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日後, 正大街
一處裝潢不久的鋪子抬來了一塊紅綢覆蓋的牌匾, 門口延伸出兩串紅豔豔的鞭炮, 夥計跑進跑出,忙得腳不沾地。
可見這鋪子今日就要開張了。
正大街是繁華的一條街,來來往往的人多, 雖然還早, 不過已經有不少人好奇地往裡麵看了。
然而開鋪子總是賣東西吧, 可是有人探頭探腦了許久, 也沒看到裡麵有什麼貨架,不知道這兒打算賣什麼。
這鋪子的對麵就是善仁堂, 有些人便過來打聽。
然而善仁堂的掌櫃搖頭:“這就不知道了。”
終於有人按耐不住拉住了一個夥計問:“你們這兒是做什麼買賣啊?”
夥計回答:“不做買賣。”
這下周圍稀奇了。
“不做生意開什麼鋪子?”
邊上一間買胭脂水粉的鋪子掌櫃道:“這地段的租金可不便宜。”
“瞧著裝潢也挺好, 那豈不得虧本兒?”
“究竟是做什麼呀, 夥計,彆賣關子了。”
夥計笑了笑道:“暫時可不能說,幾位要是好奇, 不妨等等,等貴客到了, 就能掀牌子開業了。”
然而夥計這麼一說, 人們就更好奇了,七嘴八舌地問起來。
“貴客, 什麼貴客?”
“你家東家又是誰啊?”
“夥計……”
正說著,幾輛馬車就到門口了, 夥計眼睛一亮, 連忙道:“瞧, 我們東家來了,諸位讓一讓。”
賀靈珊扶著茉莉的手下了馬車,人們一見,頓時意外道:“這不是那位少夫人嗎?”
賀靈珊幾日前時常到對麵善仁堂照顧那些可憐的姑娘,這周圍的人都認得她。
隨著賀靈珊走來,後麵的幾輛馬車上也陸陸續續下來好些姑娘,仔細一看,居然都是那些被官差從秋園裡解救出來的女子!
這是要做什麼?
此刻這夥計已經到了賀靈珊的跟前稟告:“大小姐,這兒已經都準備好了。”
賀靈珊點了點頭:“辛苦了。”
說著她便帶著這些姑娘進了鋪子。
這些姑娘離開醫館之前都是身形消瘦,瑟縮地連頭都不敢抬,仿佛沒了希望渾渾噩噩如片飄零枯葉。
可如今不過幾日的時間,那點頹然死氣似乎都不見了,即使目光之中依舊帶著怯意,對上他人視線依舊會垂下頭,可是終究那步子走得正正當當。
其實除了那些本就心地不善之人,沒有誰會特意為難她們。
賀靈珊來了沒過多久,便聽到門口來報:“小姐,梁國公府的宋小姐到了。”
賀靈珊一聽便立刻迎了出去,隻見一位嬌俏雅致的小姐在丫鬟婆子的簇擁下走下了馬車,朝鋪子而來。
“聽說倩妹妹在彆莊避暑,我都以為你不來了。”賀靈珊站在門口笑道。
宋倩年前已經定了人家,也是個青年才俊,前途無量。聞言她便笑道:“若是旁的事情妹妹還真不來了,可這麼好的事兒,我是定不能錯過的。”
她說著攙住賀靈珊的臂彎,好奇地問道:“賀姐姐怎麼會想到開這麼一個鋪子?”
“不過是瞧見苦難,思及自身,想為這些女子做一份力所能及之事,給予一份庇護罷了。”
賀靈珊的遭遇,整個貴婦圈都已經傳遍,其實早在八年前,展少奇那毛病就不算是秘密,一般人家早就避之不及,隻有魏國公府不知怎了,居然還真嫁了過去。
那時候就引起了一份唏噓,八年後的今日事發,知曉其中的並不意外。
“我見到家丁送來的請帖,就坐不住了連夜趕回來。姐姐大善,妹妹沒什麼本事,也願意助你一臂之力。”宋倩回頭從丫鬟的手裡接過一個匣子,“姐姐想要開善堂,這銀子再多都是不夠花的。”
賀靈珊見此,驚訝不已,但馬上拒絕道:“妹妹都快嫁人了,這銀子拿著做壓箱底不是更好,姐姐不能收。”
宋倩臉上帶笑,但是堅定地將匣子放在了賀靈珊手裡:“妹妹既然拿出來了,自然不會收回去。這裡不僅有我的,也有祖母,伯母和幾位嫂嫂的心意。祖母說,天下女子多為不易,姐姐遭逢大難卻心智未改,心性之堅令她讚歎。有此善者必有好報,所以姐姐一定不能拒絕。”
宋倩這麼一說,賀靈珊再推辭便顯得虛偽,於是接了過來道:“宋老夫人的品格令人折服,多謝梁國公府的支持,妹妹往裡麵坐吧。”她將匣子交給茉莉,吩咐道,“讓掌櫃點清數目,記下來,每過一月,花銷明細便送一份到梁國公府上。”
“是,小姐。”
宋倩聽著有趣,不禁問道:“姐姐這是作甚?”
賀靈珊笑著解釋道:“說來這還是惜朝的主意,他說夫人小姐來捧場的時候,定然不會空手而來,必然有所捐款。梁國公府信任我,不過問錢財去處,可我卻不能讓你們稀裡糊塗。總之,捐了善心的都是婦聯堂的一份子,有權知曉每筆銀子的去向,幫助哪個可憐人。”
宋倩聞言讚歎道:“真不愧是小賀大人,想得真是周到。善堂就怕私下裡昧了銀子,雖然我相信姐姐,可是這麼做,讓我心裡更踏實了。將來若是賬麵上沒了銀子,妹妹都願意再補貼進來呢。”
“這話我可是記住了。”賀靈珊打趣道。
這時,就見另外兩輛帶著不同族徽的馬車停在了鋪子門前。
“小姐,越王府大少夫人到了。”
“嶽亭侯府的四夫人和小姐來了。”
與賀靈珊曾經的閨中密友,如今也都是各個王府勳貴人家的夫人和少夫人。
“靈珊。”
這兩位在賀靈珊從青蓮寺回來之後便上門探望過。
“我接到請帖,看到你要做的事,我心裡隻有歡喜,今日抽了空就來了,沒想到樂妹妹也是一樣的想法。”越王府大少夫人道。
“是啊,瞧著氣色也好,我們心裡總算放心了。”嶽亭侯府的四夫人道。
“兩位姐姐能來,靈珊真是太高興了。”宋倩跟賀靈珊一起,四人見了禮。
賀靈珊道:“先往裡麵坐吧,鋪麵雖不大,可後院卻有落腳的地方。”
話正說著,就見遠處來了一頂頂小轎,還有精致的馬車也齊齊到了鋪子門口。
“這是翰林學士徐大夫人。”
“輔國公府的二夫人也來了。”
“這不是刑部尚書家的夫人嗎?”
“工部尚書家的也來了,我認得。”
……
每一個高聲稟告,周圍的人便驚訝了一分。
這些即使都不認識,聽著名頭也都知道是平日裡見不著的貴婦小姐。
沒想到一下子來了這麼多位。
馬車都是停了趕緊走,怕堵了街道。
“靈珊,你請了這麼多人?”越王府大少夫人疑惑道。
賀靈珊搖了搖頭:“沒有,我就請了咱們閨中的好友。”
“不管如何,既然來了,不能怠慢,賀姐姐趕緊過去。”宋倩勸道。
然而話音落下,就見賀大夫人攙著徐大夫人的手,與眾多夫人一起走過來。
“珊兒,來見見人。”
賀靈珊驚喜地看著母親:“娘,你怎麼來了?”
大夫人嗔了她一眼:“這麼大的事,我怎麼可能當做不知道呢?”
這些夫人自然是大夫人請來的。
女兒頭一次開善堂,做好事,看著乾淨十足,做娘的,大夫人自是鼎力相助。
“這孩子剛一下山便要來探望那些可憐的女子,不知怎的,又收留了下來,結果真是越來越胡鬨了,開啟了善堂鋪子,說是要庇護天下女子不受欺淩,這哪兒是那麼容易的。”大夫人這話聽著有些無可奈何,然而言語之中卻帶著驕傲和欣慰。
這些夫人都是與她交好的,一聽就知道是什麼意思。
徐大夫人道:“猶記得咱們閨中的時候還興匆匆地做這做那,結果後來哪個實現了?珊兒有這個決心,可比你強多了。”
她說著看向賀靈珊,握著後者的手道:“好孩子,你是個堅強的,這事兒辦得極好。彆管那些亂七八糟的,聖上自有裁決,你就安心過你的日子。”
賀靈珊點了點頭:“多謝諸位夫人。”
“對了,這個善堂叫什麼名字?”有位夫人問道。
賀靈珊道:“叫婦聯堂。”
“這個名字倒是稀奇,誰起的?”
“還能有誰,不就是看著她胡鬨,不僅不製止還瞎出主意的賀惜朝呀!”大夫人聲量略微提高道。
“原來是文曲星取得名字,那定是錯不了。”
“聽說珊兒的事,還是他幫的忙,可見這除名不除名,也影響不了姐弟情深。”
大夫人頷首道:“他們倆姐弟向來感情好,珊兒的事,他忙前忙後出了不少力,連手頭上的事務都耽擱了,實在愧疚。”
大夫人說得謙虛,可這話聽在眾人耳朵裡卻又不一樣了。
賀惜朝如今可是最炙手可熱的朝中大臣,太子殿下麵前的第一人,賀靈珊能得到他的助力,可見這姐弟感情是真的好,今後哪怕沒有魏國公府的支持,單單賀惜朝就沒人敢為難她。
眾位夫人心裡頓時有了計較。
“好了,這牌子什麼時候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