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齊皇室婚服以紅黑為主,喜慶之中帶著穩重肅穆。
這樣穿著的蕭弘一輩子大概也就一次,英俊,大氣,沉穩,自信……
天乾帝看著臉上揚著微笑,給他磕頭的蕭弘,本該是喜悅的心情,可想到昨日他卻高興不起來。
這是假象,或是無奈,並非自願。
昨晚他沒睡,腦海裡一直回蕩著的蕭弘默默流淚灌酒的模樣。
早就想好的那充滿祝福的訓誡之語也說不出口了。
待蕭弘三跪九叩之後,天乾帝便直接揮了揮手道:“時辰不早了,去吧。”
雖然鎮北王一直駐邊在外,京中少有姻親關係。
然而宣靈出嫁,卻依舊有不少女眷前來相送。
聽著外頭敲敲打打的鑼鼓聲響傳來,便有下人大喊著:“太子殿下來迎親了!”
“快快快,把蓋頭蓋起來!”內務府送來的老嬤嬤趕緊進去催促。
然而宣靈卻從梳妝鏡前站起來道:“請諸位先在外頭稍坐。”
“郡主?花轎都到了!”嬤嬤不解地問。
宣靈一笑,撫了撫頭上沉甸甸的太子妃頭麵,神色淡淡卻不容置疑地又重複了一邊:“那就等一等。”
讓太子殿下等?
嬤嬤用瘋了的目光看向宣靈。
然而阿月和阿青立刻揚著笑容,客氣又強硬地請屋內所有伺候的人都暫時離開。
“小姐……”
“你們在外頭候著。”宣靈說著拖著沉重婚服,走向一個擱在床頭的大檀木箱。
她蹲下打開箱子,裡頭放置的是兩套折疊整齊的鎧甲。
一套紅色,一套銀白。
隻是銀白那套上沒有頭盔,卻有一個扳指。
宣靈的手輕輕撫過那套銀白的鎧甲,目光溫柔繾綣,她說:“長澤哥,靈靈這身嫁衣好看嗎?我是穿給你的。”
“你應該知道這婚事不過是個交易,將來了卻心願,等我報仇之後,靈靈還是要跟你在一起的。”
“不管你同不同意,我都會回北境,來找你。”
“所以保佑蕭弘能夠實現他的諾言,成全我的執念。他們這對……可千萬不能再像我們一樣,永遠不能在一起了。”
宣靈拿過那隻扳指。
“長澤哥,我就當跟你成親了。”她親吻了一下扳指,然後套在自己的拇指上。
門外傳來密密的腳步聲,還有一聲高過一聲的笑意快語。
女眷貴婦們齊齊走進宣靈的閨樓來送嫁了。
宣靈於是將箱子合上,高聲喚道:“阿月,阿青。”
她說完便走回床前,安靜地坐下來,雙手交疊,微微垂目,兩旁的鎏金流蘇垂下,貼著耳邊,將她淩厲的眉眼增添了一分女兒家羞意和柔美。
接下來便是上花轎,一路敲鑼打鼓,送嫁到太子府。
拜堂行禮,送入洞房。
兩人就跟個木偶一樣,或者如同病相憐的戰友,一直到最後,喜娘們一邊說著恭賀的話,一邊離開,獨留他們兩個的時候才能喘上一口氣。
“還是當新娘好啊,蓋頭一蓋,下麵哭喪著臉都沒事。”蕭弘覺得自己的臉都笑僵了,忍不住抱怨道。
而宣靈揉了揉肩膀,覺得今日就跟打了三天三夜的仗一樣,渾身酸痛。
她抬起手指了指腦袋上的頭麵說:“你可以試試,這究竟有多重。”
為了沈長澤,吃點苦頭也就算了,為了蕭弘,宣靈覺得很不值得。
兩人說完,互相看了一眼,彼此帶著濃濃的嫌棄。
但是沒完。
門外小墩子喚道:“殿下,席麵開了。”
蕭弘再不情願,也得重新端起假笑,深吸了一口氣出去。
而宣靈,頭麵哪怕再重,她也沒讓人放下來。
沒辦法,太子出去敬酒,為了讓太子妃安心,順親王妃和禮親王妃等幾位年輕的女眷會過來陪伴她說話。
其實她真不需要,也沒想過要跟這些妯娌打好關係。
蕭弘大婚,原本吵著要鬨洞房的小皇子們被順親王和禮親王按下。
身份使然,也沒人敢灌他的酒。
於是轉悠了一圈很快就回後宅主院去了。
見著他回來,兩位王妃齊齊鬆了一口氣,太子妃實在太清冷,她們根本沒什麼話可以聊。
按理接下來,兩位主子該歇下安置,行周公之禮。
然而沈嬤嬤和心蕊,阿月和阿青,以及站在中間的小墩子和小玄子,這些伺候的人都這麼看著他倆,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辦。
一個坐在床上吃點心,喝茶,一個坐在桌旁喝茶,這涇渭分明的,連眼神交流都沒有,哪兒是成婚的樣子。
既然在場的都知道是怎麼一回事,沈嬤嬤於是仗著資格最老,挑明了問道:“太子,太子妃,兩位今晚打算如何歇息?後麵箱櫃中還有一床被子,不如暫且分被同床幾晚?”
“不行!”宣靈想也不想地拒絕道。
蕭弘抽了抽嘴角,覺得這個主意簡直糟透了:“嬤嬤,讓惜朝知道我跟彆人睡一張床,肯定要被他打死的。”
心蕊道:“可這兒就一張床,今日宮中來人,若是太子跟太子妃分房睡,明日傳出去,怕是要謠言四起了。”
“要不,加張床?”阿月建議著。
小墩子趕緊搖頭:“這不行,動靜太大了。這兒不是前院,周圍有不少眼睛。”
宣靈端著茶,吃著點心無所謂道:“那就打地鋪吧。”
“也行。”這個蕭弘同意。
既然兩位主子都覺得好,下麵人也就麻利地在地上準備。
秋天晚上寒冷,多墊了幾層。
宣靈招了招手,讓阿月伺候她拆了頭發,準備洗漱。
等她回來的時候,就看到蕭弘已經躺在地上的鋪蓋裡了,全身上下,用被子裹得嚴嚴實實,就露了一個腦袋。
“這麼自覺?”宣靈有些意外。
蕭弘哼哼道:“誰讓你是姑娘,哪怕一劍能砍死一個匈奴,那也是姑娘。”
宣靈笑了笑,心說還挺有君子之風,於是掀了被子上床,但是很快,她又下來了。
蕭弘警覺地看著她:“作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