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宮裡的陰私手段層出不窮,恐怕連十瀾都未曾見識。
十瀾受到提點,臉上神情一肅,“王爺放心,十瀾定然護好湯姨娘,寸步不離。”
薄時衍淡淡道:“跟著就行,卓太後很快就要自顧不暇了。”
他從來不是坐以待斃之人,一味的防守,那是弱者的姿態。
湯幼寧聽不懂,一雙圓眼對上他深邃的眸子,道:“你要做壞事了。”
薄時衍聞言,似笑非笑:“如今不覺得本王是好人了?”
“唔……”她也說不清了呢。
宮宴開始後,攝政王準時抵達入座。
湯幼寧跟在身側,遭受到更多似有若無的打量,此次筵席,是兩國之交,比行宮那回的排場大了好幾倍。
長長的席位擺下去,身後還有二排三排,偌大的殿宇坐了許多人。
開宴後,小皇帝讓德喜宣召,古梁國使者才得以入內覲見。
他們一行人極好辨認,果然大部分男子剪了短發,即便留有長發,也沒束冠,而是弄了幾個小辮子。
衣著多是開襟式半袖,裡衣外敞,露出大半胸膛,上麵掛著幾條鑲嵌寶石的金鏈子。
而女子的裙裝也極為大膽,有露出鎖骨胸口的,也有露出一截小蠻腰的……
底下裙子隻到小腿處,大大方方伸出一小段腿腳,上麵掛著一圈圈的襪飾細鏈。
充滿異域風情。
古梁國使者向章宸帝與攝政王見了禮。
那位早早走紅於大街小巷的金色耳釘小王子,眼窩深深,瞳色是淺棕色,人群中頗為紮眼。
他聽說大堰不曾見識男女共舞,願意做今晚筵席的開舞。
伊慕戈與他的女伴媧婭當眾展示了他們的舞技。
男子雄渾有力,女子嬌柔優美,二人配合默契,張弛有度,很是好看。
在歡快的節奏中,一舞完畢,現場氣氛果然不一樣了。
據悉在古梁國,跳舞是常見的消遣,就跟飲酒喝茶一般,男女老少皆可。
大堰的臣子們很賞臉的讚美了他們。
伊慕戈笑著收下,朝薄時衍一拱手道:“想必攝政王不曾試過舞蹈,媧婭舞技超群,性子溫柔體貼,小王願意與攝政王互換女伴。”
他說著,目光落在湯幼寧身上。
湯幼寧沒什麼反應,壓根沒意會過來,那個‘女伴’就是她自己。
反倒是身後的湘巧嚇了一大跳,手心都揪緊了。
其它大臣聞言,俱是一臉不讚同。
大堰確實也有互贈姬妾丫鬟的事情,但那多是不著調的老爺們,或是些小紈絝。
正常人收了房,就沒有轉送出去的道理。
朱衛平將軍粗聲粗氣道:“換來換去有什麼意思,小王子要是大方,直接送就是。”
“媧婭很好,小王多少有些舍不得。”
話雖如此,伊慕戈給身邊的女子一個眼神示意。
媧婭徑自走到薄時衍的桌前,盈盈下拜:“見過攝政王。”
她行禮時,一雙美目直直望著薄時衍,眼波帶媚,不似大堰女子那樣含羞委婉。
湯幼寧一臉好奇,看著她露出的纖細腰肢,從小i奶娘說不能被旁人看去身子,古梁國的姑娘卻是不同呢。
“本王不需要。”薄時衍緩緩抬眸,回答了伊慕戈。
伊慕戈尚未說話,媧婭先露出了不解神色,“攝政王看不上我?”
她在古梁國可是很受歡迎的!
媧婭對自己的美貌與身段頗為自信,自幼練舞之人,比尋常女子更凹凸有致些。
但……她的視線分給湯幼寧時,不由頓住。
這個姑娘整個人看上去就透著一個‘軟’字,她的麵相表情,還有那體態……
媧婭明白了,退回伊慕戈身旁道:“他已經有了一位優秀舞者。”
伊慕戈很遺憾薄時衍的拒絕,“小王也覺得她很適合跳舞。”
湯幼寧後知後覺,側過腦袋,小小聲問道:“王爺,他們是在說我麼?”
“無關緊要。”薄時衍低頭飲酒。
“好吧。”
湯幼寧這心大的模樣,落在其他人眼中,極具氣度,寵辱不驚。
聽聞有人要用女伴把自己換走,還能麵不改色,可見不是省油的燈,想來頗有手段心計。
虞世新因為一封舉薦信,順利入朝為官了。
這是他頭一回進宮參與宴會,位置在後排,帶上了他今年秋闈的兒子虞蘅風。
他一直觀察著薄時衍,此刻哼笑一聲:“你阿姐跟隨太後的人入京,想求救於他,被拒絕的原因,多半是因為這個妾室。”
男人身旁有了更美麗鮮嫩的女子,哪還會啃回頭草呢?
虞素音當真是愚蠢。
虞蘅風身板挺直,袖擺一絲不苟,回道:“以色侍人,焉能長久。”
虞世新看向自己這個被賦予厚望的兒子,滿意點頭:“成大事者,切莫被婦人牽絆左右,你阿姐已然無用,以後不必管她。”
虞蘅風今年十八,尚未定親,若能在秋闈時拿下一個好名次,對婚配的選擇將會提升許多。
男兒稍晚些成家也不礙事。
虞世新對他盯得緊,就怕他血氣方剛的年紀,被女人迷了心智。
薄時衍拒絕了伊慕戈交換女伴的提議,後者也沒多做糾纏,回到座位上,筵席正式開始。
古梁國主事的使臣是班荃,帶領其手底下人,與大堰的幾位大人們開始交鋒。
都是擅長嘴皮子才會成為使者,彼此之間言語試探,好不精彩。
席間推杯換盞,一派熱鬨場景。
初次的接風宴,雙方也沒有涉及一些敏感話題。
及至宴會的後半段,薄時衍帶著湯幼寧先行離席,沒急著出宮,而是回到儀淩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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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湯幼寧已經反應過來,方才發生了什麼事。
她仰著小臉打量薄時衍,道:“王爺拒絕了他們,應該就不會反悔了吧。”
若是被隨意送人,想想就很可怕。
真就與小貓小狗無異了。
“看本王心情。”薄時衍故意這樣說。
湯幼寧果然被嚇到了,小手攥住他的衣袖,腦袋裡遣詞造句,想著要如何勸他打消念頭。
誰知,薄時衍被她一拽,竟然步伐蹌踉起來。
他抬手輕扶額角,低聲道:“好好走路,莫要拉扯本王。”
湯幼寧鼻子微動,聞著他渾身酒氣,道:“你喝醉了?”
“並未。”他出言否認。
小皇帝年紀輕不擅飲酒,更兼攝政王才是主事那人,難以避免地要被敬上幾杯。
薄時衍的酒量並不好,但他沒準備把這個訊息透露出去。
哪怕已經微醺,麵上也是波瀾不驚的模樣。
湯幼寧卻是不信他沒醉,歪著小腦袋看他。
“我以前看過一個人,喝醉酒摔跤,門牙都磕掉了……你小心一點?”
薄時衍聞言挑眉:“……希望本王的門牙無事。”
到了儀淩殿,茶水房伺候的宮女們見主子回來,立即把茶點準備上。
向來是苒鬆去端來呈上,今日他卻把托盤往湯幼寧跟前一湊,朝她示意。
可殷勤點吧,湯姨娘!
湯幼寧愣愣接過,明白了,王爺醉酒,需要人喂,以免弄灑了。
無人知道她這個結論怎麼得出來的,便見她捧起茶盞,撇開浮沫,輕輕吹涼了些。
然後將它送到薄時衍嘴邊,“王爺,我喂你喝茶。”
“喂我?”
茶氣滿溢,薄時衍望著她清澈見底的眼眸,此時彎腰靠近他,小腰款款,暖香盈盈。
看著這張近在咫尺的明媚容顏,他喉間微動。
雖然……不太願意承認,薄時衍喜歡她的氣息。
回到京城後,夜間入睡時,偶爾會想起那兩日在驛站同榻的日子。
迅速入眠,一覺深沉。
曾經聽一位替他診治過的大夫說過,有那麼些人心寬無夢,每日睡得很好,所需的睡眠時間也比尋常人短許多。
他當時聽了沒往心裡去,反正那人不會是他。
不曾想現在遇著了一個,而且還能帶著他睡個好覺。
薄時衍與湯幼寧四目相對,薄唇微啟。
都快碰到那瓷白的杯沿了,她卻突然撤走了茶杯——
“我差點忘了,王爺,你還是自己喝叭。”
她不能碰他。
湯幼寧轉手將熱茶放置他旁邊的桌麵上,還未來得及退開一步,腰肢就被他的長臂給攬了過去。
她一下跌坐在他腿上,被圈在懷中,神色略為驚愕。
“你是故意的麼?”薄時衍很想把她這張無辜的小臉蛋給揪紅了。
湯幼寧見多了他凶巴巴的模樣,已經不怕了,老實回道:“你說不用我服侍的呀。”
她才想起來,他自己怎麼也忘了?
“很好,看來本王務必讓你明白,什麼是服侍。”他目光沉沉,極為不善。
一把抱起她,起身進入內殿。
湘巧十瀾兩人皆不敢跟進去,垂首去往殿外候著。
湯幼寧一手攀住他肩膀,踢了踢小腿,“我可以自己走。”
薄時衍不做理會,到了平日休息的矮榻跟前,才鬆開這團軟玉。
他探身從旁邊雕了獅紋的暗格裡,取出一小摞精美冊子。
“看過避火圖麼?”他問。
哦,是肉搏戲。湯幼寧點頭,點到一半忽然頓住,睜圓了黑亮的大眼睛:
“你想打我?!”
她一時間震驚害怕又委屈,他們相識這麼久,他就如此狠心?
“誰告訴你這是要打你?”薄時衍輕捏眉心。
難以置信,有朝一日他要教一個小姑娘懂這些。
湯幼寧當然懂了,皺眉道:“雙方本是赤手空拳,他卻用棍子捅人,還上嘴咬人肉肉,另外一個神色痛楚……”何其不公!
她的嘴巴被薄時衍捂住了,他眸色深得可怕,嗓音低啞:“你不準再開口說話。”
“唔?”