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1章 濟世孤臣(2 / 2)

自古禮多人不怪,可以不收,也能退回,大家心照不宣,成不成不放到明麵上,彼此留臉麵。

可誰也沒想到賀惜朝居然將這事直接捅到帝王麵前,照到陽光下,這是乾什麼?

是要皇上治一個賄賂之罪嗎?

有這麼得罪人的嗎?

莫不是瘋了!

黃公公被賀惜朝這一招也驚得沒回過神,隻聽到一聲低低的清咳,這才匆匆走下去,取過禮單呈到了禦前。

天乾帝深深地看了眼賀惜朝,然後打開了禮單。

一長串的名字後麵備注著賀禮,就是光看描述都知道價值幾何,至於這真金白銀,就更可不用說了。

天乾帝冷笑了一聲,將折子一合,看向蕭弘:“太子可知此事?”

蕭弘行禮道:“父皇,兒臣知道。”

“哦,就沒給賀卿指條明路?”

蕭弘搖了搖頭,很羞愧道:“父皇,您又不是不知道兒臣家底有多薄,兒臣都送不出這麼貴重的東西,怎麼指點啊?慚愧,慚愧,還是請您決斷吧!”

“嗬!”天乾帝臉上的笑容頓時一收,麵色發冷,將折子“啪”一聲摔下。

這一聲,驚了下麵的大臣,噗通噗通立刻跪了一片。

隻聽到帝王帶著寒意道:“不過送的禮貴重了些,怎麼一個個都跪下了?”

“臣等知罪。”

“什麼罪啊,朕怎麼不知道,謝卿。”天乾帝喊道。

謝閣老心中一歎,出列道:“臣在。”

“你說說這是怎麼回事,朕都糊塗了。”

謝閣老道:“皇上,怕是與西域的互市商貿有關。”

“哈,這可都是狗鼻子啊,朕都沒拿到明麵上,這一個個就都知道了?”

天乾帝語氣輕鬆,然而目光銳利冰冷。

六部尚書之中,李尚書跟魏國公站得最穩當,其餘的即使沒跪,也將頭低得低低的,生怕惹了帝王怒火。

雖然他們不在禮單上,可門生姻親故友,卻是有涉及。

說來,人人都送,哪有不送的道理,其中跟風者不在少數。

誰也沒想到賀惜朝會玩這麼一手!

拉著所有人遭殃,他就不怕惹起眾怒?

此時,蕭弘道:“父皇,鴻臚寺少卿與西域各國簽了邊貿協議,這不是秘密,滿京城估摸著都知道了。賀惜朝升了鴻臚寺卿,為的就是推行邊貿,給這位主事人送禮,也說得過去。”

天乾帝一怒之後便冷靜了下來,淡聲問道:“可邊境互市與眾臣又有何乾係?”

蕭弘正要說話,忽然身後的李尚書說:“自是為了走私之利。”

此言一出,不僅是蕭弘,就是魏國公以及閣老尚書們都驚訝地看著他,沒想到恰恰是戶部李尚書會揭了此事。

隻有跟著跪在地上的賀惜朝卻揚起了唇角。

天乾帝接過黃公公的茶盞問:“李愛卿所言何解?”

李尚書正色道:“皇上,本朝禁邊,不許商賈與他國往來。雖說朝廷禁止,隻是這走私實在暴利,便有鋌而走險之人,隻需打通關卡便可行事。若是推行邊貿,這走私自然就要嚴加禁止,自然有人著急。”

蕭弘眨了眨眼睛,很想去問問賀惜朝,究竟給這人吃了什麼藥,居然就這麼明晃晃地說出來了。

要知道這位才是走私的大得利者!就不怕這火燒到自己?

想到此,他不禁往對麵蕭銘看去,隻見禮親王麵色淡淡,似乎早有預料。

他摸了摸下巴,一時之間有些看不懂了。

當然與蕭弘有這樣想法的人不在少數,都覺得今日這事透著詭異。

天乾帝問道:“李愛卿說得有理,那麼你覺得賀卿此事該如何處置?”

李尚書道:“走私乃朝廷明令禁止,參與其中便是違反國法,按理當以罪論處。”

“李尚書,這怕是得從長計議,人數太多了。”忽然王閣老出聲道。

“可不是,這若是都革了職,這裡站班的能空一半,朝廷豈不是亂套了?”蕭奕有些惱怒,他不知道這個戶部尚書是怎麼回事,看著是要支持邊貿禁走私,那他們之前在忙乎些什麼?還有難道真要這些人都罷黜了事?

想到白花花的銀子和人手,蕭奕忍不住看向蕭銘,提醒道:“三弟,你怎麼說?”

蕭銘卻是沒有順著他的話來,而是抬手道:“二哥,稍安勿躁,此等大事,自是憑父皇裁決。”

蕭奕吃驚,要知道他們倆的底細彼此知道不少,蕭銘居然也肯放棄走私的利益?

他皺著眉盯著蕭銘,心裡念頭快速轉動,想著那日下人來報,賀惜朝登李府大門,怕是私底下有什麼協議不為人知。

畢竟是姻親。

這樣想著,他心中頓時不悅起來。

接著隻聽李尚書繼續道:“皇上,雖說違反國法,可畢竟牽連甚廣,有些人不過是稀裡糊塗跟著罷了,不如小懲大誡,臣以為當合適。畢竟,等邊貿一推行,邊境看嚴,自是無人再走私。”

李尚書話音落下,蕭銘便大聲道:“兒臣以為合適。”

蕭奕扯了扯嘴角,可是此情此景也不由不得他反對,隻能道:“兒臣也附議。”

“太子覺得呢?”天乾帝轉頭問蕭弘。

蕭弘想了想,目光在這幾人當中轉了兩圈,最終還是依著之前與賀惜朝商量好的點了頭:“也行,既然為了錢財,那就照著罰吧,送了多少禮,就按著罰十倍,充盈一下國庫,父皇以為如何?”

人數太多,本就沒打算真的能將這群人怎麼樣,罰點銀子,也算是一個政績。

按十倍算的話,大概能有近百萬兩收進國庫呢,真是一筆不小的數字。

“眾卿可認罰?”

“臣謝主隆恩。”

跪在地上的人額前已經汗津津,聽到這個接著卻舒了一口氣。

不管能不能拿出那麼多罰款,可隻要官職還在,就是砸鍋賣鐵都得交齊了。

本以為此事就此過去,忽然聽到天乾帝冷不防地問:“李愛卿,走私之事你知之甚詳,就沒參與其中?”

帝王不愧為帝王,臣子底下的小九九看得明明白白。

跟著大臣一起起身的賀惜朝,頓時垂眸,沒讓人看到眼中的笑意。

惹火上身,說的就是李尚書,他一聽,頓時跪了下來:“臣對皇上忠心耿耿,身居此位,不敢造次。”

蕭弘聽了樂道:“戶部尚書,知天下錢財之事,走私暴利,孤可不認為能置身事外,至少隱而不報卻是事實吧。”

“皇上,太子殿下,若說隱而不報,臣的確有罪。”李尚書道,“隻是,臣無能,國庫空虛已久,每筆銀子都有定數,臣實在挪不出其他填補邊軍餉銀的空缺。走私雖然犯法,可是關卡銀兩卻是恰好補齊了這部分。說來邊軍將士保家衛國,臣卻發不出餉銀,實在有愧這戶部尚書之名。若是再禁了這筆銀子,豈不是讓他們更加艱難,臣不忍心啊,便隻能睜眼閉眼……”

“臣有負皇恩,請皇上降罪。”說完,他附身大拜。

李尚書這話,聽著似乎特彆耳熟,卻讓賀惜朝臉上的笑容更加濃了。

什麼叫做不要臉,跟這位比起來,蕭弘簡直小孩兒打鬨,火候不到家。

就如李尚書所說,餉銀空缺以走私關卡填補,這件事帝王知道,也是默認,自然是怪不到他頭上。

天乾帝點了點頭:“起來吧,難為愛卿了。”

“謝皇上。”李尚書緩緩地起身。

然而他還沒站直,卻聽到身後大殿有人道:“皇上,臣還有本啟奏。臣彈劾戶部尚書,參與指使邊境走私,收賄行賄之罪!及試圖插手邊貿,欺君罔上之罪!”

賀惜朝那清潤的嗓音回蕩在大殿之中,而大臣們就是連呼吸聲都不敢發出來,安靜地可怕。

李尚書永遠都想不明白,賀惜朝究竟在想什麼,他為什麼這麼做,他是不是瘋了?!

而蕭銘則看向他,眼神裡滿是不可置信。

還是蕭奕率先回過了神,他幾乎是瞬間想到了關鍵,帶著興奮怒喝道:“賀惜朝,你可不要空穴來風,憑空問罪!”

“臣自然是有證據的。”賀惜朝淡淡地說,從袖子拿出了那份契書。

李尚書眼睛充血,死死地盯著那薄薄的一張紙。

“昨日母親的生母祭日,陪著登門李府,這便是尚書大人的贈與,五條走私線,每條兩成的利。跟這比起來,那點禮都不算什麼,戶部尚書不愧為戶部尚書,大方!”

賀惜朝將契書交給了黃公公,目光卻看著恨不得殺了他的李尚書,帶著笑,宛如惡魔。

李尚書整個人已經懵了,他幾乎不敢看帝王的反應。

前麵的話說得越好聽,與他來說便越是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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