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3章 左右為難(1 / 2)

第二日的朝堂上,大理寺卿照舊彙報秋園一案的進度:“皇上,所有涉事官員已經全部畫押,隻有詹少奇還未交代,按理本案人證物證皆在……”他頓了頓,抬頭看了眼天乾帝,繼續說,“詹少奇說不說已經不重要了……”

“皇上,此案已經拖了許久,不能再等下去了,請皇上聖裁!”這時,一位言官出列上奏道。

他一起頭,大臣們紛紛按耐不住,跟著附和道:“詹少奇結黨營私,目無王法,殘忍殺害無辜百姓,手段之惡劣,情節之嚴重,其罪當誅,懇請皇上為枉死之百姓伸冤!”

“請皇上為枉死百姓伸冤!”

天乾帝冰冷的目光在旒冕珠簾之後,握著龍椅扶手的手收緊,但他未出一語。

“父皇,詹少奇雖罪該萬死,可詹駙馬為國儘忠,隻有這一個血脈,請看在這個份上饒了詹少奇一命吧!”這時,蕭銘突然跪了下來,對天乾帝磕頭道。

他的求情立刻引來了另一幫勳貴大臣跟著一同下跪:“請皇上開恩。”

蕭弘站在前排,明顯看到天乾帝的手鬆了下來,心裡不禁一歎。

然而胡閣老卻出列道:“禮親王此舉,將無辜百姓置於何地?將大齊律令置於何地?難道就因為皇親國戚,這一百多條人命就白死了嗎?”

“詹少奇之錯,自可以嚴懲,但法禮不外乎人情,隻求父皇繞過一命。”

蕭銘此言一出,立刻贏得宗親大臣的讚同,於是分成兩派的朝堂頓時又再次吵作一團。

清流文官對抗勳貴皇親,其餘作壁上觀看熱鬨,這幾日的朝堂都是如此。

“太子殿下,請您說句話吧!”終於火燒到了蕭弘這裡。

這一聲直接將所有人都吸引了過來,就是天乾帝都直直地看著他。

蕭弘抬起一根手指摸了摸鼻子,很顯然帝王根本不想殺了詹少奇,他說不說沒什麼用處,他很無奈地問:“除了這件事,諸位大人還有其要事稟告的嗎?”

見沒有一個人回答,於是他說:“沒有就退朝吧。”

天乾帝回到清正殿,宮女太監齊齊忙碌起來,替他更衣倒茶,又輕聲地退下去。

這次蕭弘沒有腳底抹油,而是老老實實地跟著到了清正殿。

“弘兒,你看看吧。”帝王示意黃公公將一個精致的匣子給蕭弘。

蕭弘打開來一看,裡麵躺著一枚金簪,頂端雕刻鳳首,口中含著一枚翠玉,做工精湛,不過樣式看著似乎有些古舊。

蕭弘握在手裡打量了一番,然後一臉疑惑地看著天乾帝:“有什麼深意嗎?”

“這是母後的陪嫁之物,臨終前插在發髻上,後來贈與了溧陽。”

“噢……”蕭弘瞬間了然了,他將簪子放回了匣子裡,順著話道,“皇祖母臨終前請您多多照顧姑母,是吧?”

“溧陽心高,好勝,可歎她年輕守寡,拉扯獨子,你為親兄,自當照拂。這是母後臨終遺言。”天乾帝道。

蕭弘頓時默然,心說怪不得今日他爹差點失態。

“弘兒,你給朕想想該如何是好?”至今未表態,天乾帝知道士林之中已經對他這個皇帝起了微詞,隻是他下不了這個決心。

真正的大義滅至親,哪兒是那麼容易?

“父皇想給詹少奇一條生路。”蕭弘雖然是一句疑問,然而用的是肯定的語氣。

如今殿內就這父子倆,天乾帝於是輕輕點了頭。

“三弟的理由,您不采用嗎?”詹駙馬儘忠,望留存血脈,網開一麵。

天乾帝道:“為大齊儘忠者何其之多。”

天乾帝雖然是這麼想的,然而開此一先河,這滿天下的官員,特彆是戰死沙場的武將,豈不是都能因此為後代脫罪?遠的不說,鎮北王府死了多少人,難道他們就能將百姓當做草芥踐踏?

天乾帝想當一個明君,不願遭受士林詬病,所以因為私心一直沒有開口定罪,但也沒有就此放過,僵持著。

“您的意思是,除了死罪?”蕭弘問。

天乾帝眉間微微一皺,但最後依舊還是點了頭:“怕是連流放千裡,這些人也都不會答應的。”

一百多條人命,罪魁禍首卻還能苟活著,天理何在?

天乾帝坐了下來,蕭弘蹲在他旁邊說:“父皇,您想饒過展少奇一命,滿朝文武都看的出來,可為什麼他們死活不同意呢?”

聞言,天乾帝微微皺起眉頭,朝蕭弘示意繼續說下去。

蕭弘道:“您有沒有發現,從秋園被揭露到現在,不管是姑母還是詹少奇,甚至詹家……以及那些加害者沒有一個愧疚過,道歉過,去探望過那些卑微的可憐的幸存者!當然,有些在監牢裡想去也沒得去,可是連贖罪的姿態都沒有啊!他們的目光都在您身上,乞求著掌握他們生死的大齊皇帝的原諒,您的大發慈悲來繞過他們的罪惡。可是不覺得可笑嗎?他們真正對不起的是您嗎?是那些屍骸,那些遭受罹難現在被家人拋棄的姑娘,苦熬八年的魏國公府大小姐啊!連一絲懺悔都沒有,您讓天下人怎麼不憤怒,怎麼善罷甘休?”

此言一出,天乾帝麵露驚訝,這點從來沒人提過,他也未曾想到過。

隻見蕭弘的眼裡清晰地表露著憎惡:“父皇,詹少奇沒認罪,溧陽姑母除了用一塊金鎖,還有這根簪子,拿著詹駙馬和皇祖母來戳您的心窩子以外,可對那些可憐人有過一絲一毫的歉疚?有想過如何贖罪嗎?不,時至今日,他們都覺得沒錯,隻是倒黴的沒捂緊讓人發現了而已。”

到此,天乾帝才重新瞧著蕭弘。

從朝堂上第一天開始爭吵到今日,蕭弘未曾發表過任何的看法,他似乎為了避嫌,亦或者看出天乾帝的意思,乾脆不插手。

可蕭弘向來厭憎分明,連蕭銘都出麵表態了,他怎麼會無動於衷?

“沒有懺悔之心,才是最可惡的,因此彆說是詹少奇,就是溧陽長公主判個死罪,兒子都覺得太輕了。”

蕭弘的話讓天乾帝瞳孔微縮,震驚地看向他,而後者沒有退縮,隻是過了一會兒,他握住天乾帝的手,軟了聲音道:“可誰讓她是您的親妹妹呢,我跟她沒感情,但您割舍不下呀!我作為太子,在朝堂上若是開口的話,也讓您太為難了,兒子終究不忍心。”

蕭弘最後的體諒讓天乾帝心裡發酸,握住他的手久久沒放開。

是啊,誰都在逼他,唯獨這個兒子心疼他。

“弘兒……”

“爹,他們想要活命,就該自己想辦法求得天下原諒,做出誠懇的姿態來,沒道理自個兒縮著,卻讓您這位大齊皇帝替他們脫罪,這天下攻訐豈不是都在您身上了?想想您辛辛苦苦日夜不輟地批折子處理公務,為的是什麼?好不容易贏得了黎明百姓的愛戴,不該為了這件事落下一個徇私包庇的名聲啊!”

蕭弘說著,天乾帝不禁緩緩地點頭。

“表姐,魏國公府的大小姐親自照看那些可憐的姑娘,如今贏得了善良的美名,沒人因為她是詹少奇的妻子而遷怒與她,百姓們的心地其實很軟的。”

天乾帝聽到此,深深地吐出一口氣,眼裡的一絲矛盾也逐漸化開來,變得堅定起來。

“弘兒,你替朕走一趟吧,告訴溧陽,告訴少奇,能不能活命,就看她們自己了。”

“是,兒臣遵旨。”

蕭弘站起身,恭敬地行禮。

蕭弘離開皇宮便去找賀惜朝。

此時,賀惜朝正帶著人前往賀靈珊收留那些姑娘的院子。

“惜朝。”賀靈珊有些意外他會來。

賀惜朝走進院子,瞧了瞧,笑道:“都整理乾淨了呀。”

姑娘們也從屋子裡出來,但是沒敢靠近,一個個站在各自屋子門邊悄悄地打量。

心說這人可真俊。

茉莉驕傲地說:“這是我家小姐的堂弟,大齊最年輕的狀元郎,文曲星下凡的小賀大人呢。”

賀惜朝實在太有名,整個大齊估計無人不知無人不曉了。

這樣的俊才人物一般難以見到,這些姑娘忍不住睜大眼睛仔細看,然而待賀惜朝的目光過來的時候,又自行慚穢地垂下頭,躲了起來。

“彆怕,惜朝少爺可好了,這院子還是他替小姐找的,鼓勵小姐多多幫忙有困難的人。”

不用茉莉說,這些姑娘也看得出來。

賀惜朝站在賀靈珊麵前,說話溫和細語,又耐心又和善,瞧得出來他對賀靈珊很是尊敬。

人和人之間差的太多了,有詹少奇那種惡魔一樣的禽獸,自然也有像小賀大人一樣彬彬有禮的男子。

而賀靈珊聽著賀惜朝的來意,頓時驚喜道:“你是說要把這些刺繡活交給這群姑娘來做?”

賀惜朝點點頭:“太子殿下的棉花產業在江南地區開展的不錯,京城的分行也開起來了。既然是布莊,總需要女紅繡活,姐姐不妨問問她們,會不會縫紉和刺繡,或是紡織?如果不會,可願學?”

賀靈珊想也不想地說:“不用去問了,她們一定願意。”

賀惜朝覺得也是,回頭看了一眼,一位管事模樣地男子走了過來,他說:“這便是英棉產業在京城的大管事,棉布的一切由他打理,姐姐以後有事便找他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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