它周圍一圈的水域。
之前落水的人不停地在掙紮哭喊,攪亂一湖的波紋。
“不要留活口!給我射,找到英王,一定要殺了他!”呂學良聲嘶力喊,趴在船簷上一瞬不瞬地盯著湖麵。
一有翻騰的動靜,便有幾簇箭矢射過去,穿透水下,帶起紮成刺蝟的屍體。
可是,還是沒有英王!
不知何時豆點大的雨從天上落下,打在臉上。
雨勢太小,還不分辨不出是雨水還是湖水濺起的時候,接著不出三息,越來越密。
醞釀許久的暴雨終於來了!
“快,仔細找,英王在哪兒!”
暴風雨的天氣,雨勢無需一盞茶的功夫就能傾盆而下,船搖晃地更加劇烈,不斷有浪花濺起衝上甲板,此刻再不回程,怕是也要危險了。
郎先生跟呂學良心中萬分著急,可若是這個時候放跑英王,簡直就是將呂家推進地獄!
“他們在水下憋不了多久,一定會浮出水麵,往遠處找!”郎先生冷靜地說。
他話音剛落,一艘側麵的船隻中傳來一個喊叫:“在這兒,英王在這兒!”
呂學良尖利地撕破喉嚨:“射死他!”
密集的箭矢頓時破空響的紮過去……
賀惜朝的眼睛被一顆雨滴砸中,讓他下意識地閉起眼睛,那雨水真重,砸的他眼睛生疼。
接著雨越下越大了,轉眼成為瓢潑。
沒有後世的路燈,隻靠手中的火把,在大風暴雨交加下,就是有火油也逐漸熄滅了。
仙湖邊上,此刻已經沒有船隻在湖麵上,黑漆漆的夜晚,麵對汪洋般的湖麵,賀惜朝第一次產生了恐懼,並不寒冷的天氣卻讓他渾身發冷。
腳下一個踉蹌,一個小將一把拉住他,才沒一頭紮進湖裡。
“賀大人,我們怕是來晚了!”這是黃將軍手下的先鋒官,姓莊,他麵對著看不清的湖麵,沉聲道,“對不住,卑職早該到的,可是路上碰到了江州府官兵的阻攔,沒想到卻晚了一步。”
賀惜朝似全身被抽去了力量,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濺起水花。
他渾身已經濕透,大雨傾盆之下,整個人就跟泡在水中一樣,這輩子他從來沒有這麼狼狽不堪過。
可他顧不得這些,胃裡翻疼,蕭弘給他那拳還有後遺症,他突然間乾嘔了起來。
“賀大人……”身旁的侍衛擔憂地連忙扶起他。
然而賀惜朝反手抓住他的手腕,用力地說:“開船,去找他!”
“賀大人!”先鋒官皺眉,並不情願,“此刻雨勢風勢太大,火把不燃,根本看不清方向,如何去找?怕是沒找到殿下,我們也回不來了!”
“莊大人!”賀惜朝猛地抬起頭看他,大雨中睜眼困難,可他卻直直地就這麼瞧著先鋒官,尖利地說,“那可是英王殿下,皇上最寵愛的兒子!你現在顧忌性命不肯去找他,若他有個萬一……莊大人,帝王失子之痛下,你,黃將軍,整個江東軍以為能安然無恙嗎?”
先鋒官聞言頓了頓,卻沒有因此唬住,反問道:“賀大人,那您不要命了嗎?”
賀惜朝冷冷一笑,“救不出殿下,我就直接跳下去!”
先鋒官頓時一噎,臉上露出猶豫來。
賀惜朝臉色蒼白,眼神卻灼灼,直盯著先鋒官一字一句道:“皇上怕殿下出事,給了虎符聖旨,此等殊榮縱觀史冊也是少有!殿下是派人調兵了的!然而就是這樣都護不住他,莊大人,就是我不跳湖,咱們有一個是一個,也跑不了! 呂家就在江東地界,他們犯下如此惡事,試問你們江東軍難道不知道?”
最後一句,仿佛一個重錘砸在先鋒官的心上。
英王相安無事便罷,一旦有所差池,江東軍知情不報,欺上瞞下,救援遲緩……一條條罪名下來,下場也不會比呂家好多少。
失去兒子的帝王哪裡聽得到那麼多的解釋!
想到此,先鋒官神色一淩,抹了一把臉喊道:“來人,解船隻,隨我前去解救英王殿下!”
“蕭弘……”賀惜朝坐在船頭,心就跟這飄搖的船一樣,沒有著落,“說好的,咱們還有一輩子要在一起呢……”
黑夜,依稀之中能看到遠處的島嶼重重,賀惜朝記得他離船之後的方位。
順風之下,船若隨著大浪往前,速度會很快。
然而船才剛離開岸邊,便有人喊道:“將軍,前麵有船!”
“不隻一條!”
賀惜朝站起來,因站立不穩一把扶住船舷,他努力地分辨著前麵靠近的船隻。
那幾艘船隻有艙裡點著微弱的燈,卻也搖搖晃晃,忽明忽暗。
周圍太暗了,直到船隻到了眼前,他們才發現這是呂家的船,不是畫舫!
沒有弄死蕭弘,呂家怎麼會善罷甘休回程?
賀惜朝看著走出來的呂學良跟郎先生,心下頓時涼透。
一個大浪打過來,幾艘船隻頓時歪斜搖擺,在原地打轉,任如何擺正方位都無濟於事。
賀惜朝心神意亂,他沒抓穩,整個人摔倒在甲板上,從這頭甩向了那頭,腰狠狠地撞在船舷上不說,濺起的湖水浪花還淋了個兜頭,疼得他頓時眼前冒金星,差點沒再次痛暈過去。
第一次,他如此痛恨自己偷懶不肯好好鍛煉身體,柔弱的書生在這個時候就是累贅。
先鋒官一腳一腳邁到他身邊,喊道:“賀大人,回了吧!這個樣子,是到不了殿下身邊的,我們沒辦法跟風雨抗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